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等獸醫趕到的時候,咖喱已經強打起精神回了馬廄。

雖然他當時在後臺一趴就不想再挪窩,但所有演職人員都得忙着準備晚上的那場演出,他總不能在後臺給大家添堵添亂。

獸醫趕到後卻無法做出診斷,因為他根本就無法靠近咖喱。那匹馬明明表情異常痛苦,前肢刨地,眼睛卻一直回頭觀腹,一看就是腹痛劇烈的表現,但只要他一靠近他,他就立馬起身對他怒目相向,恨不得把用嘴咬人耳朵、用後腿踢人、用前肢踩踏等馬兒常用的攻擊方式全部用上。

獸醫幾次無功而返,只能示意衆人先把他按住,但雜技團的好幾個壯小夥輪番上陣都敗下陣來,要不就是被咖喱的氣勢吓住直接就慫了,要不就真的結結實實挨了幾腳龇牙咧嘴地退了回去。

紀冉一直在旁邊柔聲安撫着咖喱,這次咖喱卻完全不買自己的賬。他攻擊那幾個人的時候紀冉也疾言厲色喝斥了他,但咖喱依然該踹的踹,該吓的吓。

獸醫看得也是心急,吼道:“你們還傻站着幹什麽?一起上啊!一個人不行,一群人也不行嗎?”

那群小夥子交換了一下眼色,一擁而上。

“誰敢碰它一下?!”紀冉雙手都捧着咖喱的腦袋,眼睛也沒離開過他的臉,只是低聲吼了這一句,立馬讓一群人止了步停了手。

獸醫跟紀冉跳着腳嚷嚷:“你的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制不住它我怎麽給它看病治病?它這情況看起來很嚴重啊不能拖的!如果是腸痙攣還好,痙攣過了就沒事了,如果是腸變位什麽的治療不及時死得很快的!你上次那匹馬怎麽死的你忘了?!”

紀冉摟着咖喱的手猛地一緊,沉聲道:“我沒忘,我就是擔心咖喱這是腸變位,因為我們演出的時候配合上出了點問題,它當時急着接應我差點掉了下去,我怕是當時它的急轉引發了腸變位……”

“你什麽都知道那你還杵在那兒幹什麽?這是你的馬怎麽你還制不了它嗎?你按住它的後腿讓它別踹人,然後其他人一起上按住它!”獸醫更着急了。

紀冉太了解咖喱了,知道咖喱今天如此反常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可他好話賴話都說盡了,軟的硬的也都用上了,咖喱還是一臉堅決不讓人給他看病的意思,很警覺地站立着随時可能攻擊他人。紀冉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即使自己能按住咖喱,但其他人和獸醫一上,咖喱一定還會發瘋一樣的反抗。

他一發起瘋來,有多少人會被他弄傷就說不好了。

紀冉狠狠心沉下臉來:“我最後再說一次,乖乖趴下躺好,讓醫生給你檢查身體,不許反抗,不許傷人,這是命令。聽到沒有?來,親親我耳朵。”

咖喱其實早就快站不住了,但他絕不能讓醫生給他看病,一匹公馬竟然會懷孕這樣驚悚離奇的事情,現在絕不能讓大家知道。因此他現在絕不能聽紀冉的話吻他耳朵,只能一遍又一遍吻着紀冉的脖子。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真的沒事,疼過這兩天就好了。你讓獸醫回去吧,我現在真的好疼,好難受,不想再站着對他們保持警惕了……

這次的吻都這麽虛弱無力。

紀冉心裏揪得更緊了,也抱着他的腦袋在他額頭上啵啵啵親吻個不停:“我知道咖喱最聽我的話了,我提前給你獎勵,你看我都獎勵你這麽多了……”

現在這樣的獎勵咖喱無福消受,只能兩眼發黑繼續機械地吻着紀冉的脖子。堅決不同意,決不同意,不同意……

獸醫和一群男孩在一旁呆若木雞,這都什麽時候了?這麽刻不容緩的形勢下,那一人一馬竟然旁若無人地你親我我親你?

獸醫正想沖過去踹那個不分輕重緩急的紀冉一腳,卻見紀冉終于停了嘴,站起身來,依然緊盯着咖喱:“你不聽我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這才轉頭跟那群男孩說:“給我拿繩子來!”

手邊就有現成的,他們趕緊遞上一大捆繩子。

“你乖乖的別亂動,我會綁松一些。”

紀冉篤定咖喱不會對他動手,卻沒想到咖喱睜着已經失神的眼睛怔怔地看了他好一會兒之後,忽然流下兩行淚。

他的馬對着他流眼淚了!已經上手在綁他的紀冉被這兩行淚攪得方寸大亂:“我是為你好,你別誤會。”

“你要是保證不傷人,乖乖趴下等着看病,我就不綁你。”

“我真的是為你的病着急,不是對你不好了。”

……

但咖喱的眼淚不僅沒有止歇,還越發洶湧,成串成串地往下掉的時候,紀冉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你是無論如何也不想讓醫生給你看病嗎?”

被輕輕挨了挨耳朵。

“那我另外找一個醫生呢,你願意嗎?”

被虛弱地吻了脖子。

“是怕打針吃藥嗎?我保證打針不疼,藥也不苦,我給你加糖……”

依然被有氣無力地碰了碰脖子。

“那你究竟是為什麽啊咖喱?”紀冉覺得自己的眼淚都快忍不住了,但他也知道咖喱無法回答他這個問題,又問,“你的意思,就是堅決不讓任何醫生給你看病,對嗎?”、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紀冉卻更心疼:“可是你病得很嚴重,我怕你……”

咖喱只是淚水漣漣,繼續不停地在他脖子上碰了一次又一次。

“你這是什麽意思?”紀冉揣度着,“你是想告訴我,你病得不重,你會沒事的,是嗎?”

咖喱疼得迷迷糊糊,吻脖子又吻出慣性了,差點還在往他脖子上杵,即将挨上的時候驀地反應過來,忙不疊地在他耳朵上啄了又啄。

“你确定?”

耳朵又被咖喱很急切地啄着。

紀冉覺得難以置信,又認為咖喱必有他的道理,思忖片刻他決定相信他:“那……我們再觀察觀察,如果明天還不好,或者更嚴重了,一定不能再拒絕醫生了。”

咖喱同意了,雖然知道自己好得不會那麽快,但第二天應該會略有緩和,趕緊先同意了再說。

獸醫和男孩們大眼瞪小眼,最後跟紀冉一跺腳:“我看你是真的瘋了!稀裏糊塗聽一匹馬的?竟然不聽我這個醫生的?那你明天也別找我!以後也別找我了!”

紀冉對獸醫的話置若罔聞,繼續吻了吻咖喱的額頭,聲音柔得能出水:“那你趴下好好睡一覺,你放心,他們不會來碰你的。”這才回頭跟那群男孩一揮手:“都回去各忙各的,誰也不許來打擾咖喱休息!”

然後又叫住正想走的獸醫:“今天麻煩你白跑一趟,我送你出去吧。”

出了門他低聲跟獸醫說:“你把馬兒常見的腹痛原因都跟我說說……”

聽獸醫吧啦吧啦說了一大串,紀冉默默地記在心裏,又問獸醫:“它這些日子都吃我的飯菜,不會是不适應人類的吃法,把腸胃搞壞了吧?”

獸醫将眼睛睜得溜圓:“你說什麽?它跟你吃一樣的?”

“對。”

“你平時吃什麽?有油膩的或者辛辣的嗎?”

“有,很多都很辣。”

“也有肉嗎?”

“有。”

獸醫一跳老高:“馬是食草動物,你給它大魚大肉又油又辣的伺候着,伺候出問題來了吧?”

紀冉臉上陰雲密布,自己真的是罪魁禍首嗎?可咖喱跟他吃一樣的東西都好些日子了,之前一點兒不舒服的征兆都沒有啊。

“但我覺得它更像是突然着急改變身體位置造成的。”紀冉愁眉不展,“當初哈比就是一個急轉摔倒,引起了腸變位,等我們發現它肚子疼的時候已經沒救了。”

獸醫咬牙切齒地瞪他:“那你還不讓我給他診斷治病?我告訴你,我倒寧願它是你喂養不當引起的腸胃不适,還能治治。要真是你說的腸變位,那就真的太危險了!”

紀冉當然也明白:“所以我要找你求助嘛。你把各種情況會有什麽症狀都告訴我,我去給它做個診斷,然後你再給我開藥,我給它灌藥或者打針,至少它不會踢我。”

“臨時抱佛腳也不是這麽抱的吧?”獸醫吹胡子瞪眼的,卻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于是一步一步告訴他該怎麽觸診,不同的病症通過觸診會有什麽不同的感覺。

咖喱昏昏沉沉也将兩人的話聽了個大概,知道紀冉會給自己觸診,別人不會再碰他了,而他也相信紀冉摸不出懷孕的脈象,心裏弦兒一松,終于放任自己睡了過去。

他是被疼醒的,正苦于沒法用蹄子抱着自己的肚子好好揉一揉,一睜眼就吓得渾身一激靈。

紀冉拿着一支針管,正小心地推出針筒裏的空氣。

還好他醒得及時!

他顧不得自己腹中纏成一團亂麻似的絞痛,迅速起身湊近紀冉。

紀冉一驚,還沒反應過來,手裏的針管就被打落在地,而且那匹馬還立刻就地趴下,用一只蹄子按住針管,另一只蹄子準确地抓住針筒後方,猛地一推,将針管裏的藥液悉數推出,一股細線噴了出去。

紀冉撿起已經空了的針管,震驚地望着他。推針管這種事兒對一匹馬來說,絕對是精細得不能再精細的動作啊,這匹馬是怎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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