第41章 身心俱疲的女人
“我是南宮凜。”南宮凜聲沉如水,一字一頓地說了出來。
“切。”袁墨冷哼出聲,“你有什麽可以證明?看你現在的眼神,我怎麽知道你是未婚夫還是綁架犯。”南宮凜啊,原來果真有南宮凜這個人啊,這個被宋宥仁承認過又否認過的人,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存在呢。袁墨臉上面無表情,但心裏卻像被人敲打了一下。
南宮凜冷冷地瞥着他,抿着唇,不再說話。
宋宥仁覺得現在這般僵持不下,情況只會更糟糕,南宮凜這人,倔強得跟一頭牛似的,只得妥協道:“你松手,我跟你走。”又回頭對袁墨笑了笑,打個圓場:“袁導,不好意思,我有些急事。麻煩您也幫我跟薛總、張總他們招呼一聲。”
袁墨點點頭,也不好再多說什麽,眼睜睜看着南宮凜将宋宥仁身上的外套脫下丢了過來,換成自己的外套,将宋宥仁拉走。
“慢一點,我腳疼。”宋宥仁眼裏蹦出了淚花,她疼,手疼腳疼,心也疼。
南宮凜這才注意到她微微有些紅腫的腳踝,皺了皺眉,不由分說地将宋宥仁整個兒抱了起來。
宋宥仁抓着手包對南宮凜又拍又打:“放開我,你這個混蛋,我只是答應跟你走出來而已。”
南宮凜卻沒再說話,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大。
袁墨看着兩人又打又鬧離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她對那個叫南宮凜的人打打罵罵,待他卻永遠是客客氣氣的。南宮凜對她的樣子,他更是清楚明白,那是一個男人被自己女人背叛時的态度,他小時候也見過這樣的情景。
袁墨站在走廊上,點起一根久違的煙。忽然在想,方才沒有開口解釋的自己,是不是嫉妒了呢?
包廂裏,張一得基本已經癱了,薛三水一個人無聊,只能和姚小晚拼酒。袁墨回去時,看到的就是一群爛醉如泥的醉鬼,薛三水一個人自顧自地玩色子,只有姚小晚腫着臉耷拉着眼皮,醉醺醺地問道:“我們家小仁仁呢。”
袁墨嘆了口氣,道:“她有些急事,先回去了。”
“哦。估計又發脾氣了吧。”姚小晚重重地趴倒在飯桌上,過了兩秒,又擡起頭,“袁導,這個角色一定要留給我們小仁仁啊。她……惡……她這個人就是脾氣不好,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袁墨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明明專注地玩色子的薛三水扭頭瞥了他一眼。
南宮凜抱着宋宥仁拖拖拉拉地從會所走了出來,因為外邊人來人往,宋宥仁就趴在他懷裏,拿手包擋着自己的臉,一動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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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凜的胸膛劇烈地起伏着,宋宥仁知道他是在生氣,但她心裏也覺得有些委屈,索性埋着臉就不說話。就是到了車上,兩個人并排坐在一起,也是誰也沒說話,南宮凜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的馬路,宋宥仁扭着腦袋看車窗,心中只覺一片酸楚,眼淚也滾了下來,卻忍着不出聲。
下車時,宋宥仁先跳了下來,慌裏慌張地把眼淚擦幹,自己蹦蹦跳跳着往回走。剛走了兩步,南宮凜已經一個箭步沖了過來,又将她抱了起來,開口說了一句話:“腳怎麽就腫了?”
“不用你管。”宋宥仁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說道。
“不要我管,所以要那個袁墨管?”南宮凜一聽這句話,便又惱了,打開公寓的門,重重地将宋宥仁甩在了沙發上,看着她細長的睫毛與嬌豔的紅唇,心底最深處那狠狠地咬一口的沖動似乎有被喚醒的趨勢,呼吸略微有些不穩。
宋宥仁卻一翻身,爬了起來,直視着南宮凜的眼睛,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嗎?你知不知道這部戲對我有多麽重要?”
“所以重要到了讓你以身相許的程度?錢對你就那麽重要嗎?”南宮凜低頭俯瞰着她,眼裏幾乎要噴出了火。
宋宥仁聽到這句話雙肩幾乎要蔫了下來,但頭卻擡得更高,冷笑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這樣的女人?對,你想得沒錯,我就是這樣的女人,新聞不是都在報道嗎?我們第一次見面我不就跟你實話實說了嗎?我一直就是為了演戲睡遍全劇組的女人,不是全國人民都知道的事情嗎?錢對我來說就是很重要。是,他們說的都沒錯,我就是這樣的女人,你剛剛也看到了啊,我沒事幹在和導演玩潛規則,他答應我要給我一個女一號的角色!”
宋宥仁說完這番話,大大地喘了口氣,心中多年來的憤懑也幾乎要噴薄而出了。她看到了南宮凜眼裏的失望,但她知道,南宮凜看不到她眼裏的失落。也許一開始就是她在奢望,奢望這世界上有一個人,不用她做出任何辯白,也能懂她,能理解一切的真相。
但這個夢,被擊碎得太快。
“你住嘴。”聽到她那些幾乎是自暴自棄的話,南宮凜心中更是不快,眼裏閃過一絲狠戾。
“我偏不住嘴。你是什麽人,憑什麽可以幹涉我的*,我去了哪裏都知道?”
南宮凜看着她亦幾乎噴火的美目,心中突然又涼了半截,是,他是她什麽人?他以為他們已經達成了共識,彼此的未來将會有對方。否則,他有什麽義務去熬夜好幾天幫她消除網絡上那些不良的言論?他又有什麽權利在她的手機上安裝定位app去跟蹤她在哪裏?他的所作所為早已超過了他自己的原則,但是她這句話的意思卻是不用他多管閑事?
南宮凜想着想着,呼吸略微不穩了起來,但是看到她眼中隐隐閃爍的水光,心中那酸酸的滋味又被另一種苦澀感所替代,勉強冷靜地回應了一句:“我并不是完全不了解你是什麽樣的人,我也知道剛剛也許有誤會,我只是希望以後你不要為了掙錢去參加這些出賣自己尊嚴的飯局。”
南宮凜想,宋宥仁确實過得很辛苦,可是有他在,他可以讓她不用過得這麽辛苦。他多麽想把她捧在他的手心裏,告訴她,一切有他在,所以沒關系。
可他沒想到,他的這句話像一把利劍刺穿了宋宥仁的心髒。
原來南宮凜終歸是看不起她的。其實他說的也沒錯,她蠅營狗茍,不過是個戲子,還是個名聲不太好的戲子。哪怕他是喜歡她的,但也未必真的就看得上她。愛情是個多麽懸乎的東西啊,如果愛情逝去了以後呢,他們倆剩下的就是類似今日這樣的誤會,他看不上她的工作。他喜歡她,也許只是因為她是他原先世界裏的一個另類,一時吸引……
宋宥仁想得越多,就覺得越痛苦,還有一種從腳底板鑽上來的寒冷,深入骨髓。
但宋宥仁卻發現自己的眼淚早已流幹,方才還在眼眶裏打滾的淚珠也都收了回去。興許她真不是個好演員,在該哭的時候卻笑得明媚燦爛:“我本來就是個狐貍精,這是我的本性。對于你來說,那可能只是一點點錢,對于我來說,卻是我的人生全部。對,你以前說得對,我沒有文化沒有知識又蠢又笨只有一副青春貌美的空皮囊,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們這樣的人,也有權利活在這個世界上。哪怕我的事業、我的工作是如此的不值一提,為了一點點錢連尊嚴也顧不上。但是南宮凜,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是像我這樣活着的?也許,我們并不适合,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我活得很累,很辛苦,但我原以為你會不一樣,至少你應該知道我的清白與苦衷,不是嗎?最後一句話宋宥仁沒有說出口,她覺得她已經沒有必要再說出來。
宋宥仁起身,就往門外走,冷冷又說了一句:“很抱歉,弄髒了你的沙發。”
一抹強烈的沖動湧上了那南宮凜的心頭,他迅疾地拉住宋宥仁,擁她入懷,看着她一雙冷靜過渡到眼,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俯身便親了下去。宋宥仁的唇很冰,身體還微微顫抖着,一直想要退讓。南宮凜卻牢牢地困住她,狠狠地吮吸着她的唇瓣。
這一次接吻和之前的溫柔擁吻并不一樣,南宮凜很是霸道地攻城略地,随着吻的加深,兩人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宋宥仁的腿漸漸有些發軟,腦中原本一片空白,但卻有兩個聲音開始逐漸徘徊,第一個是她對他的吻依舊有感覺,就此沉溺吧;第二個聲音則是這個男人,他不适合你,不,是宋宥仁你不适合任何男人。
宋宥仁一狠心,重重地咬了下去。
南宮凜嘴裏漫起了血腥氣,松開了宋宥仁。
“南宮凜,再見。”宋宥仁的聲音變得飄忽。
她轉身離去,南宮凜原想再度抓住她,卻發現自己心底漾起了如冰窟般的疼痛,喉嚨像是被人牽制住一般,原本滿貫胸臆的“對不起”終究沒能說出,只能抿着唇,看着她離去,走得又高傲又別扭。
一個人,會為另一個人心痛,代表着什麽?南宮凜癱坐在沙發上,開始思考這個哲學命題,于是不但心痛,頭也痛了起來。
白銀一號從沙發底下探出腦袋,咔擦咔擦地走了過來。
白銀一號的爪子搭在他的脈搏上,不一會兒,白銀一號就響起了警報:“主人,你的心跳不正常。主人,你的心跳不正常。”
“果然是不正常啊。白銀一號,你知道嗎?我的心很痛。”南宮凜幾乎整個人癱在白銀一號身上,喃喃自語道,“白銀一號,你說我是不是錯了呢?”
“我的主人是永遠不會出錯的。”白銀一號驕傲地說道。
南宮凜的臉上就露出了一抹苦澀的微笑。那是他自己以前給白銀一號輸入的标準答案,但是如今怎麽聽卻怎麽像是諷刺。
某種意義上,他真的是個高傲的混蛋吧。給自己的寵物都輸入這麽無恥的口頭禪。但是他是人類,他怎麽可能會不犯錯呢。
宋宥仁說,他們來自不同的世界,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是這樣嗎?”南宮凜抱着白銀一號,望着窗外的星光,自言自語道。總覺得,今晚的星光特別黯淡。
宋宥仁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合上門,身體便順着門慢慢滑落,眼淚就控制不住地洶湧而出。宋宥仁哭着哭着就吐了,紅酒加晚餐一股腦地吐了出來。最後她看看鏡中的自己,因為哭暈了妝,熊貓眼配紅鼻子,整張臉就跟一女鬼似的,看着看着就又笑了。
她宋宥仁,十七歲的時候覺得自己一定能還清債務,活出一個姿态,二十七歲,債務沒有還清,還要幫助小檬償付醫療費,而她依舊在卑躬屈膝,也許南宮凜說得對,她在不斷地為了錢出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