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夏日降雪
蒙恬一直看着清落,清落的一個眼神,一個舉動,都無不顯示她的落寞,蒙恬不由得露出心痛不忍的神色。
蒙毅喝着酒,吃着菜,看看蒙恬,又看看清落,肯定了心中覺得兩人關系不一般的想法。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清落向蒙家兄弟告辭,她只是向楊姑姑交代出來吃個飯,過了正午就回北郊行宮,所以清落吃過飯,就告辭離開了。
等到清落一走,蒙毅就靠近自家大哥,好奇的問:“大哥,你跟陳清落到底是什麽關系?”
“什麽什麽關系!”蒙恬推開貼在身邊的蒙毅,不耐煩的說,“就是普通的同僚!”
蒙毅一聽不樂意了,嚷嚷說:“大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本來咱哥倆今天高高興興的出來喝酒,可你倒好,自從見到陳清落,臉色也變了,話也不講了,一個人喝起了悶酒,你說你們是普通同僚,誰信啊!”
“那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系!”蒙恬依舊喝着悶酒,沒好氣的說。
“大哥,”蒙毅用神神秘秘的口氣說道,“這裏就咱兄弟倆,我也不饒彎子了,我就直問了吧,大哥你是不是對他有意思?”
蒙恬頓時一口酒嗆住了,邊咳邊怒吼:“你胡說什麽啊!”
蒙毅見蒙恬過激的反應,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慢悠悠說:“可惜大哥對他有意,他卻未必對大哥有意。在他的眼裏,大哥才是他的普通同僚。”
“別再說了!”蒙恬更加心煩意亂,低聲怒吼。
但好奇心讓蒙毅才不會就此打住,他搖晃着手裏的酒杯,目光斜向窗外,自言自語的感嘆:“以前只聽過他的名號,說他琴技卓越,武功超群,還以為是個像大哥一樣的硬漢,結果今日一見,竟然是個唇紅齒白,面若桃花的秀麗兒郎,也難怪大哥會對他心動不已。”
蒙恬難得再搭理這個聒噪的弟弟了,又開始獨自喝起了悶酒。
蒙毅見狀又說:“像他那樣長得比女子還幹淨漂亮的人,被男人喜歡,或是喜歡男人,都不足為奇。我看他剛剛坐在這裏時,不停的遙望窗外秦宮的方向,好像秦宮裏有什麽讓他放心不下似的。大哥,你知道令他牽腸挂肚的究竟是什麽嗎?”
“不知道!”蒙恬煩躁的吼道,他怎會不知道讓清落心心念念的就是嬴政。
“我聽說,以前大王總是與陳樂師形影不離。”蒙毅繼續自說自話,“若不是大王後宮有那麽多女人,我都懷疑大王對他是不是也動了心。這樣看來,似乎只有他暗自傾慕大王這一種可能可以說得通了。”
蒙恬十分震驚的看着蒙毅,他沒想到身為文官的弟弟,頭腦竟然如此靈光,只是與清落見了一次面,就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看大哥的表情,我似乎是說對了呢。”蒙毅呵呵的笑道。
蒙恬抿了抿嘴,擡手立馬捉住蒙毅拿着酒杯的手臂,阻止他繼續飲酒,然後嚴肅凜然的威脅道:“這件事不許說出去!你若是擅自說出去了,我們兄弟的情誼也就到此為止了!”
蒙毅聽後愣怔了一下,他沒想到自家五大三粗的哥哥竟然也有柔情軟意的一面,他撇了撇嘴,嘟囔着說:“大哥又沒有得到什麽好處。”
“二弟,他不是大哥可以肖想之人。即使他回應大哥的心意,你覺得咱們蒙家會接納他嗎?”蒙恬一邊喝酒,一邊苦澀的說。
“這倒也是呀!”蒙毅點點頭說,“既然不可得,索性放手祝福他,大哥真乃好男人啊!來來來,我敬大哥這份豪情!”
于是兄弟倆又開始互相敬酒喝起來了。
清落回到北郊行宮,坐在花圃中央的小亭子裏,看着花圃裏的花草慢慢又變得枝繁葉茂。
想到今日連蒙恬都為她感到不值,她的嬴政竟然舍得真把她丢棄在宮外。清落因為喝了酒的緣故,整個人變得感性悲憫起來,她覺得委屈,覺得難過,一股想哭的感覺湧上心頭。
清落閉上眼睛,眼淚還是一滴滴溢出眼簾,順着臉頰落下。
這時,初夏的鹹陽城竟然下起了小雪,那是清落控制不住的委屈情感演化而來。
天降異象,給鹹陽城籠罩上了一層陰霾,令秦宮裏的每個人都惶恐不安。
這場雪來得十分突然,從正午過後就開始下,綿綿不絕,一直到深夜也不停息。
宣室殿內,嬴政懷抱着手爐,獨自坐在寝殿的床頭邊,仰望着窗外的雪花發愣。
自從清落離開秦宮後,他平日裏的生活就變得單調了許多,心裏像被挖去了一大塊似的,空撈撈的發慌。他早就習慣了清落的存在,但現在,沒有清落的淨心曲為他消減壓力,他難以入眠,沒有清落全方面盡心盡力的守護,他難以安穩。
他很痛苦,一面想着清落的好,一面痛恨無權無勢的自己。
嬴政曾發過誓,在這大秦王宮,唯獨清落的事,只能由他說了算,他不許任何人插手關于清落的事!可是由于華陽太後的蠻橫與脅迫,他不得不硬生生的打破自己的誓言,他很自責,無論是對幼時救過他的如玉,還是現在陪伴他的清落,他都十分內疚與慚愧。
這時,窗外吹進一陣大風,一個身影輕盈的躍進寝殿內,嬴政頓時緊張起來。
“大王,許久不見,莫不是忘了清落的樣子了?”躍進室內的正是清落,月色下,照耀着她穿着極薄的衣裳,披散着頭發,站在窗邊。
嬴政聽出了清落的聲音,又驚又喜,從床上跳起來,快步走到清落面前,不可思議的問:“阿清,真的是你嗎?我怎麽會忘了你,是因為燭火昏暗,我才沒有看清你的樣子。”
嬴政說得沒錯,他就寝之後,石夜和方元就會将室內絕大多數燭火吹滅,只留下牆壁邊兩三盞微小的燭燈,方便他入睡。之後石夜和方元才退出寝殿,關上殿門。
清落聽了嬴政的理由,沒再深究,反而語氣尖利的說:“大王竟然沒有留宿在宜春宮某個少使的房間,還真是意外啊!我只是趁着雪夜,随便出來走走,大王該知道,秦宮的侍衛是攔不住我的。”
“随便走走還穿得這麽單薄?”嬴政好笑的看着清落鬧別扭,然後摟過清落的肩膀說,“來來,到床上來披上被子,看你渾身涼得都像冰塊一樣了。”
嬴政當然知道清落鬧別扭的原因,把清落放在北郊行宮,雖是不得已之舉,但确實是委屈清落了。他半推半哄的将清落帶到床邊坐下,接着把床上的被子拿來罩在清落身上。
清落悶聲在心底懊惱,她只顧着悲傷,煩躁得順手解散了頭發,卻忘記了身上還穿的是初夏時節的薄衣裳。本來看到嬴政沒有留宿宜春宮,還是挺高興的,只是嘴上倔強不肯承認。
嬴政摟抱着清落,貼近清落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輕聲信誓旦旦的說:“阿清,我上次說過不會讓你在外面流落太久,但請你給我一年的時間。一年之後,母親在外面的勢力也已經壯大,便可以抵制成蛟在朝中的影響力,屆時我可以不用再看祖太後的臉色,于是就能再次把你召回我身邊了。”
清落聽後,低垂眼簾,半阖眼眸,哀傷凄切的說:“一年以後,大王身邊怕是沒有我在,也已經覺得習慣了吧。”
嬴政嘆了一口氣,摟着清落的手,安慰的拍了拍清落,說:“我不習慣留宿于後宮,寵幸她們之後,還是會回來宣室殿睡覺。阿清功夫那麽好,可以每日入夜之後來陪我,這樣就不用擔心我會把你忘了吧。”
清落想了想,這個辦法确實好,經常見面自然不用擔心嬴政會忘了她,她随即點頭同意。
兩人聊了一會兒,清落要走了,她來時蓬亂着頭發,總覺得難為情。
嬴政将清落送至窗邊,清落躍出窗外消失在黑夜中,嬴政擡頭,驚訝的發現先前漫天飛舞的雪花,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就停了。
然後清落托夢給鄭阿房,告訴她一年之後等自己回到秦宮,就是争奪後位之時,讓她現在稍安勿躁,無論這一年秦王多寵幸其他少使或夫人,都不會有任何意義。
之後,每每夜幕剛剛降臨,嬴政就去各宮找人侍寝,完事之後,也不留宿各宮,而是回到宣室殿獨寝。當所有侍奉之人都退出寝殿後,清落就從窗戶進來,與嬴政相擁而眠。
清落用神力在身上施法,讓她的身子掩飾住女子的特征,不讓嬴政發覺她是女子。
有時清落會用在北郊行宮采摘的新鮮樹葉,放在嘴邊,吹出清脆悅耳的曲調,演繹出淨心曲,雖然與瑤琴彈出的音律完全不同,但依然能夠讓嬴政聽了,減壓戒躁,安然入睡。
因為樹葉吹出的音量較小,曲音穿過偌大的寝殿,到了外面幾乎什麽也聽不到了。
嬴政總是感嘆,要是清落是女子就好了,清落聽後只是抿嘴淺淺的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二蒙恬确是是最無私對女主的。男主現在還沒有深愛女主的自覺,他沒發現自己的依戀就是純粹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