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女人碰了碰沈柔嘉的胳膊，問;“你叫什麽名字啊。”
沈柔嘉低垂了眉目，認真道：“姓沈，名柔嘉。敬爾威儀，無不柔嘉，母親取的。”
那女人聞言愣了愣，忽然之間大笑起來，道：“你們家還是個書香門第啊，我也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既然相識一場，以後就叫你小嘉吧，好記些。”
沈柔嘉點點頭，道：“好啊，那你叫什麽呀。”
那女人道：“我啊，叫清容。”
頓了頓，補充道：“清水的清，容貌的容。”
沈柔嘉點點頭，彎了彎唇角，更顯溫柔，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好聽。”
清容笑了笑，道：“我這名字是村頭的瞎眼算命先生說的，我老爹說他當時也念了這句詩。”
說罷，清容轉頭看向了沈柔嘉，少女臉上有明顯的紅痕，但是依舊掩蓋不了容顏的清麗，縮着身體坐在角落裏，眼睛有些許的濕潤，肌膚滑嫩瓷白，嘴唇粉粉嫩嫩的，說話聲音輕柔婉轉，看人的時候，眼裏盡是坦誠和純真。
沒有經歷過是非，也沒見過什麽污穢的東西，像孩子一樣。
她跟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看了看少女還紅着的臉頰，清容問：“他們打你了嗎？”
說到這，分明是觸及到了沈柔嘉害怕的地方，她神色變化了些，摸了摸自己臉，然後小聲的嗯了一聲。
清容道：“沒事，來這的人基本上都會被那群畜牲或多或少的打一頓，那……他們還對你做了什麽嗎。”
沈柔嘉道：“他們還搶了我身上值錢的東西，連出門的時候身上紅鬥篷都被搶走了。”
清容問：“那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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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柔嘉神色變得痛苦，手握緊了些，道：“……他們根本不是人。”
清柔愣了下，明白了什麽，但倒不顯得多意外，伸手拍了拍沈柔嘉的背，道：“沒事的，進來這裏的人……”
緊接着便聽沈柔嘉繼續道：“有個人親……親了我。”
清柔放在沈柔嘉背上的手猛然一頓，語氣很是不自然，道：“……只是親了你？”
沈柔嘉點了點頭，有些不太明白，道：“ ……是”
說罷，又轉頭看向清容，眨了眨眼睛，問：“怎麽了嗎？”
清容搖了搖頭，道：“沒怎麽，就是問問。”
“沒事，不過是親了一下，擦幹淨就好了。”
說罷，掃了眼那邊那群人，然後道：
“小嘉，不知道被抓到這裏還有沒有機會出去，如果能從這裏出去的話，我們就交個朋友吧。”
沈柔嘉點了點頭，不假思索道：
“好啊。”
沈柔嘉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處境，沒有親人，甚至沒有認識的人，對未知的恐懼還有離家的孤獨一刻不停的壓迫着她，有一個對她友好的，願意同她說話的人，沈柔嘉覺得感激，也覺得安心。
說完，清容又問道：“你吃東西了嗎？”
沈柔嘉看了眼艙板上的殘渣，然後搖了搖頭，道：“沒有。”
清容順着沈柔嘉的目光看過去，然後了然的嘆了口氣，道：“你以前家裏情況肯定不錯吧。”
沈柔嘉不知道清容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略微有些疑惑，轉頭看向了她。
然後她接着就看清容不知從哪裏拿出了一個饅頭，嘆了口氣，遞到沈柔嘉面前，道：
“給你。”
饅頭不大，靜靜地躺在清容的手掌裏。
比之剛剛沈柔嘉看見他們哄搶着的看起來幹淨不少，沒有長青黑色的黴，看起來也并不是那麽灰黃，被壓的有些扁，一看就是被藏在身上藏久了。
清容說：“這個是幹淨的。”
沈柔嘉很餓，她無聲的咽了口口水，沒有直接接過，而是道：“你不吃嗎？”
清容搖了搖頭，道：“怎麽，以為我自己不吃省給你嗎？想太多了，這是我剩下的。”
說罷，又朝沈柔嘉那遞了遞，道：“拿不拿？”
沈柔嘉伸手接過，感激的看着清容，道：“……謝謝你，清容。”
“快吃吧，一會該回去了。”
沈柔嘉看着手裏的這個饅頭，肚子裏實在太餓了，她沒什麽猶豫的便咬了下去。
幹澀，粗糙，難以下咽。
和沈柔嘉以前吃過的東西比起來，這個簡直不值一提，但是此時此刻她卻覺得有一陣難言的滿足感。
這份滿足感，來自于可以可以下咽的食物，來自于可以說話的朋友。
半晌，沈柔嘉咽下嘴裏的東西，問清容：“你知道…他們抓我們幹什麽嗎？”
清容神色僵硬了片刻，随即恢複如常，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有舊的人消失，新的人上來。”
吃完這個饅頭，沈柔嘉轉頭看着清容，這會才看見清容的脖頸上有許許多多青紫的痕跡，眉頭一皺，沈柔嘉問：
“他們…打你了嗎？”
清容聞言微微一愣，随即居然笑了出來，那笑容沈柔嘉說不出來是個什麽意味，只看她攬了攬衣服，對她勾了勾唇，道：
“沒事，反正死不了人。”
沈柔嘉低下了頭，想着那些人都是窮兇極惡之徒，她才剛來都被打過，更何況是已經在這待了一段時日的清容了呢。
“都給我把地舔幹淨！不舔幹淨你們知道後果！”
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震天的男聲，沈柔嘉被吓得身子一抖，眼睛裏充滿了恐懼。
她是真的很怕這些人。
雙手又開始絞着自己的衣服，腳往後縮了縮，不敢看過去。
這時候，一雙算不上細膩，但是很有溫度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清容朝她這邊靠了靠，低聲在她耳邊告訴她：
“別怕。”
沈柔嘉一愣，這聲音帶着親和，她原本緊張着的心緒緩解了一些，最起碼沒有以前那樣害怕了。
至少，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裏，她還能遇見一個可以做朋友的人。
如果還有以後的話。
………
吃完飯，沈柔嘉再次回到了關她的那個地方去。
雖然那個饅頭幹澀難以下咽，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有總比沒有好，她原本胃口就不大，這會感覺比之剛剛要好多了。
沈柔嘉的生活經驗缺乏的一塌糊塗，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也片面的令人發指，沒見過殘酷污濁的事情，便以為這個世界都是充滿陽光的。
再次回到這個狹小的空間，沈柔嘉又坐回了原位，看着這片四四方方的小空間，有一陣難言的無力感。
她現在在一艘大船上，她不知道那些人抓她的目的是什麽，也不知道接下來她還會面對什麽事情。
外面全部都是層層把守的人，那些人無一不高大兇猛，腰間都帶着一把長刀，關押他們的地方每個門口都有一個人在把守着，且不說如何從關她的這個小小的牢籠裏出去，就算出去了，她又該如何逃過那些男人的眼睛，更何況，她現在在水路上，除非跳下去，否則絕不可能逃脫。
而她，根本不會凫水。
在這種情況下，逃跑幾乎等于送死。
沈柔嘉嘆了口氣，就算直到現在她還覺得這幾天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難以置信，很害怕，也很恐慌。她想哭，但是這幾天眼淚已經哭得夠多了，除了發洩情緒之外沒有絲毫的作用。
她的父兄那麽厲害，而她就像一個廢物一樣，這個時候沒有絲毫的辦法。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門外忽然一陣響動，有人在開門。
“出來！”
沈柔嘉現在已經不像第一回那樣了，她沒等那人催促就爬了出去，出去之後，沈柔嘉才發現外面站了許多和他一樣被抓過來的女人，她們個個兒都低着頭，面黃肌瘦，已經不能僅僅用落魄來形容了。
沈柔嘉不知道要幹什麽，她也不敢問。
“啪！”
後面忽然有人用竹條抽了一下她的後背，鑽心的痛從後背傳來，疼的沈柔嘉幾乎站不穩。
沈柔嘉痛呼出聲：“啊！”
“叫|床呢叫，給我跟上！在亂看眼珠子給你挖掉！”
痛覺刺激，眼淚一下子就湧滿了整個眼眶，還帶着溫度便直直的滾落下來。
那些人把她們趕到了一起，沈柔嘉只覺得自己的後背火辣辣的疼，也不敢再到處亂看，低着頭跟着人群走着。
那些人把他們趕到了一個大的空間裏去，那地方以前不知道是放什麽的，地面很是潮濕，還有一種很重的腥臭味，他們才剛進去，那些人就在外面把門鎖住了。
沈柔嘉不知道為什麽他們要他們關在這個地方。
她的周邊都是衣衫褴褛的女人們，看她們的樣子，雖然很是落魄，但是不難辨認出是都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
她們有的獨自一人帶着，有的兩人或者三人靠在一起，神色無不絕望低落。
沈柔嘉又看見了那個帶着孩子的女人，她坐在角落裏，孩子已經睡着了，她睜着眼睛神色有些麻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的大門。
沈柔嘉試圖在這些人中找到清容，但是看了一圈也沒看見清容在哪。
難道還有的人沒有被關在這裏？
沈柔嘉旁邊坐着兩個并肩坐在一起的女孩，她們湊在一起，低聲說着話。
她心裏擔心清容的安危，猶豫了片刻便朝那兩個女孩那挪了挪，側頭問道：“那個……對不起，打擾一下，請問你們認識清容嗎？”
她們停下對話，擡頭看着沈柔嘉，起初是被這張臉驚豔了下，但是随即就換上了一種她看不懂的憐憫的眼神，其中一個人道：“你說清容？”
沈柔嘉沒注意她們目光的變化，聽聞她們這樣答，連忙回答道：“對，對，就是她。”
“你們知道她在哪嗎？”
那兩人向四周看了看，果真沒找到清容在哪，神色變得有些一言難盡，猶豫着道：
“……她應該又被那群畜生叫走了。”
沈柔嘉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臉上，道：“他們叫清容做什麽，是又要打她嗎？”
那人沒料到沈柔嘉會這樣問，道：“打她？”
沈柔嘉不知他們為何這種反應，道：“不……不是嗎？”
其中一人抿了抿唇，神色有些複雜，道：“你想的也太簡單了，她被帶出去……”
“是的！”
另一人急忙連忙打斷她，然後輕聲道：“是，你沒說錯，他們又打她了。”
說罷，那人握了握拳，憤恨道：“他們根本不是人，去死的該是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