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三】
城門外，一個人影快速靠近，雖說今天是個陰天，卻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來人卻戴着一個偌大的鬥笠，鬼鬼祟祟探頭探腦。
“站住！”守城的大哥盡忠盡責，大喝一聲，将那人吓得一哆嗦。
“幹什麽的！光天化日為何遮的如此嚴實！”
“……趙大哥，是我啊……”胡小桐掀開罩在鬥笠上的厚臉，露出一張白嫩嫩的臉，挂着兩個溜兒圓的黑眼圈。
“哎呀，小桐啊，怎麽這副樣子？被誰揍了？哥給你出氣去！”
“沒有……”胡小桐嘆了口氣，重新放下簾子，“我家昨晚鬧老鼠，一宿沒睡來買點老鼠藥。”
“這樣啊，我說你怎麽沒挑着擔子呢，那你快去吧，街西邊那家老鼠藥最好用。”
“好，謝謝趙哥了。”
鬧老鼠？鬧心還差不多。胡小桐翻來覆去想着齊楚的事，竟如懷了春的少女一般再也睡不着了，睜着眼睛數着天上的月亮，數來數去也就那麽一個。
在他的記憶中，從未有過任何一個夜晚這麽難熬過。不過他的狐貍腦袋也想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麽，他會對揪他尾巴大壞蛋念念不忘，聰明伶俐的小狐貍想破了腦袋，終于得出一個合理的結論——齊楚會妖術……？
廢話，他本來就是妖。不過妖與妖之間也是差着十萬八千裏，好比泥潭裏的泥鳅自然不能和深海翻騰卷起滔天巨浪地蛟龍相提并論。胡小桐所說的妖術，一般都是其他精怪用來形容狐族的媚術，那妖術很不知鬼不覺，只需媚眼如絲酥音撩人，便可俘獲一大票歪瓜裂棗。所以，胡小桐有理由相信，齊楚那個壞人一定給他下了什麽媚術啊奪魂術之類的。身為勇敢争議的小狐貍怎麽能不去一探究竟呢！所以胡小桐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尋找真相之旅，順便，順便尋了齊楚讨回昨天忘了要的香酥雞。嗯，只是順便，他才不會為一只雞折腰呢。
胡小桐在這條街上也過了一兩年，自然知道那些鋪子是齊楚開的，估摸着他應該在街市中心的大鋪子裏，胡小桐快步走了過去。
“這位……您想要什麽布？”見胡小桐進來，小夥計連忙迎了上來，看了看胡小桐，不确定呢該怎麽稱呼。
“齊楚在嗎？”
“老板？您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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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可……”老板也沒交代今天會有人來找他，夥計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小狐……桐？”後方的門簾掀開，來人正是齊楚，一個“狐”字剛說出一半轉成了“桐”。
“老板，他說要見您。”
齊楚将一張單子遞給夥計，“我認得他，你去把這個給劉伯，缺的貨今天到了讓他來拿。”
“好嘞！”夥計應了一聲，行了個禮離開了。
“齊楚！”胡小桐牢記着自己的目的，當即頗有氣勢地喊了一聲。
“你一路走過來的？先來後面喝些茶吧。”齊楚拉開了門簾，一方小院顯露了出來，他回頭望向胡小桐，“這邊。”
也不知是着了什麽魔，胡小桐乖乖跟着齊楚走進了他家的小院子，被領進了雅間。
“你怎麽帶着鬥笠？遮太陽？”說着伸手摘掉了鬥笠。“你這是，被人揍了？”語音間帶着渾厚的悶笑。
“鬥笠還我！”胡小桐起身想要搶回它，自己盯着兩個大黑眼圈實在是太丢人了！
“這裏又沒別人。”齊楚抖了抖手裏的破鬥笠，瞬間不見蹤影。
“你！”胡小桐咬咬牙，暗暗蓄力一個法決丢過去，卻被齊楚輕松擋下。
“好啦，別鬧了，昨天你走的太急了。”
胡小桐才沒心情聽他說話呢，揪他的尾巴，還搶他的鬥笠，齊楚這個大壞蛋！
與此同時，幾個侍從推門而入，放下幾只雪白的冒着熱氣的盤子再次離去了。
“小狐貍，你的香酥雞。”
香酥雞？！胡小桐終于回神，聳聳鼻翼吸上一陣香氣，口水都快冒出來了！香酥雞啊！真的香酥雞啊！
“給我的？”
“對啊，不是說了拿這個換你的香粉，昨天你跑得太急了。”
任何怒氣在美食面前消失的一幹二淨，胡小桐連忙将自己屁股下的椅子往桌邊帶了帶，開始拆下第一只雞腿。
“好吃！”咬開酥脆的外皮，內裏的雞肉卻意外的韌而嫩，浸透着香辛料的味道，不濃不淡不重不寡。
“慢着點，又沒人和你搶。”齊楚看他吃得歡暢，臉上也帶了些笑意，拿着帕子替他擦了擦蹭到臉上的渣子，給自己倒了杯山茶花泡的茶水慢慢地喝着。
一只雞被胡小桐飛快地解決了，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油汪汪的嘴唇，從齊楚那裏接過沾濕了的帕子擦擦臉蛋和油乎乎的小爪子。
“鬥笠還你。”齊楚虛空一抓，手裏赫然是剛才消失的鬥笠，“放這裏了。”
這下換胡小桐不好意思了，吃人嘴軟嘛，況且他也沒有真的搶了自己的鬥笠。
“你是怎麽認出我的？”胡小桐忽然想到，自己包的嚴嚴實實僞裝地天衣無縫，怎麽就被輕易認出來了呢？
“我記得你的味道。”齊楚淡淡回道，取了個幹淨的瓷杯到了杯茶推到胡小桐面前，“茶。”
“哦……”
等等……齊楚說什麽？味道……味道……總覺得……好羞人……
啊！他剛才是不是還摸了我的臉！這……這怎麽行……
越想越害臊，胡小桐糾結地撚着自己的衣角，臉蛋逐漸由粉轉紅，配上兩只黑眼圈，小模樣頗有喜感。
齊楚暗暗觀察着他的變化，覺得這只小狐貍有趣得緊，總想讓人圈起來養着。不由悶笑一聲，伸出大手揉了揉他圓圓的腦袋。
手感不錯。
胡小桐一下僵住了，他也不是沒被人摸過腦袋，但都沒有這只手大而溫暖，引得他忍不住想蹭上去，變成狐貍的模樣求摸摸求抱抱。
啊啊啊胡小桐你個沒出息的東西！真是丢了狐貍家的臉面！
“小狐貍，我和你做筆生意怎麽樣？”言歸正傳，齊楚左手托腮，好整以暇地望着一臉糾結的胡小桐。
“生意？”下意識地反問一句，胡小桐暗叫一聲不好——自己似乎又被齊楚給牽着鼻子走了。
“你整天賣散粉利潤也不高吧，我正好買下了對面的小隔間，不知道賣點什麽，不如你去那裏開個小店如何？”齊楚打得一手好算盤，計劃着把小狐貍圈在自己身邊逗着玩，唉……誰讓妖生太無聊了呢。
“啊？”胡小桐倒是沒想過開店，他覺得自己住着小木屋挑着小擔子掙錢買零嘴挺好的。
“房租你也不用擔心，每天給我留一盒香粉就行。”看出他的猶豫，齊楚再次加碼，“香酥雞每天都有。”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聽到香酥雞胡小桐的胃袋就開始蠢蠢欲動，雖然他剛剛才消化了一只。
“意下如何？”
“我……我得想想……”胡小桐躊躇着，他确實動心了，但也着實舍不得山裏的夕陽落日，帶上一壺涼茶和花妖姐姐們吃點心的快樂日子。若是在街上開一家小鋪子，這份閑暇可是要大打折扣了。
“那、那、我想好了再和你說。”
齊楚點點頭，修長的食指輕點桌面，“你住在山裏是吧。”
“嗯！”胡小桐有點小驕傲，要知道，山裏的小木屋可是他自己建的——額，用法術。
“那，聽說山裏月華長得不錯？”
“啊？好像是吧……”月華是山中之寶，不過模樣樸素，傳說百年開一次花，花期極短稍縱即逝。不過因為不開花時和雜草別無二致，認識它的人少之又少，更別說有幸親眼見證月華開花了。
但，齊楚問這個幹什麽？
胡小桐心裏“咯噔”一聲。知道山裏長着那麽一株月華的人極少，莫不是齊楚得到消息也想奪取這稀世珍寶？
那這麽說來，他接近自己是不是也為了這個目的？
一瞬間，胡小桐被自己的假想吓出了一身冷汗。
“怎麽了？”
“沒、沒、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世界最難過事情，莫過于真心相待卻被奸人利用。胡小桐顯然不想因為自己一點兒私心，将禍害引入山間。
不等齊楚解釋，胡小桐拿着自己的破鬥笠先行離開了，心裏悶悶地很難受。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