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蔣淮接到楊時嘉的電話時還有點茫然,聽清楚電話裏的內容,蔣淮一口答應下來,順便把通知霍骁這個任務也給攬在了身上。

楊時嘉這段時間正在和新婚妻子準備移民的事情,現在各種批示終于下來了,想約相熟的幾個人一起吃一頓告別飯。

蔣淮沒有理由拒絕,可他也并不想讓霍骁去蹚這趟渾水。

所以這件事情就隐秘地斷在了蔣淮這裏,即便他每天都可以和霍骁見面,也只字未提。

到了吃飯那一天,蔣淮找了個借口獨自赴宴。楊時嘉問起霍骁的時候,蔣淮笑答對方有事情實在抽不出空來。楊時嘉雖然看起來有些遺憾,但終究也沒說什麽。

事情壞就壞在出門之前沒有看天氣預報。飯局結束走出大門接受迎面而來的雨夾雪,蔣淮實在是有些心累。

旁邊的大學室友還想約着一起去通宵玩樂,蔣淮眼睛盯着街上的出租,準備随便攔下一輛把自己送回家。剛擡起頭,眼睛就自動瞄向了馬路對面格外眼熟的車子,以及車子旁邊撐着傘的人。

蔣淮覺得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幾乎是跟如今寒冬臘月的天氣一般凍住了,好半晌看到人向他走過來,才一點點恢複跳動,卻猶帶着些心驚膽戰。

他沒有跟霍骁說過在哪裏吃飯,霍骁能主動找到這裏必然什麽都是知道的。蔣淮好像在看一出戲,戲臺上只有他一個跳梁小醜。

霍骁停留在蔣淮對面,蔣淮看着對方平靜無波的眼睛,幾乎在心裏已經替他發問了。

旁邊的室友停止了交談,在後面結賬的楊時嘉夫婦趕出來正好看到霍骁。

楊時嘉眼睛亮了亮:“學長,蔣淮不是說你今天有事來不了嗎?”

蔣淮羞愧低頭,實在沒眼看霍骁現在的表情。

霍骁看了看他,禮貌笑了笑:“剛剛忙完,看到下雨了來接蔣淮回家。”

楊時嘉看看他們兩個,隐約覺得有什麽不對,卻又說不上來,有些尴尬地接道:“是啊,這雨下的是挺突然的。”

霍骁跟大家打了聲招呼,把傘擡高一點,看向從他出現就一直低着頭沒精打采的蔣淮:“淮淮,回家了。”

蔣淮猛一擡頭,被霍骁拉着下意識跟着走,走到對面才想起來沒跟朋友們道別,又扭過頭揮揮手。

坐上車,蔣淮還是懷疑自己聽錯了:“你剛剛喊我什麽?”

霍骁的嘴角微微翹了翹:“怎麽了?”

做了錯事有點慫的蔣淮又沒敢接着問。

即便他心裏現在有十萬八千個問題,但是霍骁不開口他就沒有問出來的理由。

蔣淮不由想,人果然是不能做虧心事的。

行到一半,霍骁先開了口:“我之前接到過時嘉的電話,但是他說拜托過你轉告,所以我一直在等你親口告訴我。”

終于開始了,蔣淮有些難堪地低頭看自己的褲子。

霍骁看了他一眼,接着說:“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我今天沒有來不是因為沒有收到邀請,而是你不想讓我來。”

蔣淮更加難堪了。

霍骁:“楊時嘉已經從我的人生中剔除出去了,不管你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我都原諒你。”

過了會,霍骁補充道:“從我們開始的那一刻起,你之于我就是最特殊的。”

蔣淮幾乎要哭了,如果霍骁質問他,他或許還能巧舌如簧地辯論三分,可霍骁用最柔軟的話語,把他那些不堪的心思給剝開,讓人無地自容。

蔣淮有些賭氣道:“如果我是因為嫉妒才故意不說的呢?”

霍骁的笑容更明顯了點:“這只能說明你很在乎我。”

蔣淮扭頭看窗外,十分不争氣地紅了眼睛:“停車。”

霍骁看了看路況,靠邊把車停下。

車子剛剛停穩,蔣淮就從副駕駛撲過來,紅着眼睛摟住霍骁,惡狠狠地說:“我要吻你了。”

霍骁認真看着他,仿佛透過眼睛看向他的靈魂。

蔣淮捂住他的眼睛,低頭吻上去。

嘴唇顫抖着,似乎能聽到他小動物一般的嗚咽。

霍骁在心裏嘆了口氣,化被動為主動,逐漸加深了這個吻。

這個吻似乎把剛剛嚴肅的氛圍給無形中化解了,結束長吻的蔣淮眼睛還是紅的,但是明顯看起來比剛剛活潑一些。

霍骁重新啓動車子,蔣淮道:“他們這個月十九號就要移民去A國了,如果你覺得可惜,可以問一問時間去送機。”

霍骁抽空又看了看他,蔣淮的表情明明說着“我不樂意”,嘴裏說出的話卻萬般婉轉。

霍骁伸出手把他的頭發揉亂,嘆息般道:“傻瓜。”

蔣淮很不服氣:“我才不傻,雖然你沒來,但我今天吃了兩人份的飯,一點都不虧。”

霍骁笑出聲,最後把車子停在公司的停車場,牽着蔣淮的手,帶着他慢慢往回走。

晚飯吃太多睡覺也不舒服。

路上蔣淮從學校講到公司,走過水坑,又跳來跳去走到霍骁的另一邊,像個多動症兒童。

霍骁伸着手,想好好牽牽人都沒機會。

後面的車燈亮的有些刺眼,車速飛快地駛過他們帶起瀑布般的水花,正好在馬路一側的蔣淮在霍骁伸手拉他之前馬上背過身把霍骁給籠罩地嚴嚴實實,結果自己淋得像落湯雞。

霍骁頭一次覺得火冒三丈,忍不住想在路邊把傻瓜蔣淮罵一頓。

結果蔣淮打着冷顫的一句:“霍骁,好冷啊。”讓他未出口的那些責罵頓時失了準頭。

他萬萬沒想到,蔣淮第一次把他的名字喊出口會是這種場景。

霍骁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他,一言不發黑着臉在路邊攔車。好不容易攔到車了,又一路陰沉着臉催促司機趕緊開回家。

路上蔣淮牙齒打架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霍骁在心裏把不長眼的司機罵了不知多少遍,卻對着蔣淮不知所措。

他伸手想抱抱蔣淮給他取暖,卻被蔣淮一個側身躲了過去。

蔣淮抖着聲音解釋:“我身上是濕的,你會冷。”

霍骁陰沉了一晚上的臉,突然顯出呆滞,過了會融化成了一抹柔軟。

他不由分說把蔣淮摟進懷裏,按着他不讓他動:“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可能是冷的不想說話,又或者懷抱太過溫暖,蔣淮沒有反駁。

在司機飛一般的速度之下把蔣淮送到家,霍骁打開空調,馬不停蹄到浴室給他放水洗澡。

等好不容易緩過來的蔣淮從浴室裏出來,家裏彌漫着一股濃郁的姜湯味。

霍骁在他喝姜湯的時候,盡職盡責幫他吹頭發:“姜湯不要喝太多,晚上喝容易辣嗓子。”

蔣淮笑眯眯答應,卻低頭喝得一滴不剩。

把人給塞進被窩,霍骁自己都出了一身汗。

蔣淮睜着眼扯住他的衣角:“你別走。”

霍骁坐在他身邊:“不走,我去洗個澡。你晚上有什麽不舒服喊我。”

蔣淮很聽話地點頭,什麽時候都笑地彎彎的眼睛依然像個小月牙。

霍骁彎下腰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個吻:“你先睡,晚安。”

蔣淮很乖:“晚安。”

然而說了晚安他卻并沒有睡。霍骁洗完澡回來,他都已經困到眼皮打架了,還堅持着沒閉眼。直到霍骁也跟着鑽進被窩,他才蹭着找到一個安穩的位子,趴在霍骁胸口,睡熟了。

霍骁看着蔣淮白嫩的側臉,心裏實在軟的不成樣子。

蔣淮的隐瞞有沒有讓他生氣,說實話,有。可那種生氣并不是因為楊時嘉要離開而自己卻被蒙在鼓裏為之遺憾氣憤的生氣,而是對于蔣淮跟他有秘密這件事的生氣。

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楊時嘉變成了心裏一個若有若無的影子,蔣淮實實在在地住在了裏面。

看到他沮喪低着頭,像個沒吃到糖的小孩時就不生氣了。或者是,在家裏一個人有些孤單地吃過飯,突然看到外面下雨的時候就已經不生氣了。

他的淮淮還在外面,他要去接他回家。

蔣淮果然還是感冒了,這場感冒來勢洶洶,第二天蔣淮整個人都沒能爬起來。

霍骁為了照顧他跟着請了一天假,聯系過醫生過來看病之後,霍骁動手煮了一鍋清粥,看着蔣淮喝下。

生病的蔣淮意外地愛撒嬌,摟着霍骁不撒手:“好冷啊。”

霍骁沒辦法,把人重新塞進被窩,從櫃子裏找了幾床被子嚴嚴實實壓在上面,又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一點。

蔣淮就眯着眼看霍骁忙前忙後,一臉酒足飯飽的小貓樣。

霍骁被他折騰的沒脾氣,整理拿被子時弄亂的衣櫃,無意間扯出來一件西裝。

這件西裝已經是兩三年前的款式了,如果一定要說和市場上的有什麽不同,這件西裝的袖口繡着一連串的花邊,非但不顯輕佻,反而讓整件正裝帶了點活潑的年輕人氣息。

霍骁拿着衣服的手頓了頓,過了會扭過頭問蔣淮:“這件衣服……”

蔣淮從層層被子裏探出個頭:“好幾年前的衣服了,上大學的時候為了參加面試才買來的,結果買來沒幾天袖子就被我給劃爛了,拿回去我媽給繡了幾朵花,還挺好看。”

霍骁眼底的神色有些複雜,思考了好久才試探着問:“你上學的時候有沒有送過一個人昏迷的人去醫院急診?”

蔣淮滔滔不絕的嘴巴停了停。

救過,那個人就是你。就是因為那次救了你所以才一見鐘情,後來苦苦暗戀你好多年。結果你竟然狗血地喜歡着我的室友。

這話蔣淮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索性緘口不言。

霍骁眼底裏的波濤歸于沉寂之後,突然笑出了聲:“我以為是時嘉,原來竟然是你。難怪當初我問他,他什麽都不記得。”

大學時候的霍骁已經很拼命了,吃飯沒有學習重要,沒有工作重要,長年累月存下了胃病。那天他照舊去圖書館看書,路上已經隐隐覺得不是很舒服,但是他并沒有當回事。在路上暈倒時,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小路偏僻,大多時候并沒有多少學生。霍骁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麽個角落了,身體突然被人拖起來,那個人嘴巴裏一直不停在跟他說話,他神志不清聽地模模糊糊,倒是偶爾睜眼看到對方特殊的袖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概是要去參加面試的學生,結果遇到了差點猝死的自己。

把他送到醫院交過費,對方就走了。霍骁出院之後很反常地沒有整天泡在圖書館,反而在學校轉悠上瘾,最後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讓他找到了穿着這件特殊衣服的楊時嘉。

聽完了前因後果,蔣淮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可他還是小聲地吐槽:“早知道就不借衣服給他了。”

楊時嘉個混蛋,面試借誰的衣服不好,非要借他的,耽誤了三年的青春。

霍骁看他一邊罵人一邊哭,好笑地在旁邊幫他擦眼淚:“如果知道是你……”

蔣淮惡狠狠道:“如果知道是我,咱們兩個早就在一起了!”

哪裏還有苦苦暗戀的這些年?

霍骁俯身抱住他,像是對待失而複得的珍寶:“現在也不晚。”

反正從始至終都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依然沒有改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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