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留宿
蘇姿晗猛然彈起,掀開被子迫不及待地下了床。
“蘇婕妤,你要去做什麽?”文烨問道。
“如廁。”蘇姿晗簡單的答了一句,由于沒點蠟燭,一時找不到鞋子。
文烨提醒道:“你怎麽不将蠟燭點燃?”
“就如皇上方才為妾身着想一樣,妾身也不願打擾皇上安睡。”很快,蘇姿晗找到鞋子,兩三下套好外衣,急匆匆地離開了房間。
黑暗中,文烨的笑容在臉上綻放。
逃離了自己的房間,蘇姿晗才松下一口氣,方才實在是太驚險大意了,竟然忘記了自己臉上沒有上妝,所幸文烨進來時沒有點燈,看不清她的容貌。
本來她打算去上官氏房間,但一方面怕擾了蘇母休息,另一方面又怕上官氏會因此而心疼,只得去芸兒那抹了些胭脂。天氣寒冷,在回房時她便挑了條較近的小道,經過一僻靜的庭院,寒風習習,一陣濃重的酒味也撲鼻而來。
地上的酒還在流淌着,夾雜着摔碎的酒壇碎片,石桌上的酒也順着邊沿流了下來,一男子側趴在酒壇上,一手提着一酒壺,不停地往自己嘴裏澆,身上只挂着零亂的大紅色裏衣,露出了胸膛,邪魅而放蕩不羁。
“這洞房花燭夜,你怎麽在這?”蘇姿晗看清人,走過去說道。
蘇穩仲用朦胧的眼睛瞟了眼蘇姿晗,道:“我怎麽就不能在這了?”
“你難道讓新娘獨守空房?”
蘇穩仲冷哼一聲,灌了一口酒,“剛玩完,和青樓的女人一樣,無趣透了。”
蘇姿晗沒想到他會說出這般話,以前雖然游手好閑,但也只能說是風流,現在卻是下流,“蘇穩仲,你實在是越來越令人瞧不起了,既然不愛就不要娶人家。”可能是同為女人,一遇到這種男人蘇姿晗就會看不下去。
“你瞧不起我?”蘇穩仲冷笑,“你有本事,還不是一樣進宮嫁給了文烨那小子。”
“住嘴,你怎可直呼皇上的名諱?”蘇姿晗多少還是有些忌諱,畢竟文烨一行人此時正在蘇府。
“怎麽?我有說錯嗎?你愛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照樣做了他的女人,這和我又有什麽區別?”蘇穩仲毫無顧忌,越說越激動,領着酒壺站起來,整個身體都搖搖晃晃。
蘇姿晗當場一震,深藏的內心被蘇穩仲一語戳中,驀然沉默,壓抑着內心一湧而上的痛,“我和你始終有許多地方不一樣,你以後如果遇到了真正愛的人,你可以去愛她,還有機會在一起,甚至白頭偕老;而我卻永遠都不可能,在我的生命中,愛情是不被允許的。”
她眼中黯淡一片,不知是說給蘇穩仲聽還是說給自己聽,說完便離開了。
蘇穩仲像木頭人一樣杵着聽着,等蘇姿晗離去,驀地将手中的酒壇砸向地上,酒水四濺,笑得近乎癫狂,“為什麽要進宮?為什麽?”眼裏有恨,有不甘,也有悲傷,“蘇姿晗,我終究還是和你一樣。”
回宮後,文烨駕臨韶影軒的次數也逐漸增多,與曾經獨占聖寵的趙淑盈不相上下,只是蘇姿晗卻依舊沒受晉封,與文烨的關系也依舊如常,不冷不熱,相敬如賓。
轉眼夏至将近,天氣越發炎熱,今夜更是悶熱,不知暴風雨何時來臨,蘇姿晗搖着搖扇,在庭院乘涼,“謹言,今晚皇上可會來韶穎軒?”
謹言道:“啓禀蘇婕妤,據江總管回報,皇上正在批閱奏折,今夜應該就在璟銮殿安歇。”
蘇姿晗擦了擦臉,因為出汗的緣故,臉上的醜妝花了,粘膩得很,既然文烨今晚不會來,她準備好好沐浴清洗一番,“芸兒,水準備好了嗎?”
“小姐,全都準備好了。”芸兒答道。
蘇姿晗沐浴完,将胭脂腮紅洗去,換上了一件淺綠色紗裙,青絲上只插了一支簡單的羊脂色茉莉發簪,看上去很是秀雅清靈,沐浴完後雖然比剛才清爽,但她卻仍感覺悶熱難眠,漫步在庭院,朗月當空,即使是在夜晚,四周的景物也看得分明,甚至別有一番風韻,她突然想出去走走。
她避開人多的地方,朝與璟銮殿相反的方向走去,韶影軒本就不是繁華中心之所,一路走來,發現越來越僻靜了。
“此處是什麽地方?”蘇姿晗問。
謹言道:“奴婢雖不曾來過這,但聽說前方不遠處便是安居宮,是太妃居住的地方,地處偏遠,很少有人踏足。”
“是嗎?那豈不就是我以将來要居住的地方?”聽到安居宮,蘇姿晗心情有些沉重。
芸兒連呸三聲,“呸呸呸!小姐以後以後才不需要住那種地方。”
蘇姿晗微微一笑,“走,過去看看。”走了數十步,突然停下了腳步。
芸兒詫異地問道:“小姐,怎麽了?”
蘇姿晗屏氣凝神,小聲說道:“你們沒聽到水聲嗎?”
她順着水聲仔細尋找,發現有一條小溪,水很淺,寬也不到一米,溪水清澈見底,順着溪流,方知前方有一湖,離地面不過五六尺,湖水卻是很深,放眼望去,才知四面分別有一條小溪彙聚而來,飛流直下,像幾條小瀑布,發出嘩啦啦的水聲,令人眼前一亮。
“婕妤,這是彙芳湖。”謹言見到蘇姿晗臉上的詫異,自覺向她解說。
蘇姿晗蹲下身子,将手放在溪水當中,讓水淌過指尖,涼涼的,軟軟的,很是舒服,令人眷戀。
正當她享受着清涼的觸感時,不知有什麽東西流到了手中,拾起一看,原來是一片綠色的楓葉,巡視四周,周圍雖然樹木茂密,卻沒有楓樹的蹤影,情不自禁地吟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芸兒呵呵笑起來,“小姐,那是楓葉,不是花朵。”
蘇姿晗沒有心情和芸兒開玩笑,“可還記得我初進宮時帶來的那只笛子?幫我拿來。”
“是小姐以前最喜歡的那只竹笛嗎?奴婢這就去。”
芸兒很快拿來了笛子,蘇姿晗接過笛子,拿在手裏端詳了許久,也不知多久沒吹過笛,更不知多久沒吹過這支竹笛,情不自禁發出一聲嘆息,執起竹笛。
清脆的笛音彌漫開來,如眼前淙淙的溪流,婉轉清新,如夏日的一陣清風,悠揚回蕩,只是,舒緩的笛聲中卻隐約透着淡淡的憂傷,如來自心扉的無聲傾訴,在靜夜裏萦繞回升。
一曲完畢,令人久久無法回神,有如餘音繞梁。
曲終音散,謹言收回了思緒,在心中暗嘆:衛王的徒弟果然名不虛傳。
蘇姿晗收起了笛子,道:“回去吧。”
第二天晚上,芸兒因受了熱,早早的就去休息了,蘇姿晗依舊睡不着,想起了昨日去的彙芳湖,攜帶竹笛,再次來到了溪邊,本來她是打算一人前去,謹言說不放心,硬跟着一起去了。
觸摸着清涼的溪水,蘇姿晗思考了片刻,還是将鞋襪脫了。
謹言趕緊勸道:“婕妤,萬萬不可。”
蘇姿晗道:“有何不可?”
“這萬一要是被男子看到,婕妤又該如何自處?即使此人不是男的,被他人看到,也少不了會有閑言閑語。”
“謹言,果然是人如其名,不過這次不用擔心,此處如此偏遠,又是晚上,哪會有其他人?何況,你不是還在嗎?等下如果真有人,你提醒我便是。”蘇姿晗說着便将腳放進了水中,見謹言依舊不樂意的樣子,道:“很是舒适,謹言可要一起?”
謹言立着不動,“奴婢替婕妤把風。”
腳下的流水淌過,偶爾拂過的微風輕輕撥弄着鬓角的發絲,四周蛐蛐聲一片,卻是極寂靜的,蘇姿晗拿起手中笛,飄渺的笛音輕輕飄過聆聽者的耳畔,漫溢聽者的心頭。
一曲終了,謹言開口道:“觸景生情,寄情于笛,笛聲含情,則動人心弦。婕妤,恕奴婢多言,有些情還是讓它如此曲一樣吧,即使餘音袅袅,也終要銷聲匿跡。”
蘇姿晗道:“俗世之人,又怎能無情無惑呢?”
“此情非彼情,奴婢指的是婕妤的相思之情。”
蘇姿晗笑笑,“深宮孤寂,思念親人也是人之常情。”
謹言毫不遲疑,語氣不容置疑,“思母之情是常情,但婕妤對衛王紅豆相思情卻有違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