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夜一寸一寸無聲侵襲,時光輾轉,一瞬間鬥轉星移,所有的東西都在即将清晰的時候通通化作灰燼。
她一睜眼見到的還是那個潮濕陰暗的船艙,空氣裏浮動着的腐爛的味道悄無聲息的鑽進鼻腔。
這個味道她太熟悉了,發黴生蛆的食物,船艙裏常年不透風令人作嘔的惡臭,耳朵裏轟轟作響,有人在打她,帶着不堪入耳的粗鄙的怒罵,身上的疼痛一下一下的鑽進心底去,血沾的到處都是,她沒有力氣說話,身份地位在這裏毫無可信度,再金貴的人在這裏也只能敲碎自己的傲骨,為了曾經看一眼都覺得髒了自己的眼的食物,活的像狗一樣。
她被人帶進了一個房間,面前有一群人,他們肆無忌憚的笑着,她趴在地上,衣衫不整,但是沒人過來嘗試把她拉起來,口腔裏的血混雜着碎肉,她眼前的世界血紅一片。
她被帶到了床上,周邊是不同人的譏笑還有一些滿足的喟嘆,時間變得模糊起來,每一日都是這樣的生活,周邊的人她不認識,幹淨與不幹淨好像都沒那麽重要了,為了一頓可以飽腹的飯,他們想要怎麽樣都可以。
曾經堅持的東西早就不知道被丢在了哪個泥坑裏,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後來某一天,她出了船艙,她清晰的感受到冰涼的風吹在臉上的觸感,在一灘積水那裏,她一低頭看見了水裏自己的倒影。
頭發怕披散着,上面粘的還有已經爛了的菜葉,身形佝偻着,狼狽不堪入目,整個人又如同一潭死水。
她伸出手撥開了擋住臉的頭發,水面上倒影出來的卻是另一張臉。
清容。
清容走了,而她活成了清容。
世界突然又開始破碎,沈柔嘉身體劇烈一震,睜開了眼。
眼前并非漆黑一片,窗外還有絕美的月光。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上面有不知道什麽時候留下的淚水,她睡得那一頭正好靠着窗,月光傾灑進來正好撒了一床的皎潔。
她沒有立刻起來,而是就這樣睜着眼睛躺在床上,長長的的睫毛覆蓋在眼睫上,不知道在想什麽,倒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半晌,沈柔嘉坐起身來,身上還有些痛,但倒不影響她行動,反正這幾個月來身上無時無刻不在疼,說實話她都已經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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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也不知道于大哥在哪。
掀開布簾,前屋裏一個人都沒有,沈柔嘉一路扶着牆,慢吞吞的走到院子裏,走進了才聽見院子裏有傳來嘩嘩的水聲。
于大哥背對着她坐在一口井旁邊,面前放了好幾個木盆,男人身材精壯,脊背寬闊,這個姿勢略微彎着腰,就更顯脊背的輪廓,腿很長,說又細又長好像不太合适,但的确是沈柔嘉見過腿最好看的人。
霍昭似有所感,偏頭看了過來,男人側臉剛毅而又鋒利的輪廓在月光下更加的明顯,只見霍昭熟練将自己手裏的洗完青菜一甩,水滴濺在地上,大手一把攥過一大把青菜,另一只手毫不費力的端着一大盆水,從小板凳上站起身來,然後邁着大長腿朝她走了過來。
“怎麽起來了?稍微等我一會,我去炒個菜。”
沈柔嘉給霍昭讓出道來,乖巧的站在一旁,有點不太好意思,猶豫着問:“我……我可以幫你。”
霍昭走到沈柔嘉面前停了下來,高大的身軀立在沈柔嘉面前竟然并沒有給她一種壓迫感,反倒讓她覺得更加安全,霍昭垂眸看向面前的沈柔嘉,面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是冷厲,沈柔嘉只看了一眼就垂下了頭不敢在與他對視,直直的看着自己的攪在一起的手指。
“算了吧,你先把自己照顧好。”
說罷從沈柔嘉面前走了過去,轉身就進了隔壁的廚房,臨走還說了一句:“進屋去,別在外面站着。”
這話讓霍昭說起來跟關心人一點都搭不上關系,面無表情的甚至還有點兇,倒像是和下屬說話,帶着不容拒絕的味道。
尋常小姑娘只怕聽這個語氣就要委屈的紅眼睛了,但是沈柔嘉不覺得委屈,甚至還有些開心。
沈柔嘉跟着霍昭進了廚房,廚房裏放着的有切好的肉,還有正在煮着的米飯,一進來就可以聞到一股米飯的香味,看着霍昭把剛剛打的水還有洗過的青菜放在竈臺上,然後熟練地生火,沈柔嘉忽然想到古書裏說君子遠庖廚,但現在看着霍昭,也不覺得這句話是正确的。
霍昭見沈柔嘉站在這不走,擡眼看了看,道:“有事?”
沈柔嘉楞了一下,連忙道:“沒有,我想看看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竈臺上有兩個鍋,一個正在煮米飯,一個下面剛剛被霍昭點上火,霍昭站起身來,往鍋裏下了點油,道:“你回去等着吃就成了,吃完了好喝藥。”
這小姑娘身上傷雖然多,但看着就像是富貴人家養出的孩子,幫忙就算了,不添亂就挺好的。
“腳上傷還沒好,不要随便下來走動。”
沈柔嘉站在門口,聞言便道:“我,我可以給你燒火的。”
“不用,回去吧。”
一下被拒絕兩回,再說下去沈柔嘉自己都要嫌自己煩了,有點失望的抿了抿唇,點頭道:“那我先回去了,你要是需要我做什麽,可以叫我的。”
“知道了,走吧。”
沈柔嘉腳上有傷,現在走路還是一瘸一拐的。
霍昭跟一群大老爺們呆久了,口味自然就偏重了些,顧及家裏還有個病患,特地這回少油少鹽。
其實也不是什麽特別好的菜,一個涼拌黃瓜,一個青菜豆腐,一個芹菜炒肉片。
很香,沈柔嘉本來就餓,聞到這個味道就更餓了。
霍昭洗了手,把沈柔嘉飯盛好,筷子放好,然後才坐下。
沈柔嘉夾了一筷子黃瓜放在嘴裏,涼涼的脆脆的,味道不是很重,但是鹹淡适中,很清爽,在夏天這略顯悶熱的天氣裏簡直再适合不過了。
時隔将近半年,沈柔嘉再次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裏好好地吃一頓飯,雖然她依舊待在一個陌生的壞境,是否能回到以前那個溫柔鄉依舊是未知的,但是相對于以前來說現在已經很好了。
她只覺得恍若隔世,一切都得來不易。
吃飯的時候也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但笑着笑着,鼻頭有些酸澀,眼睛又開始泛紅。
不能哭,千萬不能哭!
沈柔嘉端起碗來,眼睫低垂着,又試圖用碗遮住自己的眼睛,但是身體的反應她控制不住,可能她原本就是一個感情脆弱的人,所以才會這樣動不動就掉眼淚。
霍昭一口青菜還沒放嘴裏去,就見對面的小姑娘把碗端起來臉幾乎埋在碗裏就那樣不動彈了。
霍昭:“你怎麽了?”
沈柔嘉慌亂的把碗拿下去,道:“沒有,于大哥,是你做的飯太好吃了。”
霍昭:“……”
他竟然不知道他做的飯已經可以把人好吃哭了。
“我……我好久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菜了。”
霍昭看着沈柔嘉半天沒說話,心道一盆拍黃瓜就把小姑娘感動成這樣,可見真的早了不少罪。
憋了半天,霍昭道:“……那你多吃點。”
沈柔嘉很餓,所以吃的并不是那麽的細嚼慢咽,但也可能是人長得好看的原因,吃飯的時候倒也很有美感。
咽下口裏的米飯,沈柔嘉擡眼看着面前的霍昭,偷瞄了好幾眼,終于鼓起勇氣問:
“于大哥,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嗎?”
霍昭道:“西南連縱山的山腳,大概隸屬痕縣的管轄範圍,但是離城鎮稍微有點遠,我們待的地方離隔壁的花崗村很近,但是不屬于他們。”
見沈柔嘉還不太明白的樣子,霍昭又補充了句:“離京都大概将近兩千公裏的樣子。”
沈柔嘉:“……”
筷子啪叽一聲掉在了桌子上。
兩……兩千公裏?
沈柔嘉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都回不去了。
霍昭好心安慰:“其實也沒有那麽遠,不到兩千公裏,也就一千九左右。 ”
但是這話顯然不能安慰到沈柔嘉。
這麽長的路,怎麽着也得走個半年左右,她一個小姑娘,沒錢沒勢沒人護送的,要到京都簡直難如登天。
難過之際,沈柔嘉忽然想起來兄長還在江南,于是眨巴眨巴眼睛帶着希冀的問霍昭:“那……那離江南呢?”
霍昭想了想然後道:“那稍微近點兒。”
沈柔嘉燃起希望,唇角還沒勾起來,就聽霍昭道:“一千一一千二那樣吧。”
沈柔嘉:“……”
其實這對沈柔嘉這種沒錢沒勢沒人護送的小姑娘來說和一千九也沒什麽區別。
霍昭擡眼,問:“怎麽?”
沈柔嘉低聲道:“我有個哥哥在江南。”
霍昭明白沈柔嘉在低落什麽,得救歸得救,能不能回到家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他願意,把沈柔嘉送到京都并不難,就是有些耽誤時間,但是他現在身份敏感不能輕易暴露。
對方不過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姑娘,他順手救了就是救了,其他的,說實話,不值得。
所以霍昭沒照着這話音說下去。
但是小姑娘居然并沒有就那樣郁郁寡歡,低落了一會就又開始食欲很好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總有一天會回去的,她能得救就已經很幸運了。
霍昭放下碗,目光掃了一眼沈柔嘉,道:“你先把病養好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推個基友的文,一個新人作者,但是文筆超好,大家可以去康康。
《為儲》
金鱗太子還是個小山賊的時候,追着前朝小公主喊娘子
後來,只能叫她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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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作為儲君的小公主丢了皇位不說,還落到小山賊手裏
誰知不僅沒吃虧,還反叫小山賊心裏再也放不下
本以為從此天各一方再沒交集
誰知道大殿之上群臣恭迎丢了十幾年的太子殿下回朝
皇宴之上,原本明朗天真的小山賊搖身一變成了喜怒無常的金鱗太子
低聲笑道:“讓我叫姑姑的人是你,不讓我叫的人也是你。”
“那該叫你什麽呢?是姑姑?”
“還是娘子?”
曲折回廊下,日積月累的不甘心也好,解不開理不清的恨意也罷。
通通在這場無人窺見的唇齒相交中糅雜。
遠遠地聽見有人喚她,慌忙推搡那牢不可破的禁锢。
太子殿下卻不管不顧,着急慢條斯理的擡起頭,擡手抹去嘴角邊一絲銀色,看了眼遠方來人,道:“小姑姑不必驚慌,我們的事情,絕不叫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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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馬才絕帝都的殿前司指揮使忽然開竅,冰山融化含情脈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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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章慢熱,後面起飛,第二卷 歸鱗更新中,僞宮廷權謀真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