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情不知所起
對着空無一物的電腦屏幕，林風頭痛欲裂，奇怪的是，即便頭痛到無法思考，腦海中卻始終有一個名字揮之不去。
他迅速打開郵箱，找到很久之前的一封電子郵件，盯着收件人一欄裏的那個名字——許久，忽然就有了想訴說的沖動，他開始用鍵盤書寫，完全是直覺在驅使着，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和心中的痛苦一吐為快，一頁又一頁，好像總也寫不完，寫着寫着，心中郁結日久的愁緒卻莫名緩解了許多。心中一輕，身體的沉重就上來了，困意也漸漸襲來。
那麽長的一封郵件，最終卻忘了，也許是沒有勇氣，按下發送鍵。
第二天早晨，當蕭楠醒來的時候，看到林風正趴在電腦前呼呼大睡。
“晚上不好好睡覺起來玩游戲！”蕭楠知道網游也是林風的一大愛好，而且玩的相當不錯。“什麽游戲這麽好玩？能讓林大神玩個通宵？”滑動鼠标，重啓了已經休眠了的電腦，并沒有什麽游戲，看到的卻是一封電子郵件，密密麻麻的文字，一時沒看清究竟寫了些什麽。
“你不睡覺就在這發電子郵件玩？”
還在睡着的人沒回答他。
“喂！林風？”蕭楠又使勁叫了叫。
“嗯……”含含糊糊的回應。
“怎麽了？”蕭楠試了下林風額頭上的溫度。“哎呀，你發燒了！快，快起來，去醫院！”蕭楠連拉帶扛把林風拽起來。
林風只覺胃裏又一陣翻江倒海，直沖向洗手間。
先是傳來一陣嘔吐的聲音，而後只聽“咚”的一聲，便沒了聲響。
“林風？”蕭楠狂敲洗手間的門，無人答應，便毫不猶豫一腳把門踹開，看到人果然已經昏倒在地。他趕緊連拖帶拽地把林風弄到自己背上，一步三晃地往樓下跑。林風一米八多的個子，雖不胖，但也不輕，蕭楠這小身板能扛着人下四層樓，還真是超常發揮。路過的同學見狀都上來幫忙，幾個人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把林風弄進了附近的醫院。進了醫院看到停在門前一排貼着鮮紅十字的大白車蕭楠才想起來，世界上原來有“救護車”這種東西，當時一慌，怎麽就沒想起來？
檢查過後，醫生的結論是：重感冒，低血糖，營養不良。
“啥？低血糖？還營養不良？”蕭楠詫異。印象中，林風一向身體很好，是他們系籃球隊的主力，運動會上的強将，怎麽就突然低血糖了？
“他幾天沒吃飯了？”醫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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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幾天沒吃飯嗎？”蕭楠也被問的一愣。
“顯然是沒有，同學間要多互相關心。”醫生一副教育小孩子的口吻。
“哦。”蕭楠委屈地應着。原來他都是跟姚佳瑜一起吃飯，這幾天，他自己要是不去吃他都幫他帶飯的，難道他都沒吃嗎？“沒吃飯都那麽沉，壓死老子了！”蕭楠在心裏嘟囔。
“唉，仗着年輕，也不能這麽折騰自己啊，在醫院養幾天吧。”醫生無奈地說。
“啊？還要住院？”
“人都這樣了還啰嗦什麽，住院！”
蕭楠辦好住院手續，回到病房，看着病床上打着點滴還在昏睡的人兒，沒舍得叫醒他。
林風可是校草級別的明星人物，一大清早的這一出早就被傳的沸沸揚揚，聯想到林風和姚佳瑜這對校園模範情侶分手的事情，“娛樂八卦協會”的才子們立刻借題發揮，好聽難聽的說什麽的都有。
還沒到中午，林風所在的病房就陸續有同學過來，有男生有女生，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當然還是女生居多，但姚佳瑜并沒有來過。
接到範熙顏的電話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白荷正忙着趕稿。
“阿姐，聽說林大帥哥病了，在醫院呢，要不要去看看他？”
“啊？什麽病？嚴重嗎？”
“是重感冒，好像還挺嚴重的，聽說今天早晨都昏倒了。”
白荷不知為何剛才竟吓出一身冷汗，聽說只是感冒而已，又稍稍放下心來。
“你等着我，我們現在就去。”
“好啊。”範熙顏愉快地答應。
白荷也顧不上手裏的稿子了，趕緊穿衣服出了門。
見到範熙顏的時候，範熙顏卻說突然有事去不了了，不知道是真的有事還是故意為之。白荷很為難，她自己一個人去總覺得有點尴尬，畢竟只有幾面之緣，還不在一個學校，也許有些相互欣賞，但說不上是很好的朋友，她實在找不到一種合适的關系去形容，就這麽貿然去探病，會不會太唐突，甚至還有一絲暧昧……
雖然顧慮很多，但心裏分明擔心的要命，一咬牙，還是去了。
蕭楠已經在那守了快一天了，他不放心把林風交給別人，平時跟他們關系好的都是大大咧咧的男生，連自己都還照顧不好，怎麽能照顧病人。雖然林風受女孩子歡迎，但他知道林風的性子，并不輕易與女孩子結交，怎麽能放心把林風交給那幫花癡女生照顧，他還真怕林風會吃虧。白荷出現在醫院的時候，蕭楠剛打發走一波探病的人，林風還在睡着，他幾乎一天都在昏睡。
蕭楠透過玻璃看到白荷的時候，想了一陣才想起來她的名字。蕭楠與白荷只見過一面，他記得那次和林風、姚佳瑜一起跟兩個女孩子吃飯，其中有個身着白衣的女孩，叫白荷。一旦記起這個名字又莫名覺得熟悉，好像剛剛在哪見過……
腦海中靈光一現，他忽然記起，今天早晨掃過一眼林風的電腦屏幕，屏幕上有密密麻麻的文字，他沒來得及細看，卻偏偏掃到了那個有些熟悉的名字。林風寫了一晚上的電子郵件，就是要發給一個叫白荷的人，當時沒顧上多想，現在看到此人出現在醫院，似乎印證了他的大膽猜測。
“終于找到合适的人替他照看病人了。”蕭楠默默地想。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蕭楠把白荷迎了進來。
“白荷，是吧。”蕭楠試探着問。
白荷點點頭，“你是蕭楠？我們見過面的。”
“是的，是的，印象深刻。你是來看林風的吧，他還在睡。”
“沒關系，沒關系，不用叫他。”白荷連忙說，“他……怎麽樣了？”白荷又問。
“不用擔心，已經沒事了，但是恐怕還要再躺幾天。”
“怎麽突然病成這個樣子？”
“你應該也知道的，嗯……他們分手的事。”
“聽說了，原來是因為這個嗎？”
“多大點事啊，竟然病成這個樣子。”蕭楠長長嘆了口氣，一副怒其不争的樣子。
“對了，能不能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蕭楠指指林風的方向。
“我嗎？這……”
“幫幫忙，我都一天沒吃飯了。”蕭楠一副疲憊的可憐模樣讓人不忍拒絕。
“好吧。”白荷只好答應。
“那這裏就暫時交給你了，有事你叫護士就行。”
蕭楠走了，病房裏只剩下白荷和林風兩個人，病床上的人睡得很沉，四周靜的沒有一絲聲音，白荷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
第一次這樣近這樣仔細的看這個男孩，的确比上次見到他的時候清瘦了許多，頸下微露的鎖骨更加明顯，臉色異常蒼白，一頭黑發也不複原有的光澤，但五官依然精致如雕刻，眉目如畫，棱角分明。他雙眼緊閉着，但濃眉不時微蹙，額頭有細細的汗珠。她輕輕用手背觸了下他的額頭，感覺燒已經慢慢退了。這一觸竟使她心跳聲越來越急促了，咚咚咚的聲音充斥着雙耳，越想抑制心跳地卻越快，她不得不深呼吸了幾次企圖緩解。
偏偏在這時，她注意到他的睫毛微微抖了抖，似乎是要醒來。白荷慌亂中趕忙轉移了視線。
林風緩緩睜開眼睛，白色的牆面，白色的地板，白色的窗簾，白色的光線，還有眼前這一身白羽的天使，都讓他的瞳孔緊縮、神智恍惚起來。短暫的不适之後，他終于看清周圍的一切，哦，原來那白羽天使是她。
“咦？你怎麽來了。”林風一半驚喜一半疑惑。
“我……蕭楠他，去吃飯了。”白荷答非所問。
“你是來看我的嗎？”林風還不放過她。
“是。”白荷只好說。這還是她第一次與林風獨處，雖然表面上依然淡淡的，心裏卻莫名的緊張，“那個……你一定餓了吧？我去給你買點粥吧。”
不等林風拒絕，白荷就拿起自己的包匆匆逃了出去。
“哎……不用……呃，謝謝。”林風見她已走遠，只好自言自語。随後，嘴角不覺挂了笑意。看她平日裏多是一副淡漠成熟的樣子，其實內心和青澀的小女生沒什麽兩樣。
林風不禁想起了當年他和姚佳瑜的那一幕。前一秒還是在驕傲的宣稱“他的我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後一秒卻像只受驚的小兔一樣慌慌張張地跑掉。那時候的姚佳瑜多可愛啊，什麽時候變得冷酷絕情蠻不講理了呢？
姚佳瑜覺得林風變了，而林風也覺得姚佳瑜變了。其實他們誰都沒有真正改變，而是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蛻變成那個最本真的自己。
人在開始戀愛的時候，在喜歡的人面前會不自覺地給自己戴上一個假面，這無關虛僞和欺騙，只是人本能的反應，人都想在心愛的人面前展示自己完美的一面。因此這個假面往往經過了精心雕琢與描繪，色彩紛呈、美輪美奂，深深吸引着你所鐘情的另一半。
而當時間将這假面一點點褪去，看清之後依然選擇接受的便可天長地久，無法接受的只能分崩離析。許多人會說，為了愛可以改變自己。那多半是權宜之計吧，改變那是要脫胎換骨的，我想這一世恐怕是沒有機會的了。所以，最真實的那個你我，就是真愛的試金石。
“終于買到了，我去了校外的店，所以久了一點。”白荷盡管盡量平複自己的呼吸，但說起話來還是有些喘。
“沒事，跑了很遠的路吧，辛苦了。”林風說。
“沒關系，也沒有很遠，快趁熱喝吧。”白荷一臉純淨溫暖的笑讓人不忍拒絕，林風說了聲“謝謝”便慢慢吃起來。
林風依然沒什麽胃口，勉強吃了一半，就放下了。
看着這樣蒼白脆弱的林風，她的心揪得緊緊的。
“林風，也許，有些話說出來心裏會好過一點。我，可以當你的聽衆嗎？”白荷試探着問，她是真的想幫他解開這個心結。
接下來，是一段久到尴尬的沉默。
她什麽都沒有說，只靜靜的等着。終于，他緩緩開口。
似乎是命運的設定，讓她出現在此時此地，有如此一問，恰到好處的時機，讀懂他的心意。
那天下午，林風對白荷講了許多許多和“她”在一起時候的故事，直到夕陽的餘晖不期然灑落在那蒼白的臉龐。映着那道金燦燦的光，她清楚地望見他眼底那顆晶瑩越過眼眶，劃過棱角分明的臉龐，穿過奔跑了幾個光年的微光，“滴答！”落在她光滑的手背上，然後滲入血脈，直至心髒。
他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說那個人的名字，只是用“她”來代替。
那些故事，或甜蜜溫馨，或冰冷殘酷。說起它們的時候，他時而淡淡微笑，時而紅了眼眶。
這一刻，就像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洶湧的江水源源不斷地傾瀉入海，直到江河枯竭，淚水流幹。此後，那道厚重的閘門戛然關閉，便再也沒有開啓。之後，他從沒主動提起過與那個人有關的事情。他和她都希望那個他曾深愛的人，那段刻骨銘心的記憶，在他們的世界裏奇跡般地煙消雲散，可那終究只是個希冀中的奇跡。
後來，白荷回想起愛上林風的緣由，居然是因為他深深愛着另一個女孩。多麽詭異的邏輯。可是，事情就是這樣不合邏輯的發生了。男孩愛上一個女孩的時候，都說想要保護她，而白荷對林風的愛，卻是源自女孩對男孩的一種心疼和保護欲，縱然身軀柔弱，這股力量卻大的超乎想象。林風對白荷的愛，便說不清是源自什麽了，如果非要尋個根源，恐怕得上溯至前世才能找到答案吧。總之那是深沉持久到縱然記憶忘卻也依然留存于血脈的東西，不挂歲月如何變遷，在重逢之前的過去，還是現在和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