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師兄。”九霄上傳來一道極為清冷惑人的聲音。
一抹紅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現在景一面前。
景一不由呼吸一滞,他們的臉離得非常近,他甚至能夠細數他那雙妖媚的雙眼上的每一根睫毛。
景一不适應的皺起眉毛,正要往後退去,來者就已經會意的退後了幾步。
“那麽多年以來,大師兄還是一點也沒變。”來者輕聲笑道,面容也愈發豔麗。
“你,變了。”景一打量着玄凰,眼帶欣慰,他長高了不少,一張臉也因為長開顯得出衆又美麗,人也更有自信了。但還是那個十分關心他的
別扭的師弟。
“呵呵”玄凰笑了笑,眼眸深處卻幽暗了下來,但轉瞬即逝。
玄凰看了看四周,直接忽略被自己暗定住,此刻在景一背後張牙舞爪,目露忿色的玄朦胧,提議道:“大師兄,那麽久沒見,不如陪我小酌幾杯吧。”
景一看着真摯的望着自己的小師弟,只覺得那雙眼眸,染上了一點紅色,愈為漂亮,鬼使神差的他就點頭答應了。
等他再次清醒,他就已經坐在青石桌邊,小師弟手裏提着一小蠱用毛繩緊栓着的酒罐。還未拆罐,空氣中就已經彌滿了馝馞的夾雜着寒冷的冬雪氣息的梨花香味。他忍不住深嗅了幾下,飽含期待的看着那蠱酒,這是他最喜歡喝的酒。
小師弟剛為他傾了一杯,他便迫不及待的端起,一口飲盡。恍惚中,小師妹的臉從他腦海裏閃過,他迷茫的眨了眨眼,總覺的自己忘了些什麽,可腦子裏一片混沌,他搖了搖頭,又繼續和玄凰喝酒。(在此默默的為哭暈在道路上風幹的小師妹點蠟。)
景一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了玄凰,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玄凰,玄凰只有七歲。那時玄凰的身子幼小又孱弱,穿着單薄的黑布破衣,臉也被紅紋裹去了一半,他常獨自一人孤零零沉默的玩耍,還時常受到他人的欺負。當時,他正頭疼他嬌蠻任性到沒人緣的小師妹,他把玄凰帶到自己身邊,心想讓兩個孩子待在一起剛好作伴。
但是,小師妹好像不太喜歡他,剛開始好奇的跑到他前面去扒量了幾眼,就迅速的跳開。一聽到玄凰要跟她待一塊兒,就大哭大鬧了起來,說什麽長得好吓人,才不要呢,兩只小手使勁兒的拽着景一的衣擺耍賴。
小玄凰依舊默默的站着,他低垂着頭,身影單薄又瘦弱,看起來很落寞。景一不由眼裏泛起心疼之色,他嚴厲呵斥了小師妹了幾頓,小師妹才抽抽噎噎委屈紅着眼答應了。似乎也正因為這樣,小師妹對玄凰更看不順眼了。
從那天起,玄凰就一直都安安靜靜的待在他身邊,但似乎不太喜歡說話。小師妹纏着景一撒嬌耍賴要求一起玩的時候,他也只是默默地跟着,等景一轉過身去,才偷偷的盯着景一直看。
景一之所以知道,也是因為小師妹發現的。那天游琴月湖的時候,小師妹突然哭了,她伸出蓮藕般白白短短的雙手,使勁的抱住他。她哭訴玄凰老偷偷盯着大師兄看,要搶走她的大師兄。
景一轉頭去看玄凰,那小家夥頭埋的更低了,只是耳朵紅彤彤。他低頭看了看使勁摟着他的吃醋的小師妹,景一不由笑了,其實都還只是個孩子不是嗎?
也正是因為如此,景一開始關心玄凰,他發現他身體上的有許多大塊的淤痕和猙獰的傷口,他知道他很自卑和不安,他還知道當小師妹不在的時候,玄凰會伸出小手來,緊緊抓着他的衣襟,他需要他。他似乎越觸及玄凰,就越發覺得心揪。玄凰太倔強了,他驕傲的甚至不肯說一句軟弱的話。
所以當玄凰努力修煉,刻苦認真揮汗如雨的時候,他不敢開口。玄凰是五行雜靈根,若不換靈根,終其一生也不會有多大成就。
玄凰似乎也知道了,當小師妹歡天喜地的一次又一次因為破級向景一邀賞的時候,玄凰的眸子也愈發灰寂。
他時常一個人失蹤就是大半天,或幹脆一整天,每次回來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景一也不問他去哪了,只是讓他趴住,然後默默地為他清理傷口。
玄凰十二歲那年說他要閉關了,之後景一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景一醒過來時,天已經亮了。他的頭有點酸痛,這是靈酒,一般很難散去。小師弟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感覺到脖子上似乎挂了什麽東西,是一小塊青玉雕的玲珑骰子,用細繩穿着。上面還有點點紅光,只是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楚。
景一所有所思,這應該是師弟送給他的吧。他隐約記得昨晚喝醉時,嗅到一股清幽的柳花的香味,師弟似乎對他說了些什麽,但他當時醉的厲害,也沒聽清楚。然後,師弟把一個東西套在他脖子上,接下來的他就不知道了。
一陣滴滴答答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是小師妹,她依舊穿着昨日的鵝黃色的衣裙,身後跟着一個黑衣男子。
見是大師兄後,玄朦胧臉上的焦容也褪去,她急匆匆的跑到景一身前,一把把景一抱住。
“大師兄。嗚嗚~我以為你不要我了。你把我一個人丢在哪裏,我好害怕。”玄朦胧哭訴着,眼淚順着她姣好的面孔滑下,猶如梨花帶雨。
景一心疼的胡摸着玄朦胧蓬軟的頭發,柔聲的安慰她。
玄澤在一旁,抱胸斜靠在柱子上,嘴輕撇起,但眼珠子卻一直落在小師妹身上。
小師妹依舊柔弱的靠着景一哭泣。
等安頓好小師妹,景一怎麽也沒找到玄凰。他在洞府內休養了幾日,玄連就傳音通知他出發了。
臨別時小師妹哭哭啼啼的,衆師弟更是一副如喪考妣,生無可戀的表情。景一敢保證,他的膝蓋都快被這強大又幽怨的眼神群流給戳穿了。
離開前,他四顧了一眼,小師弟依舊沒來。他轉身,閉上雙眼,啓動蔔仙鈴踏了進去。
湖邊小亭,空寂,那附在垂柳絲條上絮絮搖曳的柳花,似乎每天都在綻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