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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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家的四個孩子相繼成家以後，鐘應鈞的婚事便成為全家人共同的關注話題，這會靈晞在場，長輩們都想趁機了解一些情況。全家人圍坐在同一張大圓桌旁，問話的舅媽距離靈晞較遠，稍稍傾了傾身子問道，“聽應鈞說，你現在還在念書，目前在念大幾？”

“……研一。”

“女碩士啊，那以後打算繼續深造還是……？”

靈晞看了眼鐘應鈞，道，“這個還說不好，研二才需要決定是否直博。”

“女孩子多念點書挺好的，我就後悔當初沒有念個博士，現在上了年紀、腦袋不靈光了，想多學點東西都很難。”

靈晞半開玩笑地說：“人家都說牛人都去工作了，只有我們這些學渣找不到好工作，才選擇讀研或讀博。”

“應鈞，你女朋友太會說話了。”舅媽對鐘應鈞笑道。

鐘應鈞聞言點頭，“她很聰明，但常常大智若愚。不迷糊的時候講話，效果往往出乎意料地好，但大多時候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她絲毫察覺不到自己是否講錯了話。”

靈晞望天，在這麽多長輩面前這麽說她真的好嗎……

寧汝一放下手中茶杯，深深看了靈晞一眼。了解自己兒子的她不難聽出鐘應鈞話裏對靈晞的維護來，他看似說她有時講話不經大腦、惹對方不快而不自知，實則是告訴在座的長輩，靈晞沒什麽心機、好相處，而且就算她不小心講錯話，他也有了讓對方釋懷的理由。

她這個兒子啊，總算開竅了。寧汝一笑了笑，側頭對鐘政晖無聲說：“看來兒子這回是來真的。”

鐘政晖聞言擡頭，認認真真地看了靈晞一眼。

“可是，”他提出質疑，“難道你不覺得這姑娘看起來有點顯小麽？”

寧汝一夾了一塊大肥肉到他碗裏，“全世界都知道你年齡比我小三個月，不必每天都強調。再說人家年輕怎麽了，當初我們結婚的時候年齡也都不大，更何況這不能怪人家姑娘，要怪就怪你兒子結婚晚。”

“我還不了解你，”鐘政晖将肥肉撥到一邊，“你就是看那幾個孩子都結婚生子了，心裏羨慕，你想當奶奶抱孫子，你早跟兒子說、說不定這會孫子都能打醬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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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什麽？我以為我沒提過麽，你兒子當初告訴我，他要先以事業為重，等他覺得身邊就差一個女人的時候再考慮結婚不遲，你說這我還怎麽催？”寧汝一說話聲音一大，鐘政晖立馬低頭，“行行，你什麽都沒錯，你做什麽都對，這些事等回家再說，大夥都在，你還想讓大家都聽到麽？”

一旁的鄭姍将二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憋着笑故意側頭問道，“外公外婆，你們在聊什麽啊？”

“沒什麽，”寧汝一說：“你外公現在挑食，我給夾的菜他都不吃。”

“是嗎外公，”鄭姍笑嘻嘻道，“您之前不是告訴我小孩子不要挑食的嗎，大人以身作則，小孩子才會學好。”她說完故意看了看在場的幾個小家夥。

鐘政晖被鄭姍這麽一說，臉上也挺挂不住的，只好閉着眼吞下那塊大肥肉。寧汝一開心了，親自倒茶給老伴，“來喝點水，剛剛的肉是不是太油了？快用水壓一壓。”

靈晞完全不知道他們那邊在談些什麽，她只察覺到寧汝一跟鐘政晖在鐘應鈞講完那番話之後都看了過來，眼神探究。她不知道他們會怎麽想，但她不開心，其他人都會在父母面前把女朋友誇得天花亂墜的，怎麽到了鐘應鈞這裏就不一樣了呢？

她狠狠咬了一口排骨，心裏：嗯？排骨？可放下已經來不及，只能硬着頭皮将嘴裏的肉咽下去。鐘應鈞側頭看了眼她，心裏笑笑，她果然年紀小，不懂他的苦心，他擱下筷子上夾好的菜，主動分擔她的痛苦。

筷子裏的排骨被奪走，靈晞心裏領情但臉上沒表現出任何感激的情緒，外公恰好看到這一幕，便對着鐘應鈞的方向說：“外公之前怎麽教你們的，不要從別人筷子底下搶東西，怎麽這麽大的人了還這麽不懂事？”

“……”鐘應鈞膝蓋中箭，面不改色地繼續吃排骨。靈晞垂着頭撥弄米飯，心裏哼哼哈嘿唱起來，“啦啦啦……”

結果身旁的另一位舅媽從別人口中聽說她的專業以後很感興趣，一直跟她聊天，好在舅媽是外行人，問的問題都屬于科普知識，被問完以後，靈晞松了一口氣，吃個飯還要被提問專業基礎知識，這也太坑爹了。

鐘應鈞故意逗她，“上次跟你提過的軟件，你有什麽改進的好提議沒有？”

靈晞用“連你也來”的眼神控訴他，她搖頭說：“我只是覺得中文版本有很多bug，如果是中文界面，又像英文版那麽好用就好了。”

鐘應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還有呢？”

靈晞還沒吃幾口飯呢，她在他耳邊假裝兇狠道，“再問我咬你。”

“一會再咬，現在先吃正餐。”

靈晞被嗆了一下，低頭一看，自己的小碗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他堆滿了菜跟肉，眉眼都笑開，靈晞咬咬筷子，小聲說：“這還差不多。”

陳勐跟柳璐就坐在鐘應鈞右手邊，這時默契地抖抖胳膊，直呼受不了。鐘應鈞無視二人，悄悄攬了攬靈晞的腰，眼睛向她望過去，真誠地讨好。

靈晞正受寵若驚，鐘應鈞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到是加拿大的號碼，心裏詫異了下，他站起來去安靜的地方接電話。

“你好，鐘應鈞。”他懷疑有人打錯，所以先自報家門。

那頭很安靜，安靜地能聽到對方細微的呼吸聲，鐘應鈞皺了下眉頭，正要挂掉電話，聽到裏面傳來女人的聲音：“應鈞，我寄去給外公的禮物，今天應該到了吧？”

這個聲音，有四年沒有聽過了吧，鐘應鈞知道對方是誰，可并不想回應。

對方見他沒答話、可也沒有立即挂掉電話，便試探地說：“禮物收到了對不對，外公他老人家喜歡嗎？那東西雖然不值錢，卻是我精心挑選的禮物，你看到的時候，也猜到是我了對不對？”

“禮物外公還沒拆，”鐘應鈞沉聲，“還有，我的外公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但他老人家之前也是很疼我的，我一直記着，”何詠歡說，“我送外公禮物沒有別的意思，單純只是祝賀一位長輩的生辰，你不要多想。”

鐘應鈞倚着牆，沉默了幾秒才道，“最好是這樣。挂了，我還有事。”

“你等等……”何詠歡沉默了一下，慢慢地說，“我這個月底就要回國了，我回去的原因，你心裏該是清楚的吧？”

鐘應鈞猛吸一口氣，“你的心思我怎麽可能清楚，我有事要忙，沒時間跟你多聊。”

何詠歡聲音溫溫柔柔地，“那我改天再打給你。”

鐘應鈞一言不發地挂掉了電話。又安靜站了一會，他轉身準備回去，回頭看到靈晞正朝他走過來，臉上有些焦急。

“怎麽了，現在就想咬我？”他微微笑着問道。

“不是啊，鐘大哥，外公家的洗手間在哪裏？”她小聲問。

鐘應鈞笑了一下，“我帶你過去。”

靈晞跟在他身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鐘應鈞見她臉色不對，停下來問她，“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那個，”靈晞低着頭說，“大概是姨媽來了。”

鐘應鈞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往回走，“外公家沒有那種東西，我去外面買，你在洗手間等一下。”他給她指了一下洗手間的位置。

“嗯。”

鐘應鈞急匆匆走出去幾步又回來，表情嚴肅地問：“你想要什麽樣的？”

“……日用的，你随便買些回來就好。”

鐘應鈞答應着，轉身出了門。靈晞則迅速閃進了洗手間，從裏面反鎖了門。他回來得很快，在門上敲了兩下，“是我。”

靈晞從裏面慢吞吞打開門，只伸出一只手去，鐘應鈞将東西給她，站在門外等她出來。靈晞整理好，紅着臉、垂着頭走了出來。兩個人一齊坐回去，旁邊的陳勐看了打趣道，“你倆感情這麽好，去洗手間都要一起？”

鐘應鈞看也不看他，“比不上你們，你們不是睡覺都要一起的？”

靈晞聞言差點将剛剛喂進嘴裏的熱湯噴出來，柳璐也沒好到哪裏去，因為坐在壽星身邊，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她無處發洩情緒，最後還是陳勐的手背遭殃。

“鬥嘴鬥不過人家就少說話。”

陳勐的心在滴血，還是點頭道，“喳。”

靈晞吃着菜，忽然記起她剛剛去找洗手間時，看到鐘應鈞接電話的表情并不好，便側頭問道，“鐘大哥，剛剛是誰打來的電話？是工作上的事情嗎？”

鐘應鈞抿了抿唇，“一點小事，沒什麽。”

靈晞見他不想多談，也沒怎麽放在心上。

等午飯吃完，外公忽然記起那份陌生人寄來的生日禮物，對鐘應鈞道，“應鈞啊，你幫外公看看，究竟是什麽人寄禮物過來還不想讓人知道是誰。”

鐘應鈞笑了笑，“可能寄錯了地址。”

“不對啊，”張姨接口道，“這上面寫了老爺子的名字呢。”她将禮物拿給鐘應鈞。後者接過，淡淡地說：“也有可能是重名。”

鄭姍跑過來，從他手上拿過禮物，“我看看我看看，就算是重名，今天寄過來也太巧了吧？”鐘應鈞沒再說話，鄭姍掏出随身攜帶的鑰匙，劃開封條、拆開了包裹。

裏面是一幅字畫。

外公走上去接過，見到字畫以後眼睛亮了亮，“這應該是熟識的人送來的，否則怎麽能了解我那點愛好，姍姍你快看看裏面有沒有寫是誰寄來的？”

鄭姍翻了翻，發現一張賀卡，拿出來打開以後發現整張賀卡上并沒有任何署名。“不過這個人對您的稱呼是外公，”鄭姍掃了眼四周的人，“那就是跟舅舅是同輩喽？”

靈晞懵懵懂懂地聽着，腹部一陣絞痛。鐘應鈞瞥見她的臉色，将她往懷裏攬了攬，對外公說：“外公，靈晞她身體有些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

外公看過來，關切道，“小姑娘沒什麽事吧？”

靈晞搖搖頭，“沒事沒事，多喝點熱水就好了。”

“那就好，”外公看向鐘應鈞，“你先送她回去吧。改天你們再有時間，就一起過來陪外公說說話。”

兩個人答應着，鐘應鈞攬着她的肩，轉身往門口走去。寧汝一伸手攔了攔，有些了然地對靈晞道，“回去喝點紅糖水會好受點。”

“謝謝阿姨。”靈晞尴尬極了。

“還有，”寧汝一說，“等你們倆哪天有時間，跟我們一起吃個飯。”

靈晞看了眼鐘應鈞，點頭答應了，“那我們就先走了，叔叔阿姨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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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進車裏，靈晞擔心地問他，“我們就這麽走了，會不會不太好？”鐘應鈞擡臂揉了揉她頭頂的發，“別想太多，這半天下來，你應該也知道我們家的人是真的很好相處，他們不會在意這個。”

靈晞放心下來，點頭，“的确，你們家人對人都好親切。我真幸運。”

鐘應鈞卻看着她說：“是我幸運。”

“嗯？”

“你不懂就算了。”

她怎麽會不懂呢，靈晞臉紅了下，偏過頭裝作看外面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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