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夕陽西下,屬于夜晚的黑暗迫近,遮蓋了最後一絲陽光。
蕭怡睜開眼,發現天色已黑,起床整理儀容,她最近多躺在床上養傷,除了睡覺也無事可幹,晝夜也不分,現在她的精神氣可足了。
蕭怡正準備找人時,卻見老嬷正端着洗漱的用具邁步而入。“殿下,怎不多睡會兒。”
蕭怡略感詫異,平時嬷嬷再寵她,但這種助長惰性的事可從不含糊。
想當初,她剛滿六歲,依舊制是要入學的,江雨霏直接壓下,讓沐秋水教導她。
大冬天,寒風呼嘯,天地一片雪白,她卻被迫離開溫暖的被窩。只要她稍慢些,沐秋水一盆水直接澆上來,冰冷刺骨。而老嬷事後多心疼她,照顧她,也改變不了她每次站在一旁,默不做聲的事實。
正怔神間,蕭怡被拉到內殿,問道:“嬷嬷,怎麽了?”
老嬷笑開了臉頰,長年緊崩的皺紋也松馳下來,帶着幾分喜悅。
“今日沐師出宮了,老奴命婢子讓殿下多睡會兒,殿下氣血充足,一定玩得盡興。”
“嬷嬷,你說什麽?!”蕭怡有點語無倫次,她害怕是她會錯了意。
這時老嬷換上了樸素的衣裙,拿出一身衣袍,是宮中雜役所穿服飾,遞給蕭怡,道:“殿下,今日民間有一個燈會,現今宮中皇後娘娘和沐師都在行宮,老奴借此帶殿下出宮游玩一番,殿下意下如何?”
蕭怡幾乎不敢相信,她連連點頭,迅速換上衣袍,跟着老嬷,悄悄出了宮。
她以前不是沒動過出宮的心意,讓嬷嬷偷偷帶她出去,但老嬷從未松過口,現在同意了,當然得去了,機會難得。
黑暗濃重,一盞盞高懸的燈籠挂上了樓閣,樹枝,點點燈火暈染開來,與天上的星河遙相呼應。
蕭怡幾乎看入了迷,滿天的燈光,橘黃色帶着暖意,不像現代都市的夜晚,各色燈光衆多,卻透着一股奢靡。
人群熙熙攘攘,周圍人聲鼎沸,她穿梭其中,像逃離牢籠的鳥兒,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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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四散,她的目光停在一個小攤前,小攤和其他的攤位一樣,挂着各色燈籠。走馬燈,提燈,還有孔明燈。
蕭怡懷着喜悅的心情,拿起一盞孔明燈,問道:“老板,多少錢?”
“娃娃,你看這旁邊提着謎,只要你答對了,不要錢,送你。”
她聽言轉過燈面,上面只提了一句詩,七字。落花滿地不驚心,打一人名。
蕭怡扯了扯嘴角,選擇放棄,但她又着實喜歡這盞孔明燈,她看着老板,開口道:“我出雙倍的價錢如何?”
老板粗粗一看,三四十歲的年紀,穿着一件半舊不新的裏衫,外罩灰色棉襖,上面打着幾個補丁,雙手交疊插進棉袖,氣溫并不高,臉紅彤彤的,看得出來家境并不優越。
那老板聽聞樂了,粗聲粗氣道:“小娃娃,錢不是這樣花得,這燈我不能賣你”
說着從下面拿出一個小巧的花燈塞給蕭怡。“看你喜歡,這個送個你,這裏人多眼雜的,小娃娃你小心點,趕緊找着大人,別又跟丢了。”
這時蕭怡才反應過來,發現老嬷不見了,人頭攢動,陌生的面孔占據了視線,各色的服飾在眼前滑過。玩過頭的蕭怡這才開始有點慌神,她緊緊抱住花燈,忐忑問道:“老板,我可以在這兒等嗎?”
老板是個好心人,不僅同意了,還遞給她一個小板凳,讓她坐着等。
人流從疏到密再到疏,遠處的天橋放飛了孔明燈,無數的孔明燈升上天空,照亮了一方黑暗,燈光漸漸遠去,直至消失。老嬷也不曾出現。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而我是個外來者,我從不屬于這裏。
“小娃娃,我要收攤,你看……”老板不好意思道,蕭怡收了小板登還給老板,笑道:“謝謝老板,天都好晚了,我自已回去吧。”
無論如何,她滿打滿算也活了近三十歲,當困境來臨,成人的穩重還是在她身上體現了出來。
理了理衣襟,正準備自己想辦法找老嬷的蕭怡,聽見老板遲疑的聲音。
“等等,小娃娃要不去我家借宿一晚。”她回頭只見老板正搓着手,手掌寬大,指關節粗大,皮膚上甚至有不少小細口,是一雙平民百姓的手。
老板突然紅了臉“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天太晚了,不安全,明早再回去吧。”因為表達清晰了,老板可見的松了口氣,露出憨厚的笑容。
蕭怡本來也心生警惕,見老板這樣,突然軟了心,她想到了自已的父親,當然不是現在的皇帝,是她前世的父親。
她的父親也是個農民,家裏條件也不太好,但心腸熱,只要有人求,一定幫忙。
她點頭答應。現在天太晚了,回宮也不太可能,她本來就打算找地住一晚,老嬷還沒找到。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時,她也怕啊,多一個人總歸安心點。
老板住在一個隐蔽的小巷,小巷漆黑又狹長,一股奇怪的味道從裏面傳了出來,隐約還能聽見水聲滴嗒的聲音,蕭怡的腳步緩了下來。
“這……我家境貧境,招待不周,是我糊塗了。”老板也停下腳步,露出尴尬的笑容。
蕭怡感到愧疚,搖了搖頭,抱歉道:“老板願意收留我,已是心善,我怎敢嫌棄,天都黑透了,快走吧。”
伴着腳步聲,嘀嗒聲好像消失了。
“到了。”老救放下包袱,掏出鑰匙,只聽見鑰匙與鎖撞擊的清脆聲。“這,我前幾天熬夜做燈籠,這眼睛看東西不太清楚,請再等會兒。”“我來吧。”蕭怡走上前,老板遞過鑰匙便讓開了,退到後面。
這天是真黑,月光黯淡,小巷又加劇了昏暗,蕭怡一時也沒找到鎖孔。
正專注找鎖孔的她沒有注意到,身後老板臉上憨厚的笑容逐漸隐沒,一雙眼眸在月光下格外明亮,泛着冷意。
老板左手從包袱裏抽出一把彎刀,月光冷淡,彎刀上一泓銀光,倒映出老板充滿殺意的眼神。
“躲開!”蕭怡平時雖偷懶,在沐秋水的□□下,身體素質還是不錯的,蕭怡條件反射的側身,就地一滾。
她擡頭一看,左邊的大門上正插着一把彎刀,閃過一道銀光。
眼前的老板憨厚的氣息早已消散,如一柄出鞘長劍,滿身凜冽,殺意猶如實質。
老板抽出彎刀,握刀的手上滿是傷口。
彎刀再次出擊,直刺蕭怡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