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言歡
蘇姿晗猶豫了片刻,“我是蘇恪的女兒,姓蘇名姿晗。六年前,一時興起,女扮男裝離家閑逛,無意間見到了師父您行俠仗義的風采,便心生敬意。”
“不要‘您’啊‘您’的叫我,我還沒這麽老。”辛去非打斷,他大了她也不到十歲。
“後面的事您也知道。”辛去非面一沉,蘇姿晗立即改口,“當時你說如果我能每天做一件好事,無論大小,只要堅持三年,便能收我為徒。”
“結果你卻只堅持了兩年。”
蘇姿晗頓了頓,也不知到底該如何說才好,“四年前,我爹發現此事,将我禁足,并且請了十幾位老師,教我學琴棋書畫,詩書禮樂,并命我在沒學成之前不得擅自離府,連芸兒也不能出府,在此期間,我整整兩年未踏出蘇府半步,所以才……”
蘇姿晗面露自責愧疚,辛去非調侃道:“你爹可真厲害,竟能讓你老老實實呆在府裏。”
蘇姿晗笑笑,卻是笑肉不笑。
蘇恪給她請老師回來的第一天,上官氏抱着她哭了許久,那是她唯一一次見上官氏哭,當時的她不明白,只當是自己不好好學習惹了上官氏傷心,那日便沒有再出逃去找辛去非,可是從那天起,上官氏就整日郁郁寡歡,像是有無盡的煩惱,卻又總是什麽也不說,她為讓上官氏歡喜,便一心一意地學習,自此斷了出逃的念想。
現在想來,現在的她或許明白了。因為從那天起,蘇恪就把她當後宮妃嫔一樣培養,或者說是有意将她培養成六宮之主——母儀天下的皇後,蘇姿晗想,她娘從那天起就知道她會被蘇恪送進囚籠一般的皇宮,所以才會整日憂愁。
其實有一事蘇姿晗也詫異,蘇恪以前都不怎麽管她,以前雖然有讓她學詩書禮樂等一些大家閨秀該學的東西,但從來沒這般嚴厲要求過,更別說将她禁足,像是完全沒有要将她培養成後宮之主的打算,可為什麽會在四年前突然之間花大量精力來培養她成為一國之母?依她對蘇恪的了解,他若真想要她入宮為後,早在她剛學步之時就會為此做準備。
這些事蘇姿晗不想再多想,也不想多說,“直到兩年前,我再次出去時,便得到您已經離開的消息。”
“大丈夫四海為家,哪裏有不平,哪裏就有我辛去非。”辛去非本是壯志豪言,下一句明明很平靜的聲音卻透着絲悲涼,“等了一段時間,沒見着你的身影,以為你已經放棄,便去了其他地方。”
蘇姿晗不好意思問他等了多久,不管多久,也已經無法挽回,“捕俠師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辛去非反問:“你說呢?”頓了頓,問道:“你現在怎麽還是這身打扮?”
蘇姿晗長嘆一聲,“此事說來話長,今年皇帝選妃……”。
她将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原來如此。”辛去非明了似地點頭,其實他早就已經猜到,但還是控制不住心中的落寞,“多年不見,你已經入宮為妃。”
情不自禁吐出這一句,他總覺得氣氛不對,趕緊轉移話題,“你确定他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蘇姿晗認真地想了想,“我想他應該還不知道,他若已然知曉,身為帝王,何必裝作全然不曉?”
辛去非點了點頭,“你還是要小心為上。”
文烨一人在船上等了許久,前方有一大船靠近,見蘇姿晗三人均在其上,上置一小桌,桌上酒肉俱全,三人列坐其次,其樂融融,船上的辛去非含笑單手朝他舉起酒杯,“葉兄,船太小,不足以容納四人,所以我們換了一條寬敞的。”
文烨躍至其上,在空位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飲而盡,贊道:“好酒!”
四人俱笑,忘記了彼此的身份。
游船徐行,雪中觀景,吟詩作對,把酒言歡,言笑晏晏。
大雪漸漸覆蓋了整個都城,街上漸漸安靜下來,打更聲傳來,令夢中人警醒。
四人均凝視着外面,大雪還在紛紛揚揚下着。
辛去非起身,拱手道:“諸位,時候不早了,辛某要先行一步,告辭!”說完,毅然走出船艙。
“捕俠師父!”蘇姿晗心裏不舍,叫住他卻不知說些什麽。
辛去非回頭會心一笑,“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有緣自會相見,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徒弟,自己多保重。”又對文烨将手一拱,臉上是少有的嚴肅,“葉兄,小晗子就交給你了,告辭!”未等文烨點頭,就已經消失在大雪中。
蘇姿晗踉踉跄跄地跑到了船頭,着急地環顧寂寥無人的四周,尋找他的身影,任由大雪落在身上,凝眉望着茫茫大雪簌簌飛揚,心裏默念道:捕俠師父,珍重!
文烨緩行至蘇姿晗的旁邊,輕輕拍掉她身上的雪花,試圖将她頭發上的雪一一挑揀下來。
蘇姿晗趕緊躲閃開來,随意拍了拍頭說:“可以了。”
“不要動!”文烨将她的手移開,小心翼翼地撥下她頭上少之又少的雪沫,然後解下自己的狐裘為她披上。
“不用了。”情急之下,蘇姿晗抓住了文烨正在為她打結的手,四目相接,面上一紅,趕緊岔開視線,手忙腳亂地想将狐裘取下。
文烨視若無睹,兩三下就将結打好了,攬着她的腰直接飛上了岸。
一路上,只聽得腳踩在雪地上有節奏的“咯吱咯吱”的聲音。
“多謝!”進了宮門,蘇姿晗把狐裘解了下來,交還給文烨。
“客氣。”文烨瞅了眼狐裘,伸手去接,肩上的積雪如瀑布般斷斷續續的瀉下,目光卻是飄忽不定。
與他同樣不安的還有蘇姿晗,只是所惱的并非同一件事。
次日,蘇姿晗在睡夢中被人吵醒,睜眼便是芸兒擔心着急的樣子,“小姐,太後有請。”
“太後?”
蘇姿晗穿戴整齊,見一四十餘歲姑姑立于屋內。
“蘇婕妤,太後傳您到永壽宮一趟。”
根據此人的穿着年齡,蘇姿晗便知此人是太後的心腹何姑姑,聽聞太後清心寡欲,不喜熱鬧,采選之後便下令免去了衆妃嫔的請安禮,說是麻煩,蘇姿晗也不是喜愛巴結他人之人,所以她就當真沒給太後去請過一次安。
太後身邊有兩位心腹,跟了太後二十幾年,一人是站在她面前的這位何姑姑,蘇姿晗是第一次見;而另一人是一位不會說話的啞姑姑,在路過韶影軒門外時倒是被蘇姿晗遠遠地看到過幾次,瞧着倒是慈眉善目,和藹可親。
“不知太後傳我是為何事?”
“主子的事,做奴婢的無權過問,只是王昭儀等人都在永壽宮等着您,蘇婕妤只管跟奴婢走就是了。”何姑姑冷冷地回答。
蘇姿晗思量片刻,“那就請姑姑帶路。”
帶着一絲不安,前往永壽宮。
永壽宮室內飄散着一股清腦安神的檀香味,只是室內的陳設都是極其珍貴華麗,屋內早已坐滿了儀态各異的妃嫔,陣容可與家宴時相比,衆人異樣的目光随着蘇姿晗緩緩的步伐而移動。
唯有那高高在上、雍容華貴的婦人,漆黑的眼睛注視着前方,不曾有過絲毫的變動。
蘇姿晗眼神掃過形形色色的妃嫔,最後掃過王鳶傲慢的臉,淡然行禮,“妾身給太後娘娘請安。”
“來了嗎?起來吧。”上方傳來溫和的聲音。
“謝太後。”蘇姿晗起身。
太後寧靜而慈祥,“蘇婕妤啊,可知今天哀家召你來是為何事嗎?”
“回太後,妾身不知。”
“此事還是讓王昭儀跟你說吧。”太後的眸子黯然無光,一成不變,“王昭儀,此事既是你提出的,就交給你來處理。”
蘇姿晗內心百轉千回,聽聞當今太後雙目失明,且不愛過問他人之事,果不其然。
“妾身遵旨。”王鳶勾唇一笑,臉上是勝券在握地篤定,起身厲聲劈頭就質問蘇姿晗:“蘇婕妤,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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