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洛斐的到來,給謝家小館帶來了不少的新鮮事。

他話少,手腳勤快,對每個人都客氣有禮。不管是收桌子的髒活,招待客人的累活,還是廚房裏給廚子大叔打下手,甚至能獨當一面的技術活,他都游刃有餘,像是做過這一行似的。

可有時,他卻好像是隔絕于世的存在,消毒櫃、抽油煙機和微波爐等電器一竅不通,總有無窮無盡的奇怪問題去問阿路。有一次,阿路被難住,還悄悄拉了謝雲綠問,“哎,他問歷史,我不會呀,你和他說說呗?”

“我學歷也不高,別問我。”謝雲綠低頭悶聲擦桌子。

王嬸嬸耳尖,聽着他們的悄悄話,嘶的一聲抽氣,“歷史?洛斐還喜歡這個嗎?”

“是啊,一開始他問現在是哪一年,當權是誰,有沒有皇帝,這我還答得上來,可問到皇帝是什麽時候消失的,是怎麽消失的,我就答不上來了。”阿路哭喪着臉對王嬸嬸訴苦,“當時我們這裏招工,沒要求什麽學歷吧?我答不上來,沒事吧?”

王嬸嬸被他逗笑了,把一筐東西遞給他,吩咐,“行了行了,別瞎扯,把這東西放回去。”

阿路答應下來,走了。

相比他們的好奇不解,謝雲綠是知道為什麽的,但從未打算冒着被當作精神病的危險來為洛斐開脫,跟沒聽見似的繼續專注自己手上的事情。

她無心談天,王嬸嬸卻不是,越想越不對勁,胡亂猜測起來,“小綠,你說洛斐是不是哪家逃出來的大少爺,什麽都不懂啊?”

聽王嬸嬸這不靠譜的猜測,謝雲綠失笑,“少爺會幹活嗎?你怎麽不猜是他腦子有問題?”

王嬸嬸身為洛斐的“擁護者”,這下子急得甩甩手,“瞎說什麽!”

“那不是嗎,不會電器,不會過馬路,見到東西就問叫什麽名字,不像腦子有問題嗎?”謝雲綠本身有些喜歡八卦別人,洛斐身上有太多可以說的地方,雖然說她能夠堅持不說真相,可一時的調侃就止不住了,“哪家的少爺連汽車都沒見過啊?”

奇怪的是,她說了那麽多,王嬸嬸沒有回應,反而輕咳兩聲。

心裏咯噔一下,覺得不妥的謝雲綠深吸口氣,緩緩回頭,果然看見了默不作聲在擺凳子的洛斐。

他像是沒聽見他們說話一樣,把凳子擺到桌子上後,走到她跟前輕聲問,“這張擦好了嗎?”

慌亂地點頭讓開,謝雲綠在後頭偷偷和王嬸嬸交換一個眼神,一起走到他看不見的地方捂嘴笑。而後,他們正打算去拿拖把清理地面,卻發現洛斐已經在做了。

有句話說的殘忍:醜的人打高爾夫都像在鏟屎,但長得帥的……

洛斐拖個地都很好看,不疾不徐,生生弄出了點執筆寫意的味道。

“啧,小夥子挺勤快。”王嬸嬸感嘆一句。

謝雲綠聽在耳中,卻不得不承認他來了以後自己輕松很多,才想附和着誇贊兩句,就瞧見一個在門口徘徊的女孩子紅着臉叫喚,等洛斐應聲過去,兩人交談一陣,洛斐就聽話地湊近去看女孩子手上的東西。

兩人的腦袋就要碰着,洛斐表情無異,女孩子的臉頰卻又嫣紅幾分。

“嗯,勾搭人也挺勤快的。”謝雲綠嘲諷一句,回房做自己的事情去。

……

早早洗澡後躺在床上,平時的謝雲綠肯定會打開游戲玩上一會兒,就算只做個大戰任務也樂此不疲。而今呢?她想到店裏頭有個道長,游戲裏更有千千萬萬的道長,店裏頭的這個和一個妹子交頭接耳的,游戲裏的道長呢?更是甜言蜜語坐享佳人成群。

沒心情。

謝雲綠煩惱地轉了個身,正巧對上牆壁她摳出的一個小口。

那是上次她面基時睡不着,胡亂撓的。

對洛斐的不滿,謝雲綠是在遷怒,她在游戲裏找過情緣,那是個道長,兩人一面也沒見過,在約好見面的地點,她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個多小時。對方可能沒來,可能來了看見謝雲綠覺得不滿意就走了,過兩天給她發了一條分手的短信,結束了一年情緣的荒唐。

從此謝雲綠對于道長的态度就是渣渣渣,殺殺殺,因為這股子反感,哪怕洛斐是個真道長,不是仗着游戲形象帥勾搭人的屌絲,她對洛斐的态度還是親近不起來,穿越這麽天大的奇事擺在自己眼前,都沒什麽心力去關心。

其實,她明白洛斐和那些披着道長皮的人不一樣,他是真的純陽弟子,他是真的在飄雪的華山苦修過,可以揮劍落下一方山河的,但謝雲綠還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是洛斐起了歹意,尋常人怎會有還手的餘地?

謝家小館遭竊過的那一次,損失重大,有兩個員工連一個月工資緩發都忍受不了,直接離開,導致她們家前段時間都是一人當作兩人用的。後來,似乎竊賊逃到了別的省被抓着,父母遠赴外地處理,這才沒辦法貼了招人的廣告。

洛斐的要求不多,最低工資包食宿,有些奇怪,但他讓謝家小館免了一場災難,人又乖巧斯文,看着不像會做壞事的,只在隔着幾道鎖的一樓借宿,王嬸嬸和廚子大叔商量過後覺得可以,就同意他來。

謝雲綠沒什麽資格發表意見,她不能因為自己的患得患失,讓家裏再陷入困境。

輕輕嘆口氣,謝雲綠望向呼啦呼啦吹着的風扇,快速的運轉讓人聯想到電表指針同樣的飄忽。她湊過去關掉,自己拿着小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心裏在想:可惜樓上不比樓下,門得鎖着,窗子又不夠多,穿堂風是享受不到了。

這麽不期然的,她忽而好奇洛斐在一樓打地鋪打得怎麽樣。

當然不會下樓查看,謝雲綠想起了攝像頭,偷摸去爸爸媽媽房間開電腦,調出監控看。

一片昏暗中,有個人影席地而坐,似乎在擦拭查看什麽東西。等他忽的站起身開燈,周遭一片亮堂,謝雲綠才看清楚,他在照看自己的短劍。

起初是有些新奇,謝雲綠盯着他的劍看,劍身普普通通,沒有圖案,不墜劍穗,還比不得劍鞘華麗,可洛斐就是寶貝似的瞧了半天。

漸漸覺得無聊,謝雲綠的目光轉到了洛斐身上,愣住了。

他向來帶着帽子掩飾自己的長發,此時卻散落下來,如瀑如墨,襯得臉越發的精致。在他低頭時,有的發梢掠過肩頭,在薄薄的襯衫上暈開了一片濕潤,有幾束未曾搭理,就這麽軟軟搭在袖口,若順着望去,似是要蔓延到衣服裏頭了。

謝雲綠的眼珠子就這麽轉來轉去,不知看哪兒好。

恰好,他一擡首望向了攝像頭,嘴角似笑非笑,眸子星亮。

謝雲綠文化不高,喜歡看充分YY各式美男的小說,在她的腦子裏最适合洛斐的形容,明明是溫潤如玉。

此刻,她滿腦子只有一個詞,妖冶。

看着看着,謝雲綠明明知道洛斐不是在看她,臉還是刷的一下紅了。

慌亂的跑回自己房間內,砰的關門,謝雲綠平複着呼吸,想起自己還鄙視今天和洛斐說兩句話就害羞的女客人,懊惱不已:她還說別人?她自己看一眼都緊張了。

作者有話要說:

☆、冬瓜丸子湯

謝雲綠一晚沒睡好。

她常年對着胖胖的廚子大叔以及憨憨的服務員阿路,早已經心如止水,忽而看了洛斐那麽一幅帶着色氣的出浴圖,特別不能适應,睡前默念了好多遍:就當做是看到電腦上的那些寫真圖片,以前自己不是看小電影面不改色嗎?小事,小事。

可惜不管怎麽對自己洗腦,謝雲綠閉上眼睛,還是洛斐若有若無透出來的胸膛。更甚的是,她的回憶中看不清晰,竟然起了再去查監控複習一遍的想法。

打住!

噌的一下坐起來,謝雲綠深呼吸,把方才邪惡的念頭擠出腦子裏後,下床開電腦,搜了各種各樣的男模照片看,個個有臉蛋有腹肌,滿屏幕的肉色迷惑人的雙眼。

終于,她把記憶裏的那個畫面給覆蓋過去了。

安心閉眼,謝雲綠試圖入睡的時候,不知怎的,還回想起不懂事時因好奇而看的小電影們……

經過這些努力,謝雲綠的确是一覺到天亮,只是伴随這幾小時睡眠的還有一個循環反複的夢境:睡前回憶的小電影的男主角,全都換成了洛斐,用一張禁欲的臉敬業的跟搭檔翻雲覆雨。

她驚醒過來,顧不得幾點,洗漱換衣服就下去開工。

“小綠,你的臉色怎麽……”王嬸嬸思考了一下形容詞,憋着笑說,“這麽……綠啊。”

把面前的凳子擺好,謝雲綠有氣無力地說,“沒睡好。”

“你昨天不是很早睡嗎,”王嬸嬸打趣,“上次一起出去玩,在車上你一分鐘就睡着了,還打呼嚕。”

要是平時,謝雲綠早就害羞地讓王嬸嬸別提那些囧事,哪會心事重重地繼續擦桌子,僅僅敷衍一句,“嗯,失眠多夢。”

發現謝雲綠就連開玩笑都沒反應,王嬸嬸這才擔心起來,“怎麽了,不會是病了吧。”

說着,王嬸嬸作勢要去探她的額頭,謝雲綠本來是無所謂,擡眼卻對上了搬東西從廚房出來的洛斐。

現在的天氣是早晚涼,中午熱,太陽已經曬了外頭大半天,屋子裏又悶,幹起重活來免不了有些汗。謝雲綠今兒的眼神格外好,不僅看清了洛斐稍稍歪掉的衣領,更瞧見他額前一滴汗,緩緩向下,向下……

“啊呀,你的臉怎麽這麽紅,還有點燙。”在探謝雲綠提問的王嬸嬸驚呼,“快別幹活了,坐下來,我去給你拿體溫計。”

被迫坐下,謝雲綠移開視線,半天找不到能瞅的地方,低着頭看自己的手,莫名又想到昨天洛斐幹淨修長的十指在如墨的長發中梳理,随意慵懶。

“王嬸嬸讓我給你體溫計。”在發愣的謝雲綠被一句話驚到,下意識抖了抖。

順着那根胳膊,謝雲綠看到了拿着體溫計的洛斐,他正笑得一臉無害,還關切道,“需要我給你倒杯水嗎?”

“不!”謝雲綠猛地搖頭,奪過體溫計就走,還不忘保持半米距離地繞行洛斐,“我上去休息。”

洛斐有沒有回話,她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回了房間關上門,一陣大喘氣。

……

中午的時候,王嬸嬸上樓叫謝雲綠吃飯。

玩了一上午游戲早就淡定了的謝雲綠聽話下去,在客人寥寥的一樓裏側的桌子盛飯。

阿路拿着飯碗去收銀臺看電視,王嬸嬸早上吃得晚就先不吃去招呼客人,廚子大叔呆廚房裏不知道在忙活什麽,只有謝雲綠一個人坐在飯桌。看不到洛斐,她安心地快速将兩勺子飯裝入碗裏。

碗剛被她裝滿,洛斐就來了。

這還了得!

謝雲綠的動作僵了,倒不是因為動情,只是她看到洛斐特別地尴尬,再和他同桌吃飯哪會有胃口?看着自己才盛的滿滿一碗米飯,她後悔了,在洛斐拿起一個碗要過來盛飯的時候,靈機一動,把手上的給他。

洛斐愣了愣,接過,溫和一笑,“多謝。”

“不用。”小小聲嘟囔回話,謝雲綠再拿了碗,把勺子上粘着的一小塊米飯抖到碗裏,用筷子扒拉進嘴裏,咽都沒咽下去就說,“我飽了,上樓休息。”

“這麽快?吃了多少?”王嬸嬸放下手上的活,還沒趕過去,謝雲綠已經飛奔上樓,在二樓到三樓的一半了。

……

晚上,王嬸嬸再叫謝雲綠吃飯,她說,“不了,我不餓,睡一會。”

“小綠,再怎麽沒胃口也要吃飯啊,”王嬸嬸不斷拍門,苦口婆心地勸,“中午就只吃那麽點,哪裏頂得住。”

謝雲綠從被子裏探出頭,大喊,“我等下再吃!”

“這孩子……”門外傳來王嬸嬸的碎碎念,伴着帶點遲疑的腳步聲。

嘆口氣,謝雲綠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起床繼續專心玩游戲。她玩了一天了,日常早就做完,副本太耗心耗力對于沒吃飯的人過于高難度,她游戲裏閑得不行,只能刷挂件,游魂似的無念無想。

倒黴的是,今天的副本不給她出挂件就算了,還一個勁地掉落烹饪配方:炸春卷,豆腐皮包子,甘露羹……

咽了口口水,謝雲綠盯着食譜名字幻想出了美食的模樣,越發的沒精神,轉頭看了看時間,差點喜極而泣:終于,十一點鐘了!一般這個時候下頭王嬸嬸和廚子大叔他們應該關了門休息去,洛斐在二樓整理,一樓的廚房沒人,她去找東西吃絕對沒問題。

打算速戰速決的謝雲綠拖鞋都沒穿好就沖了下去,經過二樓的時候輕手輕腳,聽見不遠處洛斐的腳步聲不由安心,直奔目的地。

廚房裏有王嬸嬸給她留的飯菜,她快速裝好放進微波爐,想安慰一下今日受苦受難的肚子。

“為了快點就熱20秒好了。”謝雲綠一邊碎碎念,一邊調着微波爐的時間。

“還是熱一分鐘比較好。”冷不丁,廚房門口傳來一個說話聲。

謝雲綠猛地回頭,果然看見洛斐。

“我不餓。”看到他,謝雲綠那種恨不得找地縫鑽的感覺又回來了,也不管餓不餓,板起臉想要速速離開。

站在門口的洛斐卻沒有讓路,“我有什麽地方冒犯了嗎?”

“沒。”謝雲綠不看他,他擋着路,她就按兵不動。

僵持了一會兒,洛斐說,“你吃吧,我走。”

這麽簡單的五個字,卻足以顯示向來他清朗柔和的聲線突變裏藏着的低落情緒。謝雲綠聽出他話裏的沮喪,擡頭瞧默默轉身打算離去的洛斐,帽子裏藏的長發露出一些,恰好擋了垂下的眼眸,一步一步地拖着腳步走,哪還有初見時的氣宇軒昂。

“哎,”謝雲綠看他可憐兮兮,竟然心軟得一塌糊塗,喚住他後不知說什麽,幹脆吩咐,“我想喝湯。”

洛斐的眼睛亮了起來,“好。”

她走到大廳坐着,在漆黑中聽廚房裏細微的乒乓聲。

不一會兒,洛斐端着湯走來。

冬瓜丸子湯。

她玩游戲的時候,喜歡看黃字的注釋,記得冬瓜丸子湯的黃字是“瓜如美玉晶瑩色,丸如珍珠落金盤”。洛斐做的冬瓜丸子湯,的确當得起這一句話,色澤清亮,氣味噴香,只是瞧着便能想象湯汁在舌上的鮮美。

謝雲綠想嘗一嘗,卻因他的視線遲疑:她光是和他共處一室就窘迫不已,怎麽做得到被他看着吃飯?

“慢用。”洛斐并不介懷,不便上二樓就走出門去,離開時有風度地掩上門,獨自在外承受帶着寒意的晚風。

目睹全程的謝雲綠愣了,看他在風中站得筆直似是不受影響,就滿不在乎地盛了一勺湯入口,感到溫熱的湯汁緩緩下肚帶出一片暖流,長舒口氣,品一口恰到火候的冬瓜,嚼一下不松不軟頗有勁道的肉丸。

相得益彰。

她吃得開心,不小心瞧見外頭松懈下來抖了一抖的某只軟萌道長。

此情此景……

明明那時的湯已經涼了些,謝雲綠喝着,卻覺得特別暖心。

作者有話要說:

☆、小菜刀

喝完了湯,謝雲綠親自出門把洛斐請了回來,“外面冷,進來吧。”

洛斐點點頭,與她并肩而行,短短十幾步的路因為兩人的沉默顯得特別長。謝雲綠吸吸鼻子,尴尬地四處張望,正覺得氣氛不對時,一聲壓低的打噴嚏聲響起。

本能地轉頭去瞧,謝雲綠看到的是紅着臉捂了鼻口、只剩笑眼彎彎的洛斐。

不知怎的,她之前的偏見和以往的顧忌一下子消失了,忍不住撲哧一笑,“冷吧?”

洛斐沒搭話,微微颔首,一手掩面一手開門。

“你……”順着他的動作,謝雲綠看到他随手攜帶的短劍,“你真的是純陽來的?劍三的純陽?”

先拉開門讓她進去,洛斐先是暗忖,才謹慎問道,“何為劍三?

謝雲綠回想了一下劍三背景,“那換個說法,你是唐朝的純陽來的嗎?”

“嗯。”洛斐點頭。

“真的嗎……可你講話,一點都不像啊……”謝雲綠回憶起這幾天的相處,怎麽都覺得不對勁。

洛斐無奈搖頭,“問路時,他們都避之不及,我只好改口了。”

想想洛斐這幾天的沉默寡言,再想想初見時他的打扮言行,謝雲綠理解了,“後來怎麽來這裏了。”

“在蓮花峰采草時墜山。”洛斐一本正經地回答。

謝雲綠暗想:果然是穿越必備橋段之一,跳崖,可是他穿越了怎麽沒開始轟轟烈烈的人生,反而來這裏當個服務員?

“你不是想回去嗎,怎麽來這打工了?”

“我打聽過,沒有身份證買不到機票和火車票,只能靠汽車去華山。”

謝雲綠怎麽都想不到,有一天一位貨真價實的道長說自己沒錢,需要來打工賺路費的事實,先前因家中飯館才遭竊,她看誰都是懷疑的,現在抛去成見,被戒備掩蓋的好奇情緒終于湧了上來,拉着他坐下細細問,“你是純陽的話,什麽招式都會咯?”

洛斐的表情有些疑惑,卻還是點點頭。

“那再下個鎮山河啊!”謝雲綠興奮了,還起來選了個沒有桌椅的地方站着,“這這這,看得清。”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洛斐聽從地起身,但沒有別的動作,只道,“恕難從命。”

“……”謝雲綠和他不熟,不好強求,表面上妥協內心裏卻念叨,“上次不是下得挺順的嘛,這又沒人……”

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不滿,洛斐收拾碗筷,在她的再三勸阻中麻利地洗幹淨放好。

謝雲綠很不好意思,“你一個純陽少俠,做這些……”

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洛斐說了一句驚人的話,“我在純陽,就是做這個的。”

“哈!?”謝雲綠震驚,“你不應該行俠仗義或者修道成仙嗎,居然……”

“除我之外,你還認識別的純陽弟子?”洛斐認認真真地問。

謝雲綠被問住了,“沒有。”

瞧了她一眼,洛斐欲言又止,最後只說,“早些歇息吧。”

謝雲綠卻看懂了他的意思:她又不是純陽的人,又不認識別的道長,怎麽就知道洛斐在純陽應該做什麽?有點惱羞成怒,她吃飽喝足,想要回去繼續睡大覺或者玩電腦,就冷哼一聲砰砰砰地上樓梯,一步一跺腳。

……

那天以後,謝雲綠對洛斐完全是平常心,甚至挺有好感——一個友善待人的朋友,誰都願意結交,更何況……洛斐長得好看。

這一點從客人裏逐漸增多的年輕女學生可以看出來。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些女同學用擠出來的生活費天天來謝家小館,洛斐仍然是那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表面上客氣有禮,其實從不和她們多接觸。一次,來的妹子挺漂亮的,大眼睛,披肩頭發,清秀的臉蛋在飯館昏暗的環境中都是容光煥發,阿路當場眼睛看直了,廚子大叔聽說後還從廚房裏探頭探腦想看,就連謝雲綠都覺得,妹子和洛斐稱得上般配。

他們旁人滿意,洛斐卻不覺得,在女生軟軟的聲音中敷衍一笑,轉而招待與她同行的同學,“還需要些什麽嗎?”

同行的是個戴眼鏡的短發女孩,正拿着厚厚一本書在看,聽到洛斐溫柔的聲音後擡起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不用了。”

受冷落的美女妹子臉色不佳,看在眼裏的阿路哈哈笑,偷偷和謝雲綠讨論一句,“原來洛斐喜歡戴眼鏡的女孩子。”

謝雲綠表面不作反應,心裏吐槽:不會吧,他連眼鏡是什麽都不知道,搞不好覺得人家妹子真奇怪,往臉上放架子呢。

可是洛斐的表現,還真的像是對眼鏡妹子感興趣一樣,拜托廚子大叔先做她們一桌,快速端了兩盤菜走過去微笑說,“你們的菜來了。”

從放盤子到倒茶,洛斐的目光一直往眼鏡妹子身上飄,殷勤地對還在看書的她說,“菜要涼了,先吃吧。”

眼睛妹子終于有些赧然,放下書,斯斯文文地拿了筷子嘗菜。洛斐沒急着走,揚着淡淡的微笑在旁邊等候,目不轉睛。

謝雲綠從頭看到尾,心裏有些說不上來的情緒:這個時候,洛斐的舉動與神色,和那天晚上他們冰釋前嫌時并無二致。

看來,洛斐真的對每個人都一樣。

“你這本書……可不可以借我看看?”忽的,洛斐對眼鏡妹子說。

眼睛妹子紅了臉,拿起書本雙手送上,“好。”

洛斐接過後就在原處翻看,閱讀的速度極快,翻頁的動作迅速而輕柔,表情有些凝重,哪兒再注意過另一頭星星眼瞧他的眼睛妹子。

這麽一個反轉,大家都不明所以,只有謝雲綠瞥見厚厚的書封面有“唐朝”兩個字,明白了。

……

晚上。

謝雲綠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在廚房找尋到了在洗盤子的洛斐,覺得他專注的樣子不茍言笑太嚴肅,還是笑起來可愛,就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打算吓他一下。

“有事?”在她的魔爪落下前,洛斐開了口,清朗的聲音在小小的空間裏回蕩,哪有半分懼色。

被抓個正着的謝雲綠猶豫一陣,編出一個問題,“你今天看書,發現了什麽?”

“那本書講的,是風俗民情,”洛斐輕輕搖頭,“都是我知道的事情。”

謝雲綠眨眨眼,“那你想知道什麽,歷史嗎?”

洛斐手上的動作停了,緩緩道,“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已成過往,沒有意義。只是……找些熟悉的東西瞧瞧,以免忘了。”

聽到他的聲音低沉下來,謝雲綠收起嬉皮笑臉,“你有沒有想過回不去?”

“有。”洛斐語調平平,像是說着日常瑣事,“就像落下華山深淵時,想過必死的可能一樣。”

從小在父母的寵愛下長大,安逸慣了的謝雲綠不知說什麽好,一時沉默,只有洛斐洗碗時瓷器相碰的清脆聲響。

“走一步看一步吧,”謝雲綠樂觀地拍拍他的肩膀,“在這裏也不錯啊。”

洛斐點點頭,“确實方便許多。”

“因為電器嗎?”謝雲綠好奇心又來了。

“不用打水不必燒柴,黑夜如白晝,還有前所未見的蔬果,真是開了眼界。”洛斐一一列舉。

謝雲綠作為一個現代人,聽古人這麽說自然有點得意,“那就沒有不好的地方啦?”

洛斐有些遲疑地說,“有,年輕女子……有些輕佻,衣不蔽體……”

聽了這句話哈哈大笑,謝雲綠說,“她們還算含蓄的呢,而且也不是全這樣啊,比如我……”

洛斐又露出了無奈的神色,“你很讨厭我吧?”

“嗯……以前的事情,”謝雲綠被說出了曾經心事,有點不好意思,“你畢竟是個來路不明的人,可能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們啊。”

聽到這裏,洛斐的眼神亂飄,似是不安。

“你不會真有事情瞞着我們吧。”謝雲綠開始有些害怕,退後一步。

洛斐嘆氣,“我真正的佩劍威力甚大,藏了起來。”

“啊?”謝雲綠萬萬沒想到他說的是這個,順着話茬盤問,“拿出來看看,不然開除你哦。”

猶豫片刻,洛斐上了二樓,再過來時雙手捧着一個布包,格外莊重的模樣。

謝雲綠的腦洞大開:難道,是大橙武?再不濟……是皇宮特效嗎!?

慢慢地解包裹的外層,洛斐揭開的一刻,先說,“小心。”

斜着身子,想看不敢看,謝雲綠心跳加速,“好。”

一陣寒光閃過。

謝雲綠看了神兵真身,吓得說不出話來。

周身锃亮,飾紋精致,順暢的線條以藍色墜穗收尾,有些剛柔并濟的意味。

果真不同凡響。

問題是……

“這造型,不是菜刀嗎?”謝雲綠忍了又忍,還是說出了心裏話。

洛斐揚起一笑,滿是自豪,“此乃純陽靈虛大菜刀。”

作者有話要說:

☆、甘草蘑菇茶

幾天後,謝雲綠的爸爸媽媽回來了。

他們這次去外省處理盜竊案件的後續,順道旅游了一下轉換心情,知道少了他們倆人手略有不足,對于王嬸嬸作主聘請洛斐并沒有詫異,而是滿足地看着打完招呼後獨自收桌子的洛斐,“這小夥子挺勤快。”

“是啊,那時有人來鬧事,還是他救了小綠。”一說起洛斐,王嬸嬸是贊不絕口。

多年的交情,謝雲綠的爸媽當然相信王嬸嬸的話,且半個月來洛斐的表現特別好,就問,“工錢談好了吧。”

“和阿路一樣。”廚子大叔擦着手從廚房裏出來,大嗓門引來洛斐的側目。

謝雲綠正蹭着媽媽撒嬌,聽到這裏就失了神:從這個城市去華山,車票錢住宿費吃飯錢,以服務員一個月微薄的工資應付還算吃力,而且……很可能回不去呢。

她曾經打聽過當鋪讓洛斐去典當,可洛斐拒絕了,說身上帶的除了銅板就是有意義的貼身之物,不說賣不出價格,讓洛斐割愛也是困難。路費再高,踏實做事總有攢夠的一天。看洛斐樂觀而充滿幹勁的樣子,謝雲綠不忍心說現在的華山的純陽觀怎會是他所想的地方,去那裏不過是白費力氣。

“媽,我覺得洛斐的手藝不錯,可以跟廚子大叔當學徒啊。”受過洛斐的恩惠,謝雲綠想着報答就主動說,心想:如果洛斐能學到東西當廚師,應該比招待客人收拾碗筷的服務員待遇優厚點。

媽媽還沒說話,謝爸爸就一拍大腿,指着謝雲綠恨鐵不成鋼,“我知道你不想學做菜,以為哪天你會改變主意。沒想到,都這麽久了,你居然打算讓別人替你,我這小飯館要傳給誰啊?養你做什麽啊?”

這麽多人在場,謝雲綠被爸爸一陣數落,當然不開心,氣鼓鼓地不吭聲轉身上樓。

她不喜歡油煙重的地方,讨厭熱油時隐隐的噼噼啪啦聲響,更讨厭菜下鍋時的一片嘈雜刺耳、只是,她家是開飯館的,爸媽從小看她學習不行,一直想着教她做菜,每次被她拒絕就念叨一陣,搞得她越來越反感。

但是長大後,她考慮到父母感受只是說以後學沒有斷然拒絕了,可爸媽的奚落,卻是越來越頻繁,越來越不客氣。

想到剛才的話,謝雲綠翻了個身,躺了一會兒聽到媽媽讓她下樓幫忙。她生氣是一陣陣的,現在正是中午客人多需要人手,她當然不會挑這時鬧脾氣,聽話下去幫忙招呼客人收拾桌子了。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她爸爸的脾氣特別火爆,看到她把碗筷拿進廚房的手腳慢了點,又說,“收碗都做不好,唉!沒用的東西!”

這是在廚房裏又不是在外頭,沒了顧忌客人的問題,謝雲綠積累了一天的怒氣爆發了,“對對對,我書讀不好,菜做不好,拿個碗都困難,就是這麽沒用。但我這麽沒用的人是你生的啊!你對我撒氣,怎麽不怪自己基因不行!”

吼了一通後,謝雲綠沖出去,深吸一口氣後繼續滿面笑容地招待客人,只要需要靠近廚房的活都請阿路和洛斐代勞。阿路見怪不怪,默默答應,洛斐就有些疑惑,可謝雲綠請求還是會照做。

風平浪靜到了晚上,因為要照顧生意晚飯是分開吃的,謝雲綠飯都沒吃幾口就自告奮勇地去,就是怕碰上爸爸。最近媽媽的身體不好,一入夜就困乏,不能堅持太久,睡前走到謝雲綠身邊低聲說,“和你爸爸道個歉,和好吧。”

謝雲綠不說話,敷衍,“你快睡吧。”

她的媽媽是在一家飯館做服務員時和爸爸認識的,脾氣很好,對火爆的大廚爸爸有些崇拜,就算被罵也是逆來順受。本來和諧的兩夫妻,有了謝雲綠就翻了天:這個女兒的性子随父親,暴躁得很,從小只要爸爸對媽媽大聲點就幫着對吼,長大後更是各種不聽勸,三天兩頭和爸爸冷戰。

關于學不學做菜的問題,已經是老生常談,就連新來不久的阿路都看到了門門道道,琢磨出點規律:這周一三五,下周二四六,要是逢年過節休戰七天。

清官難斷家務事,廚子大叔、王嬸嬸和阿路觀戰多年,身為局外人從不加評論。

初來乍到的洛斐就不一樣了。

累了一天的謝雲綠在二樓角落的桌子邊坐着休息,不開燈,自己生悶氣。忽而,眼前一片亮堂,她本能地用手遮擋眼睛抵抗突如其來的光線,在十指縫隙中看到了緩步而來的洛斐。

他端着一個冒着熱氣的杯子,輕輕放在她面前,“試試。”

謝雲綠先聞了聞,清香撲鼻,味道不讓人驚豔卻頗為喜人。于是,她吹涼了一些上層,淺淺啜一口。

滿滿的一股蘑菇味,含着淡淡的清甜,謝雲綠才喝到時有點不适應,吞咽時感覺順着水流向下郁氣一掃而空,清心順氣不少,咂咂嘴餘味悠然,不由新奇,“這是什麽。”

“甘草蘑菇茶。”

謝雲綠莫名覺得有些耳熟,疑惑,“是不是劍三裏有啊?”

已經習慣了自己被謝雲綠挂鈎劍三,洛斐點點頭,“應該是,有助于回複精力,養生佳品。”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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