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妄
神社內的昏黃燭火随風搖曳, 不妄神的視線越過夜鬥看向了跟在他身後的夏目。
“夜鬥神和人類關系這麽好嗎？真是令我驚訝。”不妄穿着華麗的和服, 面容白皙, 月光下的瞳孔呈現出妖異的暗紅色，如果不是這雙眼睛，他看起來真的很像一個正在飽受供奉與信仰的神明。
夜鬥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附近的森林, 在不妄走出神社的時候, 濃烈的妖的氣息已經彌漫了過來, 潛伏在黑夜裏的彼岸之物露出了五顏六色的璀璨爪牙，将他和夏目完全包圍。
雪音不在, 他沒有神器。
沒有神器就無法戰鬥，如果只是他一個的話，不管妖怪再多, 脫身都不是問題, 但問題是身邊還有一個身為人類的夏目。
夜鬥看向不妄，聲音冷冷地直接挑明：“你應該已經調查清楚了吧。”
不妄笑了笑, 往前走了兩步，“我只是有些震驚，你居然會将自己的名字交給一個人類。”
他笑着, 眼神裏卻有不加掩飾的厭惡, “人類狡詐而虛僞, 薄情而殘忍，在需要你的時候你是至高無上的神明，在不需要你的時候你是低賤至極的垃圾。同為神明，将尊貴的神之名給予人類的夜鬥神, 真是讓我感到恥辱啊。”
夏目用力捏了捏背包的肩帶，友人帳在背包裏面，此刻對于他卻像千斤重。不只是因為那上面有一個神明的名字，更因為那是夜鬥交給他的名字，不論等會會發生什麽，他都絕對不會将友人帳交出去，他不能容許任何威脅到夜鬥的事情發生。
夜鬥抱着胳膊靠在樹幹上，看起來神色十分放松，勾着嘴角對不妄說：“你這個想法是不對的，神明把自己擺的越高高在上，失去信徒的時候就會越失望。這一點上你就要學學本神明了，一手交錢一手辦事，人神平等嘛，你看金錢關系多長久，我一個沒神社的流浪神明這麽長時間不也沒消失嗎？”
不妄很明顯沒有和夜鬥在這點上糾纏的心思，他收起笑容，對着夏目道：“把名字還給他。”
夏目堅定地搖了搖頭。
“你們走不了的，”不妄的語氣有些疲憊，“不配合我只會連累到友人帳裏的其他妖怪。”
他話音剛落，無數隐藏在夜色裏的彼岸之物嚣張地出現在了月色之下。
夏目看了看夜鬥，夜鬥微低着頭，目光定格在遠處的地面，神色并沒有被突然出現的妖怪影響，他好像在思索着什麽，給人的感覺有些冰冷。
夏目一直覺得，平時的夜鬥和正經起來的夜鬥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樣子。夜鬥平時很照顧人，雖然偶爾說話放飛行為脫線，但确實是一個很溫柔的神明。但夏目記得夜鬥中了咒印之後的那幾次失控，那樣殘忍的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神，雖然他安慰自己那是因為夜鬥被種下了詛咒并不是真實的夜鬥，可他第一次見到夜鬥的時候看到的也的确就是這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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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鬥活過了對于人類來說太過久遠的歲月，見過太多變遷和更疊，夏目看着他的側臉，突然覺得自己一點也不了解他。
這個說着喜歡自己同時也被自己喜歡着的神明，他的過去究竟是什麽樣的呢？
夏目微微握緊了拳頭，他真的很想知道。
夜鬥突然擡頭看向了不妄，他聲音很淡漠，目光淡淡掃過不妄被和服包裹住的身體：“你身上的恙已經擴散到沒有辦法去除的地步了，要我的力量也沒有用了，重新成為神明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有什麽未完成的心願我倒是有興趣聽一聽。”
雪音和貓咪老師碎碎念說夜鬥虐待壓榨神器，羨慕其他神明的神器福利待遇都特別好的時候，曾經提到過“恙，”這是一種會讓神明感染堕落的東西。
夏目借着月光細細地打量着不妄神，他穿着的和服寬大而華麗，連手指也隐藏在衣袖之下，領子高高豎起，夏目目光滑過他側臉的時候，突然看見了幾個灰黑色的斑點。
領子并沒有完美地遮蓋，夏目看清這斑點是順着脖頸蔓延上來的。
“我想和你全力一戰。”不妄看着夜鬥，語氣很認真。
森林裏的妖怪發出了刺耳惑人的叫嚣。
“我答應你。”夜鬥幾乎沒有思考就應下了。
他轉向了夏目，聲音柔和：“先把名字還給我，好嗎？”
夏目捏着背包帶沒吭聲。
夜鬥俯下身，在他耳朵旁邊輕聲說：“你要相信我。”
夏目低聲嘆了口氣，他拿出友人帳，雙手合十。
“夜蔔，我把名字還給你，收下吧。”
名字歸還的一剎那，夏目腦海裏出現了一個手持武器的冷冽背影，背影回過頭，他看清了那雙暗藍色的眼睛。
“夜鬥……”疲倦感襲來，夏目向前倒去，栽進了夜鬥伸出的懷抱裏。
“我好困，”他喃喃着，眼前的景象漸漸變得模糊而不真切，夜鬥似乎在大聲說着什麽，但那聲音很遙遠。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夏目看見了不妄神手上拿着一個散發着幽幽光芒的黑色茶壺。
那不是已經被我砍碎了嗎？沒有更多思考的機會，夏目的意識變得一片混沌。
月色如水，但此刻卻無法穿透進森林裏的古老神社，薄薄的暗紅色結界像一片堅不可摧的牢固城牆，抵擋了外界的一切窺探。
夜鬥抱着夏目坐在神社裏。
“別擔心，在你的神器歸來之前，我們來玩一點小游戲。”不妄坐在對面，布滿裂痕的漆黑神壺在半空中緩緩旋轉，“你應該還沒有告訴這個人類你從前做過的事吧，殺戮無數的禍津神啊。”
不妄揚起嘴角笑了笑，他也是活過漫長歲月的神明，但外形卻是少年模樣，若不是那雙踏足彼岸堕落後的妖異瞳孔，他的笑容幾乎算得上天真了。
“當他看到你接受那些不堪的願望，一次又一次對無辜的人類揮下殘忍的屠刀，看到你對人類的冷漠，看到你壓倒性的殺戮，他又會怎麽想呢？還會這樣信賴你，信仰你嗎？”
夜鬥臉色陰沉，低頭看着閉緊雙眼的夏目。
“怎麽了夜鬥神？你對這個人類沒有信心嗎？”不妄笑着問。
夜鬥淡淡道：“對人類沒有信心的是你吧？”
“是啊，”不妄大方承認，“我早就對人類徹底失望了。”他側過頭看了眼附着在結界外面的妖怪，“那些曾經說着永生信仰我的人類，還不如它們對我忠誠。”
“我在人類的願望裏誕生，也在人類的抛棄裏堕落，是他們讓我變成了這樣一個游離在此岸與彼岸之間的怪物。”不妄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讓我看看吧夜鬥神，讓我看看這個人類在見到你的真正面目後是怎樣抛棄你怎樣遠離你的。”
“夏目不會這樣的。”夜鬥說了一句，語氣動搖到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靈魂脫離本體太久是會出事的，”不妄擡眼看了看漂浮在半空的黑色茶壺，“只有你的記憶才能繪成夢境，你再不進去這個人類就要永遠陷在黑暗裏了。”
夜鬥握緊了拳頭，那些他不願在夏目面前提起的過去，也是他自己不願想起的回憶。他不想親手撕開它，但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夏目将不會再醒過來。
不妄承諾道：“我不像人類善變又虛僞，你放心，他的本體我會好好保護的。”
夜鬥把夏目輕輕地放在了被子上。
剛剛讓夏目歸還名字的時候，自己對他說了什麽來着？
你要相信我。
那自己是不是也應該相信夏目呢？
他有在努力變好，努力實現人類的願望，努力成為優秀的神明，那些尚未領悟仁慈與愛的時間裏犯下的殺戮是否可以被原諒呢？
夏目貴志，我的有緣人，請務必相信我，如同我親手将過去呈現在你眼前那樣相信你。
夜鬥向前走了兩步，身體化成一個幽藍的光點，融進了布滿裂痕的神器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夏目要去和小夜鬥＆從前的黑化夜鬥玩耍了(*^▽^*)
另外，大家有什麽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評論裏告訴我嘛~~正文完結後我可以寫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