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謠言
蘇姿晗目光依舊在手上的書中,“一時想不到澄清之法,也沒有澄清之需。”
見她如此,謹言也不再多言。
韶影軒似乎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連續幾天無外人踏足。
日落時分,連續下了幾天的雪,今天有了融化的跡象,樹上的積雪滑落,穿過樹枝樹葉簌簌落下,文烨身着淡黃色常服,踏在濕漉漉的青石板路上,原本淡黃色的靴子染成了玄黃,沉重的腳步聲似乎将心中隐藏的煩亂顯示出來。
驀地停下腳步,連一向穩重的江祿喜都差點撞到了他的後背,他頓了幾秒,又起步向前。
“皇上,您都在這禦花園走了将近一個時辰了,天氣寒冷,可要保重龍體啊。”江祿喜終于忍不住說道。
文烨似未曾聽到,依舊漫無目的地向前走着。
蘇姿晗正烤着火,突然聽到外面有人通報“皇上駕到”,神經一下繃緊,一想到自己此時臉上沒有上醜妝,急急忙忙跑到梳妝臺前,胡亂的抹了一些胭脂,出來時文烨已經進到了屋裏,鼻中呼出一團團熱氣。
蘇姿晗微微施禮,“皇上。”
“嗯。”文烨應了一聲,走近将蘇姿晗扶起,攜着她在榻上坐下。
蘇姿晗無意瞥到他濕了的鞋子,不好叫他換鞋,只得命芸兒将炭火加大。
韶影軒陳設簡單,華麗程度永不及永壽宮,但卻另有一番素雅的風韻,屋內點的雖不是凝神安心的檀香,但淡淡的百合香卻也讓文烨身心舒暢,以往也只有在永壽宮,文烨才能得到片刻的放松。
彼此無言,室內靜了許久,謹言突然禀道:“婕妤,到您用晚膳的時間了。”
蘇姿晗轉頭問文烨:“皇上,您要用膳嗎?”
文烨看向她,點了點頭。
很快,桌上便布滿了菜,文烨掃了一眼菜式繁多的桌面,道:“你生活得倒是挺不錯。”
“承蒙皇上眷顧,妾身的日子才會如此舒坦。”蘇姿晗笑着道,表面是恭謹之詞,實在另有一番意思:若不是被他冷落,恐怕她早就卷入後宮的紛紛擾擾中,日子哪能像現在這般清閑?
文烨知道她所指,笑了笑,道:“朕擔心你聽到外面的謠言心中不快,所以才來看看,現在看來,倒是朕多慮了。”
“既是謠言,那便是假的,清者自清,何須為這些瑣事煩惱?”蘇姿晗不緊不慢地夾着青菜。
文烨停下筷子,目光在桌上流轉,舉筷夾了一塊蘇姿晗一直吃着的青菜,“沒想到你胃口如此清淡。”下咽後,繼續說道:“不光胃口淡,性情也淡,真不像一位相府千金。”
不像蘇恪的女兒。
“皇上說笑了,對于油辣酸甜的食物,妾身都愛,只是晚上吃一些清淡的食物更有益于身體,而且,受了家母的影響,妾身才會有晚膳偏好素菜的習慣。”蘇姿晗眼裏閃過一絲憂傷,“相府千金又怎樣?有時還不如平常女子般自由,在這皇宮裏,能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生就算是蒼天保佑了。”
蘇姿晗直言将心中所想說出,毫無避諱,文烨再次夾了一塊青菜,細細咀嚼,腦海中慢慢浮現出她往日的種種行為,越想心就越亂,忽地大口快速将飯吃完,放下筷子就起身離去。
“妾身恭送皇上。”
蘇姿晗趕緊起身行禮,盯着文烨消失的方向出神許久,最終,所有淩亂的思緒化作了輕輕的一聲嘆息。
“皇上,您今晚準備去哪留宿?”
緊跟着文烨急促步伐地江祿喜小心的問道,他本來以為文烨既已在韶影軒用晚膳今晚就會在韶影軒留宿,誰知用完膳後又出來了,要怪也只能怪那蘇婕妤長得太不争氣。
文烨滿臉煩躁,望了江祿喜一眼瞬間讓江祿喜不敢再多問,出了邵影軒後不久,他身上不正常的燥熱愈來愈烈,心中熊熊燃燒的烈火也愈來愈烈——除了欲火,更多的是怒火。
果然不愧是蘇恪的女兒,他差一點就就被她虛僞的外表騙了,只是,性子未免太急,這麽快就坐不住,游戲才剛開始,竟敢給他下藥,看來,他是該好好疼她了。
邵影軒內,蘇姿晗身上的衣裳已被自己脫下一大半,身上的燥熱卻只增不減,臉上漲上異樣的潮紅。
“芸兒,大冬天的,怎麽突然這麽熱?”
她扯着身上的衣服,又大口大口地灌了幾壺冷茶,身體的異樣讓她心慌。
“小姐,你先冷靜一下!”芸兒在旁邊幹着急,見蘇姿晗這個樣子,心裏也是清楚的,“奴婢……奴婢這就把皇上請回來。”
“不要!”蘇姿晗盡力讓自己保持清醒,拉住芸兒,“不要去。”
“可是……小姐,您現在這個樣子?”
“去!去打幾桶冷水來!”
“冷水?這天氣這麽嚴寒,萬一凍壞了身子怎麽辦?”芸兒因擔心蘇姿晗,遲遲不肯動身。
“你快去!身子不打緊,快去!”蘇姿晗只顧胡亂拉扯自己的衣服,少存的理智也快要被身體的燥熱所替代。
“芸兒,先将婕妤扶到床上。”
正當芸兒準備去打水時,謹言正攙扶着蘇姿晗往床的方向走去,趕緊上前幫忙将蘇姿晗扶到了床上。
“謹言,你這是?”
芸兒正在納悶之時,謹言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根銀針,在燭光下熠熠生輝,作勢要紮在蘇姿晗身上,芸兒趕緊握住謹言的手阻止道:“謹言,你要幹什麽?”
謹言也不反抗,只吐出一句:“救人!”
芸兒見她臉上依舊是那副冷冷的表情,又望了眼蘇姿晗此刻煎熬難受的樣子,思量許久後還是松開了手,叮囑道:“那你要小心一點。”
謹言毫不猶豫,一針落下,蘇姿晗的眉毛微蹙。
“謹言,你确定能行嗎?”芸兒見狀,不放心地問道。
謹言不曾理會絲毫,再次連續落下幾針,動作如此熟練利索,令芸兒驚訝不已,蘇姿晗不似方才那麽躁動,芸兒擔心的心也就放下了。
施完針後,謹言又叫芸兒打水将蘇姿晗臉上厚厚的胭脂洗淨,幫蘇姿晗掖好被子,望着那張已經熟睡的如清水芙蓉般的面龐,謹言眉毛微蹙,發出一聲短嘆,卻微不可聞。
清晨,蘇姿晗倚在床上,幾縷青絲垂在胸前,白皙的臉上比往日添了些許愁意。
“謹言,昨天晚上,謝謝。”
“婕妤客氣了,服侍和照顧婕妤是奴婢的責任。”站在床前的謹言如往常一樣面無表情。
蘇姿晗紅唇輕啓,“我爹為什麽吩咐你這麽做?”
“為了保全他在朝中的聲譽和地位。”謹言利索地答道。
謹言知道此事眼前這個女子心裏早就明了,包括自己是蘇恪刻意安排在她身邊監視她的一舉一動的人一樣。
蘇姿晗臉上并無驚訝之色,依舊微笑着,只是笑容裏卻盡是苦澀。
謠言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
現在人們都說她早非完璧,倚仗家勢,肆無忌憚,與人私通,其行為惡劣之至,皇帝因礙于其家中的勢力不敢懲辦,已引來朝中大臣的非議,說當朝丞相蘇恪權傾朝野,脅迫新帝,任由其女在宮中胡作非為,目中無人,恐有挾天子以令諸侯之意、犯上作亂之嫌。
只有證明她是處子之身,方能證明她的清白,方能平息非議。
一旦皇帝寵幸她而落紅,便能證明她還是清白之身,謠言也就不攻自破。
可文烨很少來韶影軒,就算來了,也不會碰她,她也不會讓他碰她,所以,機會一來,只有下藥。
“丞相說要婕妤當心皇上,皇上并沒有您看到的那麽簡單。”謹言心裏對蘇姿晗有一份同情,雖然生于富貴人家,卻被自己的親生父親送進了這沒有硝煙的戰場,躲不掉,也逃不了。
“俗話說人生在世,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說得果然沒錯,原來我爹也會有糊塗的時候。”蘇姿晗真是不明白為什麽一生精明的蘇恪會選擇扶持文烨。
若不是蘇恪的扶持,一個不受寵的瞎眼妃子又怎能讓庶出的兒子成為太子并成功的登上皇位?當年蘇恪眼中的小蛇現如今卻已經蛻變成了一條龍,或許,是蘇恪錯把一條藏在深淵的龍當成了一條可以駕馭的蛇。
除夕一贊将她推向風口浪尖,随意一吻讓嫉妒成恨的妃嫔确信她與人有染,對質時的沉默看似是袒護她,實則模棱兩口更引人猜疑,讓蘇家名譽沾上污漬,卻又能不招她懷恨。
好一個借刀殺人,隔岸觀火,無論火有多大,卻始終蔓延不到他身上。
什麽夢游,不過是他隐瞞的借口罷了,她怎麽就那麽傻,還信以為真。
蘇姿晗長嘆一聲,幽幽感嘆:“爹這次是遇到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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