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争

本來越來越大的聲音卻銷聲匿跡在頃刻間,蘇姿晗屏住呼吸細聽了許久,卻再也沒能聽到絲毫聲響,就像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聽。

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索性順着剛才聲音發出的方向,蹑手蹑腳地小心前行,走了一段距離,一高頭大馬出現在視野中,馬上一男子正欲拉弓放箭,她心裏一急,立馬大聲制止道:“住手!”

被她一吼,原本的獵物噌的一下逃之夭夭,那射獵之人噬人的目光朝她射來,眼中盡是怒火。

蘇姿晗根本沒注意到那人眼中的殺意,只顧查看四周到底還有多少死了或者傷了的動物,看完之後一擡頭,就對上一雙烏黑深邃的眼眸,劍眉星目,鼻若懸梁,金冠束發,倒是一長得俊朗的年輕男子,只是薄唇緊抿,一身墨色勁裝,渾身散發着一股冰冷的氣息,雖然氣宇軒昂卻讓人不寒而栗,高高立在馬上俯看于她。

就那麽一眼,蘇姿晗就立馬收回了視線。

此人,竟然選在白霧彌漫的清晨狩獵,真是怪哉;而且,那眼神還真是可怕,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剮了一般。

沉默了一會,她朝馬上那眼含戾氣的人拱拱手,道:“這位兄臺,能否聽在下一言?”

文烨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之色,壓制住心中的怒火,手緊勒馬上的缰繩,冷冷的說道:“講!”

蘇姿晗暗自叫罵:這人!未免也太目中無人?跟皇帝一樣,想到這,臉上一僵,難不成……

她不由得匪夷所思地打量起文烨,心裏百轉千回:應該不是,皇帝哪會一人出行連個随從也沒有,而且她出來時皇帝不是應該還在淑妃的軟玉香懷中嗎?此人氣場也與當初采選時的皇帝有所不同。

只顧去尋思此事,絲毫沒注意到文烨臉上的異樣。

文烨輕輕挑眉,抑制住熊熊怒火,在一旁靜觀其變。

兩人都各有所思。

蘇姿晗回過神來,彬彬有禮,“兄臺好箭法,真是令在下大開眼界!”話鋒一轉,一臉惋惜,“只不過不知兄臺是否能百步穿楊?”

文烨瞄了眼蘇姿晗,見她一臉從容,眸子也似一汪清水般清澈平靜,卻充滿着自信,眼睛微眯,冷冷一笑,“兄臺見笑了,才學疏淺,哪會有百步穿楊之術?”

“哦?兄臺謙虛了,依在下看,兄臺箭術高超,以這些身形龐大的野物為目标實在是辱沒了兄臺,不如兄臺就以樹葉做靶子?”

此話一出,倒是在文烨的意料之外,萬千思緒在心中萦繞,眼中幾度風雲變化。

“哈哈!”他突然朗聲大笑,“兄臺說的極是!”迅速翻身下馬,走至蘇姿晗面前,似笑非笑,“兄臺莫不是覺得我殘忍狠毒?”

文烨突然地轉變讓蘇姿晗有些不知所以然,僵硬地笑了笑,“着實有一點。”

“又不是兄臺你的?你心疼什麽?”

只有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被人奪走傷害才會痛,比如說江山。

“雖然不屬于我,但也不屬于你。”文烨語氣帶着濃濃的譏諷,蘇姿晗有些生氣,灼灼目光盯着他,義正言辭說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秋獵之期,此處本應是皇上的圍場,縱使你身居高職,也不能任意放肆。”

文烨身上的衣服料子和做工皆是上品,蘇姿晗認為他應是随皇帝一起狩獵的某位朝廷命官。

“哦?這麽說是皇上的?”文烨一臉不羁,“那我豈不是要被殺頭?”

蘇姿晗聽出文烨語氣裏的不屑與得瑟,覺得此人甚是嚣張,想必是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仗着有權有勢謀了個官位,本想借着皇帝的名號壓壓他,豈料他會毫無畏懼之色。

她此生對這類人厭惡反感至極,要說原因,可能是因為家中的那一位。心底小火苗往上蹭,眸光驀地一凝:“如果皇上要降罪的話,你……”她微微仰頭理直氣壯的直視比他高出将近一個頭的文烨的眼睛,擲地有聲,“的确該死!”

文烨為之一震,笑容立刻僵住,臉上籠罩着一層陰翳。

蘇姿晗不知那是文烨怒極了的表現,見他許久沉默,語氣緩了緩,再次拱拱手,“權勢滔天又怎樣?淨做壞事不知收斂總有一天能有人收拾。為官者應造福百姓,而不是欺壓百姓,否則,枉為人矣!話已至此,在下告辭,請好自為之。”

說完,毅然轉身。

文烨嘡目結舌,望着那決然的背影,耳旁回蕩着剛才那句話,神情凝重,這樣的話竟然是從一小太監嘴中說出,他身邊需要的正是這樣的人。

蘇姿晗氣沖沖不知走了多久,猛然停下急促的步伐,糟了,走錯方向了!要去集市可是要穿過那片楓林的,這下可好,又走回來。一想到等下可能又會見到那個狂妄之徒,眉毛不自覺地皺了皺。

難道她還會怕他不成?

蘇姿晗鼓起勇氣,下定決心,再次踏進那片楓林。

果不其然,終究還是看見了那抹黑色的身影。

文烨屹立在馬上,目視前方,可能是因為隔着一層淡淡的霧,整個人都顯得深邃朦胧。

蘇姿晗當做沒看見,依舊往前走。

“公公。”

蘇姿晗聽到聲音,瞄了一眼文烨,見他依舊目視前方,若無其事繼續前行。

“公公,請留步!”文烨再次喚道,并從馬上跳了下來,朝蘇姿晗走來。

蘇姿晗停下急促的步伐,狐疑地問道:“你是在叫我嗎?”

文烨展眉笑道:“這除了你我,還有別人嗎?”

蘇姿晗随意掃了一下四周,“沒有,不知兄臺有何貴幹?”

文烨真誠說道:“剛才多有得罪之處,還望公公見諒。”

蘇姿晗始料未及,真是陰晴不定的怪人!雖是如此想,但還是會心一笑,“不知兄臺所說何事?”

文烨面露憂色,深沉道:“方才我心情不好,遷怒于公公,實為抱歉;剛聽公公一言,方知公公也是忠君愛民之人,與公公相比,實在是慚愧。”

面對文烨張口閉口一個公公,蘇姿晗很是別扭,低頭看了看一身的太監服,只能無奈的接受,“兄臺可是為朝堂之事煩惱?”

“公公有所不知,我雖是武将出身,但卻立志要為國家百姓做出自己的貢獻,現在雖位居高位,但見那些貪官污吏貪贓枉法卻束手無策,只能任由他們為所欲為,實在是……”

一想到自己身為皇帝卻要處處受人壓制,文烨咬牙切齒,眼裏有熊熊怒火。

原來是一個憤世嫉俗、憂國憂民之人。

蘇姿晗對這類人一直都比較欽佩,曾經不惜從家裏溜出來對這樣的一個人死纏爛打兩年,讓他收自己為徒,結果卻……想到此處,蘇姿晗不禁惋惜哀嘆,不知那人如今身在何處?

對文烨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兄臺不必氣餒,在下覺得既然是貪贓枉法,就一定能夠找到他們犯罪的證據,到時你就可以向皇上啓奏。”

“皇上?”文烨驚訝。

“沒錯!皇上。”蘇姿晗信心滿滿。

文烨苦笑,似是想到了什麽,轉移話題問道:“公公是剛進宮的嗎?”

“是啊!”蘇姿晗一口回答。

文烨認真盯着蘇姿晗,唯恐漏過她任何一個小表情。

如果他面前的蘇姿晗真是剛入宮的太監,剛才那義憤填膺的樣子,夠膽識,夠耿直,說不定可以為他所用,但是,沒确定蘇姿晗的真正性情身份之前,他不會輕舉妄動,“公公這是要去哪裏?”

“宮裏實在太悶,出來玩玩。”蘇姿晗一時嘴快,就将實情說了出來。

“嗯?”文烨震驚。

蘇姿晗自知說漏了嘴,只得讪讪一笑,“還望兄臺為在下保密,宮中實在是過于污濁,我出來透透氣,兄臺也不必再煩惱,所謂善惡到頭終有報,相信兄臺一定可以将那些貪官污吏一網打盡,我就先行告辭。”

文烨微微一笑,“不知公公尊姓大名?”

“小晗子。”快速敷衍地留下一句,蘇姿晗迫不及待地離去。

望着蘇姿晗漸漸消失在濃霧中,文烨的笑容漸漸散去。

蘇姿晗匆匆忙忙從楓林出來後,不久便和芸兒成功地在集市彙合,一切都按計劃進行着,一晃就已經不亦樂乎地玩了好幾天,兩人一直以男兒身住在了客棧裏,聽說皇帝明早就要起駕回宮了,兩人只得依依不舍地穿回太監服回到了皇帝一行人的駐紮地。

兩人探頭探腦的環視了四周,正蹑手蹑腳準備悄無聲息的躲回自己的小帳篷裏,腦後卻傳來一令人厭煩的熟悉聲音,“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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