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金枝

翌日,晏滄雲跟着湛容來到了碼頭,竟一眼看見了早早侯在這裏的君意揚,以及……他靠坐着的那輛載着大包小包不曉得是些什麽的板車。

他看見晏滄雲,隔着遠遠地便笑着朝她揮手。

晏滄雲默默把臉轉開,假裝不認識,一臉正經地繼續聽着湛容和送行的騰愈說話。

“懷安的事務便交給你了。”湛容神色不動地将目光淡淡從不遠處的君意揚身上收回,說道,“下次再要向本君伸冤,就無須再用這樣故弄玄虛的法子了。”

騰愈赧然地笑了笑:“殿下不治下官的罪,已是大恩。”

湛容微微一笑:“懷安百姓有你這樣的父母官,是他們的福氣。”言罷話鋒卻忽然一轉,喚道,“滄雲。”

正在祈禱君意揚別這時候上來給自己添亂的晏滄雲乍然聽他喊自己,不由一頓,才回道:“啊?”

湛容輕輕一揚下巴,唇邊笑意微淡:“我看君公子有話要對你說,我陪你過去看看吧。”

你陪我?晏滄雲下意識看了一眼仍優哉游哉坐着的君意揚,不行,那個家夥太不能信任了。于是趕忙道:“殿下就不必親自去了吧,屬下去打發他走就是了。”

湛容卻腳步未停,徑直朝着君意揚走了過去。

晏滄雲只好忐忑地快步跟上,還沒走近,君意揚便站起身,沖着她咧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看,這些東西夠吧?”他仿佛完全把湛容當做路人,只沖着她笑,也只對着她說話。

晏滄雲這才反應過來眼前擱在板車上的這許多東西竟然都是君意揚昨天說要幫她準備的本地特産,她震驚了。

“……這麽多我怎麽拿?”她訝然擡眸,“大哥,我是出公差,不是搞排場衣錦還鄉的。”說完生怕湛容生氣,趕緊上去拎了兩個盒子就幾步退回來,然後趕他:“這兩樣就行了,你快走吧,別耽誤少君殿下的事情。”

“少君殿下?”君意揚如同剛剛反應過來還有旁人在場一般,轉過眸,平平淡淡地看了一眼湛容,“哦,你也在啊。”又道,“我和滄雲說幾句話你有意見嗎?”

晏滄雲看他表情就直覺氣氛要僵,正要急忙打圓場,湛容卻已經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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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出公差。”湛容微笑道,“我當然有意見。”

君意揚看了他半晌,涼涼勾了勾唇角:“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打擾了。”言罷轉向晏滄雲,又笑地溫和,從她手中把兩個禮盒重新取回,說道:“你們先走吧,我只是想讓你瞧瞧我說話是算數的。這些東西我會給你送過去。”

“你送”晏滄雲愣愣看了一眼眼前的運河,“你是說……”

他笑眯眯點頭:“對啊,我跟你回寨子裏去玩玩。”見她瞬間面露難色,他便有意無意地續道,“有我在,至少你和旁人這一路上不必擔心身子會出什麽問題了。”

晏滄雲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而且一看到這家夥笑的純潔無害的樣子……她實在不忍心拒絕,若依着她三當家的身份,答應了他又何妨?可是現在她是湛容的下屬,這件事,總歸還是要他做主的。

于是她默默看向了湛容。

湛容見她望向自己,眼睛裏帶着忐忑和不忍,還有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求情之色,他暗暗吸了口氣,語調沒有半分波動地對她說:“你自己決定吧。”言罷轉身先朝船上走去。

晏滄雲松了口氣,沖着君意揚皺眉嚴肅道:“先跟你說,不許惹事。你武功再高,別人到底是金枝玉葉,不是你能輕易得罪的。”

君意揚笑:“你是在關心我嗎?好,我不惹事。”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要不是看你沒什麽朋友也挺可憐,我才懶得理你。”嘆完又狠狠道,“總之聽我的話,不然再不帶你玩兒。”

他怔了怔,竟暖暖地笑了。

“好,你帶着我玩兒。”君意揚笑着,如是對她說道。

***

晏滄雲用最快的速度跑上了甲板,站在湛容身邊,無視着還在碼頭上沖着她揮手再見的君意揚。

“你和他的關系似乎很好。”湛容忽然靜靜開了口。

你這也能看出關系很好?晏滄雲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回道:“關系一般,只是我這個人比較大度,不怎麽和他記仇。”

湛容笑了笑。

晏滄雲看着他這一笑,不曉得為什麽,明明他之前也并不是板着臉不笑,但她就是覺得好像很久沒見過他笑了似的。

“但他那個人,來路不明,性情莫測。”湛容說,“你最好還是不要同他走得太近。”他看着她,頓了頓,說道,“我怕他會傷害你。”

晏滄雲張了張口,卻欲言又止。她明白湛容對君意揚的顧忌,也知道他此刻的叮囑是為她好,可是她不曉得該怎麽同他解釋,她覺得君意揚那種驕傲又有本事的人絕不是費元之流可比的,直覺告訴她,湛容不會喜歡她為一個認識不久的人同他争辯。

但她也不能一口答應他。因為那意味着,她将會背棄對君意揚剛剛許下的承諾,她長這麽大,從沒有失過信諾,即便是為了哄湛容高興,她也做不出。

于是她沉默着,沒有答話。

河浪聲陣陣,晏滄雲靜靜地聽着,良久,終于受不了這詭異的沉默氛圍,打着哈哈先開了口。

“對了,殿下,你說那個費元這次是不是死定了?”她哼了一聲,“居然敢私抓百姓僞造疫情,就為了掩飾他偷挖金礦的秘密,真是惡毒。”

湛容似乎在想着什麽,半晌後才回道:“也許吧。”又轉過頭沖她笑笑,“我有些乏了,你也回房休息吧。”

“哦……”晏滄雲莫名地擡頭看了看陽光正好的天空,這麽早就乏了?又自言自語道,“怎麽那麽柔弱。不曉得南侯是不是也一樣動不動就喊累。”想到這兒撓了撓頭,“這些金窩窩裏長大的真是太難捉摸了。”

***

“阿嚏。”顧昔毫無征兆地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心道:怪了,自打一入南境她就覺得後背發涼,這下倒好,剛剛才到許都,她竟然就真的病了?

走在前面的葉之洵停下步子朝她看了過來。

顧昔連忙放下手,挺胸擡頭表示自己很健康,生怕他找借口說自己水土不服什麽的然後遣送她回去。

然而葉之洵只是淡淡揚了揚唇角,然後轉身走進了大街右邊一家看起來頗為奢華的青樓藝館——醉夢軒。

顧昔腳下的步子滞了滞,呼吸不自覺也有些沉重,皺眉:不是說南侯不喜煙花之地麽?怎麽剛一回城就迫不及待往裏面鑽了?而且她看他的神色和腳步,鑽的完全沒有負擔的樣子啊。難道傳言都是假的?

“長柔小姐?”韋昭返身回來叫了她一聲。

她只好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跟了進去。

不出所料的,葉之洵進去之後,原本還充斥着各種喧嘩之聲的醉夢軒轉瞬之間便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了這位剛剛歸來的侯爺身上。

衆人齊齊行了禮之後,老鸨理了理鬓發,才有些踧踖地上前來答話:“不知侯爺駕到,民婦……”

葉之洵輕輕擡手止住了她尚未出口的後半截恭維話,微微一笑,問道:“康家三少爺在嗎?”

康家三少爺?那是誰?不是別人,正正是眼前這位南侯事實上的小舅子。老鸨一聽,自然也是笑呵呵地回了話:“在的在的,康三少昨兒酒喝得多,怕是現在還沒起身呢,民婦這就讓人去請他。”

顧昔站在離她不過幾步的地方,被那滿身的脂粉味熏得心口難受,忍不住輕輕咳嗽了兩聲。

“長柔。”忽然有人在叫她。

她有些茫然地循着聲音望過去,竟然是葉之洵。

“到這邊來。”他說的極其自然,就好像這原本就該是她的位置。

顧昔老老實實地過去了,剛剛在韋昭身旁站定,便聽見葉之洵淡淡道:“這裏空氣好些。”

她微怔,看向他,仍是一臉平靜自然的模樣。

很快,樓道上就響起了匆匆的腳步聲,不多時,一個衣衫尚未理齊整的年輕男子滿臉堆笑地快步走了過來。

他沖着葉之洵行了個便禮:“康文龍見過葉侯。”然後道,“侯爺可算是回來了,前兩日姐姐還在對我說十分想念侯爺呢。”

葉之洵笑了笑,說道:“衣服。”

康文龍一頓,低頭一看,連忙伸手又整了整衣衫。

“聽說你上個月在這裏糟蹋了別人的媳婦兒,是麽?”他問的雲淡風輕,若不是顧昔聽的分明他話中的每一個字,險些就要以為他是在與康文龍聊家常。

康文龍愣了愣,忙道:“侯爺是聽誰瞎說了什麽?是那個女人的丈夫欠我錢,我不過去收賬,她便跟潑婦似的追着要打我,這裏的人,呶,就徐媽媽,就可以為我作證的。”

被點到名的徐姓老鸨聞言一愣,卻沒有急着答話,兩只眼睛左看右看,顯然在打量着環境。

葉之洵嗯了一聲,說道:“那你知不知道,那個女人因為懷了你的孩子,今早已經跳河自盡了?”

顧昔一僵,垂在兩側的手不自覺牢牢攥住了衣裙。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再開口時,他語調陡然冷落,看着康文龍,目光深沉,“說實話。”

作者有話要說: 撒花歡迎葉侯出來拉高智商線~~話說這說起來小花其實是個隐藏壕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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