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櫻
夏目回到家的時候，貓咪老師正抱着酒瓶子在窗臺下面呼呼大睡。
肯定是中級他們又給老師送酒了，夏目走過去想把酒瓶子從貓咪老師手裏拽出來，防止他睡得迷迷糊糊把酒灑到地板上。使勁拽了好幾次也沒成功，夏目搖搖頭，把書包放好先下樓吃飯去了。
塔子阿姨在飯桌上詢問了夏目好幾次關于夜鬥和雪音的事情，夏目不能說實話，只能想辦法應和着。
“對，夜鬥非常喜歡吃您做的糕點，誇了好多次。”
塔子阿姨給夏目夾了一點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也就是很普通的糕點啊，喜歡的話，夏目你經常帶些給他。”
夏目吃着菜點點頭，“一點也不普通啊，塔子阿姨做的所有東西都很好吃，連貓咪老師都很喜歡。”
滋叔附和：“沒錯，都很好吃。”
塔子阿姨笑得眯起了眼睛，“你們兩個……真是的。”
夏目非常享受和家人一起吃飯時這種閑談的輕松氛圍，小時候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的場景他不太記得了，但想必也是非常愉悅和幸福的。
吃完飯夏目幫着塔子阿姨收拾打掃了一下，端着幾塊貓咪老師喜歡吃的點心回了房間。
酒瓶子倒在一邊，好在已經被老師喝得不剩幾滴沒有灑出來，貓咪老師敞着肚皮躺在地板上，嘴裏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念叨什麽。
夏目坐到他旁邊，把點心放到貓咪老師鼻子前面晃了晃。貓咪老師嗅了嗅鼻子，追着食物的香味翻了個身，終于醒了過來。
“夏目。”貓咪老師坐在地板上用小短手揉了揉眼睛，懶洋洋地喊了夏目一聲，語氣還有點不滿，估計是嫌夏目打擾到了他睡覺，但這一點小不滿在他抱着盤子大吃起來之後就煙消雲散了。
夏目在貓咪老師吃東西的時候把在櫻花林裏發生的事情和昨晚做的夢一五一十地說給了他聽。
不出所料的，貓咪老師又手舞足蹈地對他答應幫妖怪的忙表達了不滿。
夏目無奈地攤手，“可是我已經答應了，老師你幫我想想，真的沒有召喚櫻花林主人的方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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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咪老師端着盤子吧唧着嘴，“想要直接把友人帳上的妖怪召喚到你面前，需要見過那個妖怪和知道妖怪的名字，就和你上次召喚三筱一樣，櫻花林的主人只有玲子見過，按理說是不行的，但是……”
夏目看他但是了好一會沒有下文，趕緊催促道：“但是什麽呀老師？”
貓咪老師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像是在回憶什麽，“這個法子是我很久以前聽說的，你得找到一件櫻花林主人灌輸過妖力的東西，再找一個比她實力強大的神明，通過一個複雜的陣法，這樣才能循着妖力大致找到她所在的方位。”
看夏目認真思索的樣子，貓咪老師又補充道：“陣法的話，我不太懂，你還得去麻煩麻煩丙。啊！說起來這個法子，好像就是很久之前她告訴我的。”
“丙應該會幫我的，至于神明……老師，夜鬥強大嗎？”夏目突然擡起頭問道。
貓咪老師聽到夏目這樣問，眯起了眼睛，“不違心地說，這個便宜神明，”他頓了一頓，“非常強。”
“和老師比起來呢？”
貓咪老師立刻跳了起來，揮着小爪子，“夏目你說什麽呢？那個無賴怎麽能跟我比？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他摁在地上爬不起來！”
夏目無奈地順毛：“知道啦知道啦，老師最厲害了。”
貓咪老師很受用地停止了炮轟，吃飽喝足懶洋洋地趴在被子上。
“陣法和神明應該都沒有問題了，至于櫻花林主人灌輸過妖力的東西，霧石說她已經離開很久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明天再去櫻花林問問。”
“你還真是上心。”貓咪老師斜着眼睛看他。
“好歹櫻花林的主人也和玲子是舊識啊，我也想找到她把名字還回去。”
“你就是愛管閑事！”
夏目無奈地撓撓頭發，“我下次注意。”
第二天剛放完學，夏目還沒走出學校幾步，貓咪老師就從校外的牆頭一下跳到了他肩膀上。
西村被貓咪老師猛然一竄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笑着逗道：“原來是夏目家的貓啊，來接夏目放學嗎？”
貓咪老師并不想理他，連喵都沒有喵一聲。
“老師你真是越來越重啦！”夏目把貓咪老師從肩頭抱到手上，抱歉地笑了笑，“西村，北本，我還有點事，跟你們不同方向，今天就先走了。”
北本看着夏目跑開的背影發愁，“夏目這兩天是怎麽了，神神秘秘的，一放學就不知道往哪跑。”
西村把書包帶往上提了提，接過北本的話，“夏目不是一直神神秘秘的嗎，別想啦，走吧！”
“也是。”北本笑笑，勾着西村的肩膀，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去櫻花林要路過夜鬥的神社，昨天答應了給雪音帶饅頭，正好也便宜了貓咪老師。到達神社的時候，夜鬥和雪音正躺在被子上呼呼大睡，傍晚的陽光灑在古老的木質地面上，這兩個人看起來惬意得很。
貓咪老師叼着饅頭走進神社，一腳踩在了夜鬥的臉上。
夜鬥受到驚吓，捂着臉坐了起來，貓咪老師立刻竄出了神社老遠。
“你們昨晚去做什麽了，睡了一天？”夏目走過去拍了拍還在熟睡的雪音的肩膀。
雪音迷迷糊糊醒過來，看到夏目手上提的食品袋，興奮地坐了起來。
“還不是怪夜鬥！陪他貼了一夜的小廣告！好不容易早上回到神社想睡一覺，結果接到顧客的電話，許的願望是讓我們把小廣告都給撕了。”
“然後你們又撕了一早上的小廣告？”夏目沒忍住笑。
“我就說別把小廣告貼在別人的招牌上啊，夜鬥非不聽。”雪音抱怨。
夜鬥委屈，“我是覺得貼在別人的招牌上更顯眼嘛……”
雪音算是對笨蛋主人的做事風格徹底絕望了，氣鼓鼓地咬着饅頭。
“對了夜鬥，”夏目從口袋裏掏出一枚五元硬幣遞了過去，“請你幫我一個忙。”
夜鬥看到五元硬幣，眼睛一下亮了起來，但是沒有接，看着夏目問道：“什麽忙？”
夏目把想要他幫忙尋找櫻花林主人的想法如實說了出來。
夜鬥枕着胳膊躺回了地上，一口回絕，“我不幫妖怪的忙。”
夏目看了看雪音，雪音也很無奈，“我們确實只斬殺妖怪，幫妖怪的忙還是頭一次聽說。”
“夜鬥，人有好有壞，妖也有好有壞。”夏目坐得離夜鬥近一點，想試圖說服他，“你會幫壞人完成願望嗎？”
夜鬥沒有回答，倒是雪音想了想說道：“我印象中沒有。”
“我幫過。”夜鬥閉上了眼睛，夏目的誠懇和善良讓他無法說出違心的話。
雪音顯然也是想到了什麽，在夜鬥說完之後沉默了下來。
夏目原先是想用許願的方式讓夜鬥同意幫他，但沒想到夜鬥會對妖那麽排斥一口回絕，他問出這個問題完全是無心，但卻好像戳中了夜鬥痛苦的回憶，他有點後悔這樣問了。
夏目抱歉道：“對不起夜鬥，每個人都有不願意做的事，我不應該勉強你。”
看夜鬥還是閉着眼睛，夏目覺得他應該是有點生氣了，不太想看到自己，于是站了起來告別，“我就先走了。”
轉身離開的時候，夜鬥卻突然坐起來拉住了他的手。夏目驚訝地回過頭。
夜鬥把他的手指掰開，拿走了夏目一直握在掌心的五元硬幣。
“我是幫你完成願望。”夜鬥擡頭凝視着他。雖然想幫夏目，但不想承認自己其實是在幫妖怪。
夏目從驚訝裏回過神，明白了夜鬥這是願意幫他了，雖然不知道夜鬥心裏有多糾結，但是夏目很感激，微笑着點頭，“對，是幫我。”
夜鬥右手在空中打了個響指，揚起嘴角，“那，你的願望，就由我夜鬥神收下了。”
夏目來到櫻花林的時候，霧石正倚靠在一棵枯死的櫻花樹邊。有微風吹過，掀起他白色的半張面具，夏目看清了面具下是一張十分俊俏清秀的面孔。
“主人灌輸過妖力的東西？”
“對。”夏目點點頭。
霧石帶着夏目來到了櫻花林主人之前居住的屋子裏，除了櫃裏的兩件衣服，桌上的幾本書幾支筆，再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夏目有點遺憾，好不容易夜鬥答應了，沒想到堵在了這裏，“确定她沒有留下其他東西了嗎？”
霧石坐在主人曾經的床上，銀白色的頭發鋪散開來，想了一會猶豫地問道：“我可以嗎？”
在夏目疑惑的神情裏，他帶夏目來到院子外那塊巨大青石的旁邊，把他和櫻花林主人的事情一一告訴了夏目。
“這裏原先是沒有櫻花林的，只有一塊從地下長出的青石。”霧石說到這裏，眼神有點懷念。
“那是在一個霧蒙蒙的清晨，主人來到了這裏，她很喜歡這個地方，在這裏蓋了兩間屋子，種下了很多她很喜歡的櫻花。那時候我還不能化成人形，也不能說話，只能每天悄悄地看着她。沒過幾年，這裏的櫻花樹就長開了，春天的時候漫天的櫻花從這頭鋪到那頭，有很多都落到了我的身上。主人就是那個時候第一次跟我說話，她把落在青石上的櫻花拂開，跟我說讓我快點長大陪她。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發現她應該是很寂寞的，她從來都是一個人煮茶，一個人釀酒，沒有相識的朋友來看望過她。”
夏目在聽霧石說話的時候，一直靜靜地打量着這塊石頭，驚訝地在石頭背面看到了一些很細微的裂縫。
“從那時候起，我就想我一定要快點長大，快點化成人形，這樣就能跟她說話，就能陪伴她了。我化成人形也是在一個有霧的清晨，主人給我起了霧石這個名字。剛開始我還沒有這塊石頭高，主人常常抱我坐在她的腿上，喂我喝她煮的櫻花茶。茶很香，她的懷抱也很溫暖，那應該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日子了。”
霧石注意到夏目在打量青石上的裂縫，解釋道：“有一年夏天打了一場很大的雷暴，狂風吹倒了好幾棵櫻花樹，有一道閃電劈在了青石上，那些裂縫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從外面看只是很小的一點裂縫，其實裏面的石頭被震碎了很多，當時我幾乎以為自己要消失了，是主人源源不斷地給我灌輸妖力，一點一點地幫我恢複。”
夏目了然，櫻花林的主人留下的唯一能找到她的線索，是霧石。夏目沒有打斷他的回憶，他能看出來，霧石在說出這些的時候非常懷念，那時候的日子想必是一段非常開心的時光。
“我以為我會和主人一直這樣相互陪伴下去，在春天裏釀酒埋在櫻花樹下，在冬天裏取出來暖在小火爐上，就這樣年複一年地看櫻花開了又落，可是她走了。”
“為什麽？”夏目沒忍住問。
“那年春天，主人突然說要去探望一個遠方的朋友，我很開心，主人還有除我之外的人陪伴。但是我不能和她一起去，因為青石無法移動，而我離開青石太遠就會消失。主人說她一定會在冬天之前回來，可是直到大雪蓋滿了整片櫻花林，我也沒有等到她。直到第三年的春天，就像你在夢境裏看到的那樣，她在櫻花樹下哭了很久，我跟她說什麽她都沒有回答。她親手葬送了這片盛放的櫻花林，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夏目聽得出霧石言語裏的失落，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但這更激起了他想要幫助霧石的決心。他看了看春日裏枯黃一片的櫻花林，覺得很可惜，轉身對霧石說道：“我還需要幾個朋友的幫忙，明天的這個時候我來找你，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幫你找到她。”
霧石去院子裏的櫻花樹下挖出了一小壇酒，交到了夏目的手上，“這是我和主人一起釀的酒，最後一壇了，謝謝你，夏目。”
夏目本來是不想接受的，但一直在遠處半打着盹盯着這兩人的貓咪老師見到酒，立刻跑了過來，他用小爪子搶過夏目手上的酒抱在懷裏，掀開蓋子聞了兩口又舔了舔，沉醉地拍着胸脯，“放心吧，小子，我會幫你的。”
“老師！”夏目無奈。
白天的時候夏目已經讓中級去通知了丙，晚上夏目正在收拾屋子，一回頭，看到穿着深紫色和服的丙已經坐在了窗臺上。她點燃了煙，煙霧袅袅地上升，側着頭勾着嘴角朝夏目笑，“這麽晚找我什麽事啊？是想要我夜襲你嗎？夏目？”
夏目嘆氣，對于丙沒個正經的模樣他一向沒有任何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寫的好慢熱啊- -不過好在夏目和夜鬥本來就都不是什麽主動的人，兩個人的感情就先慢着吧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