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一天

那一天，二中隊長終于忍不住了，他對着一隊長和四隊長發牢騷：“老三這是怎麽回事？看他隊裏出事就讓着他，他還真要鬧到天上去了不成？！”

他們幾個都是鐵大隊削出來的南瓜，袁朗在他們中間年齡最小，一般事情上頭其他幾個其實總有些讓着的傾向。

四隊長一向沉穩，輕易不言語，過了一會兒才說∶“他其實從選訓結束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了……”他話沒有說完就停住了。

一隊長若有所思。

二隊長在工作方面粗中有細，在日常生活方面卻有些馬大哈，他有些迷惑的看四隊長：“什麽意思？”

四隊長沒回答，只看了看一隊長：“你上次不是說你媳婦想給袁朗介紹個對象？”

那一天，就在三位中隊長議論的時候，誰都不會想到，性格溫順嚴守紀律的許三多正在爬牆，确切地說，是在翻牆。

茫無目的的一路走來，許三多最終還是回到了自己最初成長的地方：702團。

可是一切就像袁朗所說的，你以為你還能回到最初嗎？

許三多在702團門口發現，自己真的是找不到過去了。

地方依舊熟悉，進出的卻全是陌生的人，眼前閃過的也全是嶄新的軍裝。

許三多只能隔着一道牆聽着那訓練的口號聲，運動的呼喊聲及歡笑聲。

當天色漸漸變晚的時候，無所歸依之下産生的極度渴望讓徐三多作出了個大膽的舉動：翻牆。

翻牆的動作對許三多來說輕而易舉，翻牆之後的結果卻有那麽些不如人意了。

許三多降落的地點是在車場，他剛進去走了幾步就和車下滑出的滿身油污的兵打了照面。

許三多一下子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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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違規的事情他還真沒有做過，剛才的舉動只不過是長久壓抑之下的情緒爆發，現在被人當場撞見，他只覺得難堪又不知所措。

但腦子裏盡管是一團亂，許三多卻已經本能的擠出個笑臉，甚至還沖對方點了點頭，照舊的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向裏走了。

車下滑出的兵被那誠懇的笑臉晃的愣了愣，甚至還本能的回了個笑容。

許三多于是平安無事地走了過去。

很不幸的事，車這邊還有足一個班的兵在觀摩修車。

許三多立刻被十幾雙眼睛盯牢了，他只能繼續強撐出一個理直氣壯的場面。

這次他又平安無事的走出了大約五米。

然後麽，終于有士兵反應了上來。

再然後，毫無反抗之意的許三多就被抓獲了。

而不久後，他沒想到自己見到了何紅濤，他當兵的起點，第一個肯定他的軍官。

許三多就這麽在自己老上級的那間不超過十五平米的房子住了下來。

何紅濤對這個自己一直以來都很喜歡的下級顯得很是快活，他把許三多扒拉到一邊去和自家的小崽子玩，自己在那倒騰鍋碗瓢盆。

他百忙中還不停的快活的和許三多說過閑話：“地方不大，将就将就啦……前不久提了副營，過倆三月的就換房了……”又教訓自家兒子，“讓叔叔歇會兒，別鬧啦……”

然後他回頭笑看許三多：“你現在越來越不錯啦，剛才聽我那幾個兵說，你被抓住的時候臉不變色心不跳的，進步很大嘛。”

許三多愣了愣苦笑。

在這一瞬間，袁朗的形象從眼前一閃而過，伴随着的還有那位隊長一本正經的話語，老A麽，就是要學會A人，而且還要學會A的面不改色，A的理直氣壯……

當時的他聽着的時候只覺得那是身為士兵應該學會的東西，卻并不覺得自己會達到對方所說的“大象希色”的境界，只是現在，他卻發現，原來袁朗教的那些竟然已經成為了自己的本能。

你以為你還能變回老百姓嗎？袁朗的話不經意間又在耳邊響起。

這時，何紅濤看看他：“這炒辣椒太嗆了？你好像要熏哭了。”

許三多一聲不吭的把在他身上亂鬧騰着的小崽子抱到一邊，起身去開窗。

在不久後的聚餐中，許三多從一連長的口中也知道了他自己想知道的那些人的消息。成才情況大致依舊，六一卻早已離去，選擇了自己的路，不那麽舒服的路。

那天晚上，許三多躺在何紅濤家那局促不已的房間的地上，感受着從窗外透過來的月光，想着六一，想着自己走過的道路。

六一決定自由的生活。自由，隊長告訴過他，就是對自己負責，或者不負責。

六一堅持的東西，我卻在離開基地時就放棄了。我不知道怎麽負責，為什麽去堅持那種負責。

許三多想着袁朗的話，心中一片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