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南下
湛容要葉之洵親自去找顧長風說這件事無非是順着他的給的人情話立刻抽身于事外,葉之洵毫不意外,而能夠得到了顧氏兄妹肯定的答複這一點,他也同樣并不覺得意外。彼時面對意外之餘又頗有猶疑的兩人,他不過只說了一句:“若顧小姐不願意的話本侯也不勉強,那麽就祝二位與宣侯一路順風了。”
果然,顧長柔在聽到宣侯這兩個字之後,立刻便出聲攔住作勢要走的葉之洵答應了下來。
韋昭對此感到有些許擔憂:“屬下覺得宣侯和顧家兄妹之間似有些微妙氛圍,侯爺這樣幫着少君殿下出頭,會否……”
葉之洵淡淡一笑:“少君殿下本意要賣人情給宣侯,卻不知顧家的心意并非與其一致,顧長柔的抵抗之心太重,這次若被宣少景強行帶回靈都,恐怕西邊會因此生出些不太平。如今他進退兩難,我身為臣子做個舉手之勞也無妨,誰說這人情我就不能做一做呢?”
“可是,宣侯那邊……”
韋昭話音未落,他便不以為意地說道:“他還能管得了我麽。”似笑非笑之中又帶了幾分調侃的意味,續道,“四個月之後,顧長柔能不能成為我賀他娶妾之禮,就看他的運氣了。”
***
四方侯爵離都之後的第三天,湛容與晏滄雲也帶着一隊王城軍往飛沙寨出發了。
“怎麽,是不是覺得這身衣服還不錯?”見她不時臉帶興奮地往身上看,他便已猜到幾分。
晏滄雲笑着點點頭:“對啊,我還沒穿過這織錦衣服,真是好看。”
湛容上下打量了她一圈,颔首:“嗯,是挺好看的,襯得你越發英姿飒爽。”
她驀地一頓,忽然想起在飛沙寨時自己曾因為擔心裝扮不合他心意而拜托顧昔幫忙的事,不由面上一紅,正準備問他是不是覺得她這樣的裝扮比較好看時,湛容已經轉身走向了馬車。
她有些失落地将話咽回了肚子裏,再一看周圍,立刻想起了自己的指責和身份,于是挺起背脊,輕咳一聲,快步跟了上去。
這一回與進都之時不同,或許是因為不必再走小路捷徑,車馬隊一路都是走在大路官道上,于是這一路也顯得比來時太平順利許多。晏滄雲本以為這趟會因此要走很久,誰知到了第七日上頭,他們又換了乘船延運河南下,不過短短用了三日的工夫,就已經到了雍州懷安城。
她本來還在為能蹭上這麽個威武霸氣又十分有錢的随行隊感到頗有些興奮,卻沒想到到了懷安城碼頭一上岸,立刻便被城中說不上哪裏怪異的氛圍給搞得心情也莫名地慢慢沉澱了下來。
“懷安知府騰愈見過少君殿下。”一早收到消息在城門口迎候的城中官吏如是敬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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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禮。”湛容看了看他四周,“費太守呢?”
“費太守他這幾日正卧病在床,聽聞殿下南下路過懷安,本欲親迎,奈何實在起不得身,特吩咐下官代向殿下告罪。”
湛容眼露訝色:“哦?病得這樣嚴重?那麽本君應該前去探望一下了。”
話畢,騰愈稍稍一頓,随即臉上現出一抹難色。湛容看得分明,卻又只當沒有瞧見,仍讓他在前引路。
“騰大人,騰大人!”一個素衣民婦忽然急急大喊着沖過來咚地跪在了湛容和騰愈面前,擡起頭時眼眶中滿是淚光,“您說過會幫民婦把夫君找回來的,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月卻仍未見他蹤影,家中老小日夜期盼,民婦的婆婆昨日也因憂思成疾病倒了……”
騰愈嘆了口氣:“你已不是第一個來找本官尋人的家眷,但這件事卻是急不來的。你回去告訴家裏人,須得好生保重自己為先,否則等你夫君回來了見着你們卻倒了下去,豈不又添傷痛?”
勸慰了幾句,那民婦終于嗚咽着走了,湛容見狀問道:“方才騰大人說她并非第一個來找你尋人的家眷,是什麽意思?”
直到這時,他才從騰愈口中得知,原來懷安城裏這半年以來已經有好些人家裏的壯年男子外出務工卻一去不返。
湛容望着長街上往來的行人,半晌後,點了點頭,卻什麽也沒再說。
***
太守府門外,候着一輛挂着紫紗的檀木馬車。府內花廳裏,太守費元的面前,正坐着一個身着白衣的年輕女子。
湛容的突然到來,讓兩人的品茶談話只得終止。
“聽騰知府說費太守身染重疾,本君特意來探望。”湛容對于眼前這人惬意的模樣恍若未見,只淡淡一笑,然後在上位入座。
費元也不慌,施施然地行了個禮,回道:“多謝殿下關懷。臣本來确實卧病在床,剛剛才覺得身子松了些,便正好遇到燕莊主來探望。”
他口中的燕莊主顯然指的便是這白衣女子,湛容聞言,轉眸向她看去。而晏滄雲乍一聽這名號,覺得作為一個女子能坐上莊主之位已是頗為帥氣,而這個帥氣的女子還和自己的姓聽上去有些親近,這讓她不由生出一絲好感,也轉過視線朝對方看了過去。
這一仔細看過去,她才驚覺,原來對方竟然是個切切實實的大美人,一身清靈白衣穿在她身上,仿若皎月。
早先湛容贊她英姿飒爽,她還覺得有些開心得意,可如今和眼前這人一比……晏滄雲只能說,原來這才叫做美啊!
“民女燕南還,見過少君殿下。”落落大方,禮節得體。
湛容看了她須臾,說道:“費太守稱你為莊主……”
燕南還微微一笑,回道:“江湖之地,不足挂齒。”
“江湖之地?”湛容道,“你是江湖中人?”
費元此時接過話頭道:“回殿下,燕莊主祖上乃是進士出身,後來又于武學之路上學有所成,實乃文武雙全之才。雖然中途焚月山莊也曾被不成氣候的後代敗了些家業,但自從由燕莊主接管了山莊後,燕家這幾年在雍州已成了頗有名望的世族。”
“原來如此。對了,”湛容說着,忽然話鋒一轉,“我在都中便聽君上說費太守治理南河一帶有方,這次洪澇幾乎未受到什麽重創,已有的那些,也被安撫好了。可是為何,我來時卻瞧見有不少難民滞留城外?”
費元沒料他話題突轉竟是轉到了這上頭,頓了頓,才笑道:“這些難民之中,有真有假,且都是這一兩天才聚集到城外的。臣擔心有不軌之徒借機生事,所以将他們暫時隔在了城外,正打算派人去設棚施粥的,其他倒也确然沒什麽了,勞殿下費心。”
“嗯。”湛容點點頭,“沒事就好。”說完擡袖輕輕打了個哈欠,又道,“好幾日都沒睡好,難得來了你這裏卻竟然有了些睡意。”
費元看了一眼騰愈,後者立即道:“下官這就令人去驿館收拾。”
晏滄雲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因為湛容和宣少景的緣故,她已經慢慢适應了見到這些朝廷中人仍需保持鎮定的狀況,更明白對這些人的言行應該要從更深層次去理解。所以她不會以為湛容此時是真的因為想睡覺才留在這裏,更何況他明明那幾日休息的很好。
而與此同時,她也忽然發現,原來這人撒起謊來,竟然是這樣面不紅心不跳的。
***
入夜,焚月山莊。
蘭庭軒裏,袅袅霧氣蒸騰,絞纏幽香縷縷。
一瓢溫水淋在燕南還的肩頭,順着她的肌膚流入鋪滿桃花瓣的水面,她深深吸了口空氣中的香味,惬意地舒展開一抹笑容。
一旁侍候的侍女見狀不由羨道:“郡主真是笑靥傾城,恐怕那大燕儲君心中是再難揮去郡主芳容了。”
她并未睜開眼,也未露出欣喜得意之色,仿佛這句贊美對她而言早已尋常地如一日三餐。
“一個随着父親被軟禁了二十幾年的皇子,倒是不如我想的那般草包。也不枉我特意趕去懷安城見這一面。”
“嗯,”侍女應着,也不自覺笑道,“他長得的确十分出衆。”
燕南還慢慢睜開雙眼:“湛灏迎回來的儲君竟然并非慫包傀儡,也并非沉不住氣的二愣子。這麽看來,這回要頭疼的,反倒是薛家了。”說完一笑,“若我沒估錯,費元會是他代湛灏下手開刀的薛氏第一人。”
“咚”地一聲重響驀地傳來,房門被人從外面撞開,立時打破了房中惬意安寧的氛圍,也驚動了沐浴中的燕南還。
“誰?!”她立刻随手扯下搭在屏風上的衣服往身上一裹,又驚又怒地皺眉看着屏風被帶倒後現在她眼前的情景。
管家臉上發白五官糾結地倒在地上,看起來這一撞一摔着實讓他痛苦不堪,但即便到了這份上,他也仍盡責地履行着向燕南還禀報的任務:“小……”
“行了別說了,我看着都為你痛的慌。”來人不以為然地說着,低頭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都說了不想打架了,讓你老實帶路就帶路呗,非惹我動手,何必……”他一個呢字還沒說完,目光已經正好轉到了仍站在浴桶裏的燕南還身上,“你怎麽不穿衣服?!”
燕南還這時才發現自己剛才情急之下拉下來的衣服只是一件中衣,而此刻這件衣服也早已被她頭發上滴落下來的水浸地若隐若現,智月國民風雖然不如大燕保守,但這樣的情景卻仍是讓她十分惱怒。結果還不等她說什麽,那人卻已經立刻背過身去揉眼睛,自言自語道:“完了完了,要長針眼了吧,我這麽玉樹臨風的人怎麽能夠長針眼這麽不潇灑的東西。”還反過來埋怨道,“你怎麽不背對着我啊?”說着還又踹了一腳躺在地上的人,“你早說她在洗澡不就完了!”
“就你還玉樹臨風?”燕南還身邊的侍女已經忍不住沖着這個臉色蠟黃相貌平凡的男人怒道,“真以為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嗎?還竟然敢來沖撞我家小姐!”
燕南還重新接過侍女手中的袍子披在了身上,冷聲道:“你是什麽人?”
“我嗎?”他一聽,立刻興高采烈地轉過身來,指着自己這張極普通的臉,笑道:“聽說你是武林第一美人,我姓君,是來向你提親的。”
作者有話要說: 君小花上線~~幾個主要角色終于全部上線完畢。。。話說小花你提親的理由這麽酷炫,你爹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