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樂明心邊咳還邊朝向他看過來的幾個人擺手,斷斷續續地說道:“沒、沒事……咳咳……嗆到了……”
辛堯跪在另一頭的高腳凳上,雙手撐在吧臺,湊過去看樂明心,笑道:“平時不喝?”
樂明心咳得眼淚都出來了,鼻頭紅紅,像哭過,喝了口溫水:“很少喝。”
辛堯問道:“單身?”
樂明心沒想到話題轉得這麽突然,又喝了口溫水,擡頭看了一眼辛堯。
“嗯,單身。”
“哇,”辛堯瞄了一眼賀成安,說道,“咱們老賀也單身哦。”
康宸叫道:“我也單身啊。”
辛堯“嗤”了一聲,說道:“不敢給你拉皮條。”
賀成安沒有什麽表示,只是默默地喝着自己杯子裏被重新加滿的酒。見氣氛冷下來了,辛堯又提議道:“哎,我買了煙花,上天臺放煙花吧。”
康宸大驚:“煙花?別了吧,我不想大年三十蹲局子。”
辛堯說幹就幹,拎了幾瓶酒,懶得繞路,手腳并用從吧臺裏翻出來,說道:“小煙花而已。”
樂明心從高腳凳上下來,一下沒站穩,整個人朝後栽到賀成安懷裏。賀成安一手撐着自己身後的椅子,一手扶了下樂明心的腰,說道:“站穩了。”
“謝謝……”樂明心覺得自己可能是喝多了上頭,腦子漲漲的,單穿着黑色毛衣也覺得熱。
真的是小煙花。
辛堯興奮地揮舞着點着了之後冒出閃爍光芒的仙女棒,在小天臺的欄杆邊,眺望城市的萬家燈火。剩下的三個大男人,坐在天臺的金屬水管上,一人一支拿在手裏,任煙花從頭燒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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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燒完了,樂明心站起來,拿了一支新的,跟辛堯蹲在一塊兒,擋着風點了。辛堯拿着煙花在黑夜中甩動,火光留下的殘影組成了圖案,辛堯樂得大笑,喊樂明心給她拍小視頻。樂明心也在邊拍邊樂,喊道:“姐,你這是畫了個心?”
辛堯大笑:“是屁股!”
兩個人傻笑成一團。
康宸看着煙花燒盡了,拿出煙來點,遞了一根過去給賀成安,賀成安擺了擺手拒絕。康宸見他一直在看着笑鬧的兩個人,小聲說道:“沒想法?”
兩個人一人拿着一瓶啤酒,酒喝了不少,也不覺得冷了。
賀成安疑道:“什麽想法?”
“明知故問啊,”康宸拿着啤酒瓶,瓶頸和賀成安的碰了碰,說道,“他好像挺喜歡你。”
賀成安說道:“沒有的事。”
康宸眯着眼笑:“你怎麽知道我說的誰。”
賀成安給他翻了個表示“幼稚”的白眼,拿康宸的打火機,點了支仙女棒,拿在手裏。康宸說道:“真的沒想法?”
“沒想法,”賀成安的臉在煙火的照映下若隐若現,“他不喜歡我。”
樂明心回頭的時候,正好看到賀成安把滅了火的煙花杆子扔進垃圾袋裏,依舊準頭十足。
他又不自覺地想到了那一節他和賀成安合作的體育課。
那天賀成安穿的是禮儀服的白色短袖襯衣,白得一塵不染,小臂結實好看,皮膚表面有微微凸起的血管。他和體育老師打了聲招呼,站在起跑的地方,雙腿微微分開,身子下附,雙手撐在膝蓋上,擡頭朝領了籃球站在場邊的樂明心看。
樂明心會意,把球扔給賀成安。
賀成安穩穩接住,然後運球。他把身體重心壓低,步子邁得很大,球穩穩地運在掌下,第三步的時候輕松起跳,手腕靈活輕巧地一撥,球不偏不倚地從球籃裏穿過去,被守在籃下的樂明心接住。
接下來的兩個上籃賀成安也都毫無懸念地完成得很好。
投完最後一個,他往回跑,誰知道樂明心看他動作利落,居然看分了神,沒意識到結束了,居然又把籃球抛過去。賀成安回身接住球,下一個考試的人過來了,他沒把球往別人手裏遞,反而耍帥似的站在三分線上,一個起跳,手腕用力,籃球穿過半個籃球場,準确無比地穿過籃框。
“哇。”樂明心睜大眼睛,捧場地小聲驚呼。
場邊已經有女孩子在看着他竊竊私語了,賀成安還是面無表情,一點得意的神色都沒有,他沒想起來自己的頭發在開學前已經被賀靖壓着剃了個精光,想要撥撥頭發,卻摸了個空。有個膽子大一些的女孩子,是同班的方萍,手上擰開了一瓶冰得冒小水珠的礦泉水,給賀成安遞。
“多買了一瓶。”她微微一笑,不谄媚也不含羞,可愛得剛好。
誰知道賀成安卻不接,直接從她身邊走過去,和樂明心擦肩而過,小聲說道:“謝了。”
跨年零點的時候,四個人碰了碰酒瓶子就當慶祝過了。
邵之河的電話正好在這時候打過來。
“散了嗎?”
康宸幾步走開,不自在地說道:“馬上了。”
“喝酒了吧,”邵之河篤定地說道,“我幫你叫了代駕,馬上就到了。”
“你還沒回家嗎?”康宸這是明知故問,阿姨不在,邵之河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康小芹一個人在家裏睡的。
“等你回來。”
是單純的等你回來家裏有人了我再走,還是想見你一面,邵之河留下這麽一句暧昧不明的話就挂了,沒等康宸回過味兒來,代駕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他走過去,把醉得眼睛發亮的辛堯拎起來:“走了走了,順道送你回去。”
辛堯邊走邊朝剩下的倆人說道:“新年快樂!”
樂明心跟在賀成安身後下樓,他這次第一次喝這麽多酒,又是不同種類的混着,雖然沒到醉倒的地步,但也腳下發飄,熱血上頭,得集中注意力才能一步一步踏穩了樓梯走下去。
賀成安一把接住康宸隔空抛過來的鑰匙,将店裏的燈都關了,準備鎖門離開,回頭一看,發現樂明心還傻乎乎地呆坐在黑暗裏,長嘆一聲,過去拍他肩膀,說道:“走了。”
樂明心這才回過神來,迷迷瞪瞪地站起來,抹了把臉,把駝色大衣穿上,又動作認真地把圍巾圍好。兩人站在門外,樂明心見賀成安又裹上他的那件黑色大羽絨,正在鎖門,“噗嗤”一聲笑出來,有些醉意,什麽話都敢往外倒。
“你這衣服,跟巷子裏買碟的似的。”
賀成安見他腼腆了一晚上,沒成想幾杯酒下肚就這麽活潑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羽絨服,滿腦袋黑線,沒好氣地說道:“謝了啊,那你自個兒回去吧。”
他走出去兩步,見樂明心沒跟上,回頭看,卻見樂明心一屁股坐在了門口的臺階上,拿着手機點點點的,不知道在幹啥。賀成安回過身去,問道:“還不走,你幹嘛呢。”
“你怎麽回來了,”樂明心倒很意外似的,揚起手機給他看,“正打車呢。”
賀成安真的是要敗給他了,把自己的毛線帽子戴上,低聲嘟哝了句“傻子”,又把他提溜起來,說道:“這大過年的,又是半夜,你打什麽車,快走。”
樂明心乖乖地站起來跟着走,在副駕駛坐好,還自己扣安全帶,雙手放在膝蓋上,跟小學生上課似的,一路都沒說話。賀成安按照上次的記憶,成功地把樂明心送到了樓下,樂明心想解開安全帶下車去,卻怎麽都摁不對,還是賀成安伸出手幫了他一把他才成功下車。
賀成安見他一臉茫然的樣子,沒由來地又煩躁起來,把帽子摘了扔在車裏,鎖了車,三兩步追上去,說道:“你住哪一棟,幾樓,我送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