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眼難通(九)

周五晚上齊小異和任同通電話時将夏栾的事大致說了一下,期間任同一直安靜地聽着齊小異有些唏噓的表述,只偶爾在齊小異的追問下發表一下他的看法。

比如在被問到“如果你碰到夏栾那種情況,會不會選擇去盜墓?”時,任同一開始堅持表示這種假設不科學,不予作答,後來在齊小異軟言細語的攻勢下敗下陣來,沉默片刻後道:“如果他覺得他的女友是為了良好的物質條件才和他在一起,那麽為這種女人冒險是愚蠢,如果他們真心相愛,那麽放棄陪伴懷孕的愛人去犯罪更是蠢上加蠢。而我不會做這麽蠢的事。”

齊小異被任同這一連串的蠢震驚了,有點難以想象電話另一頭他是怎麽板着一張臉一本正經地說出這段話,還沒消化完又聽他說:“不過我還是要指出,你這個假設完全沒有道理,因為這種情況不會出現在我身上。”

齊小異差點想問他你是柳下惠嗎,要不怎麽能保證不會有這種情況?想想還是忍住了,這麽問好像有些太不矜持了。

“為人父母是一件很偉大,但同時也很艱難的事,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都應該做好萬全的準備。僅僅因為一時的欲望就讓不能選擇父母的孩子來到世上,我覺得是很不負責任的表現。”任同說完後才覺得這話說教的意味太重了,而且說給齊小異聽好像在暗示什麽一樣,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想要挽回一下,“我沒什麽特別的意思,你不要想太多。”

怎麽感覺越描越黑了。

齊小異都能感受到從電話另一邊傳來的窘迫,她憋笑道:“嗯嗯,我知道你只是就事論事,我沒多想。”然後又把第二天要去找夏栾的戀人和兒子的事說了,也算是讓任同松口氣。

“你說他的女友叫什麽名字?怎麽寫?”恢複安靜聆聽狀态的任同在聽到于如英的名字突然出聲。

齊小異不知道哪裏引起了他的注意,有些不知所措地重複了一遍。

“然後這個于如英,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兒子?”得到齊小異肯定的回答,任同做了一個深呼吸,有些難以相信世上竟有這麽巧的事,“我應該認識她,她是我大學時一個學長正在追求的對象。”

任同的這個學長叫孫之康,比他高兩屆,兩人在大學時都是跆拳道社的骨幹,畢業後雖沒有進同一所醫院,但仍保持着聯系,時不時還會出來切磋一下。

而孫之康和于如英的相識也很有戲劇性。孫之康是他所在醫院的婦産科主任,平時工作非常繁忙,連吃飯都沒個準點,根本沒有時間解決個人感情問題,本來家裏給他介紹了一個對象,但女方受不了他經常約會到一半被叫回醫院,三天兩頭鬧脾氣。在一次賠禮道歉時,孫之康在于如英開的花店訂了一束花,但女方不接受也就算了,還對來道歉的孫之康破口大罵,甚至波及到來送花的于如英,一直好脾氣的孫之康終于忍受不了女方的無理取鬧,先向無辜受牽連的于如英道了歉,然後當場和仍在數落個不停的女方分了手。

那個時候孫之康只是感覺有些對不起這個花店店主,并沒有別的心思,只是出于補償心理多去光顧了幾次她的店,但越接觸就越覺出于如英的開朗堅強和善解人意,便不由自主地上了心,即使知道她有一個九歲的兒子也不打算退縮。但奈何襄王有夢神女無心,所以孫之康十分苦惱,和任同見面的時候也經常提起這事。

“明天我和他們聯系一下,約個時間吧。”雖然是為了幫助于如英已故的男友,對孫之康不太厚道,但想到齊小異貿然上門可能會被誤解,任同又覺得心疼。

能省些力氣齊小異當然沒有意見,在挂電話前她有些疑問又有些感慨地說:“其實我不太明白,你說夏栾都已經死了,就算回到他們身邊,又能怎麽樣呢?說不定只會讓于如英更放不下他。”

任同“嗯”了一聲,“所以如果我是他,就趕緊去投胎,讓于如英找個好人嫁了,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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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小異雖然贊同他的想法,但被任同這麽簡單粗暴地說出來,感覺夏栾也是蠻可憐的。

第二天中午幾人約在了齊小異家附近的一個小飯店,任同沒有具體和孫之康說明他們的目的,只告訴他他女友認識于如英的一位故人,有些話想轉達,而孫之康其實也不在意,因為于如英察覺到他的心思後有些躲着他,所以只要能有理由和于如英見面他就很開心了。

孫之康見到齊小異的時候,雖然很快掩飾過去了但明顯一愣,應該是沒想到任同口中的女友年紀居然這麽小,然後又撓着頭想了想,忽然道:“我想起來了,你不就是家裏的貓沒拴好跑到醫院來的那個小姑娘嘛!”

齊小異被他的反應弄懵了,但也覺得孫之康看上去有點眼熟,仔細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他就是當初她在醫院抓僵屍貓,巧遇任可時任可去見的醫生。

所以世上的事就是有這麽巧,齊小異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圖省些力氣了,現在場面實在尴尬。

任同點點頭沒有說話,低頭側目,看着齊小異挑了挑眉,似乎在告訴她等下要聽她解釋。

又等了一會兒,于如英就帶着她的兒子于思夏到了。于如英比齊小異想的要溫婉許多,一點也沒有她想象中能一個人帶着孩子在S市闖出一片天的強悍。

“小夏,快叫人。”于如英低頭向正打量着幾人的于思夏示意。

“孫叔叔好,任叔叔好。“于思夏的眉眼很像夏栾,但又多了幾分機靈,此時他先禮貌地向孫之康和任同打了招呼,又眨眨大眼睛,轉頭向齊小異甜甜地一笑,“漂亮姐姐也好。”

齊小異被小正太的笑一晃眼,又被誇得心花怒放,也不自覺地露出笑容,沒有注意到任同的臉黑了一下。任同沒有出聲反駁,只是伸手攬住了齊小異的肩膀。

于如英立刻意會到任同和齊小異兩人的關系,糾正于思夏道:“要叫阿姨。”

于思夏沒有正面回應,只是看着齊小異,用雖然小但在場幾人都能聽得清的聲音說:“這麽年輕,明明就是姐姐啊。”

于如英還想說什麽,任同卻先将此事帶了過去,幾人便依序入座。席間夏栾一直站在于如英母子二人身後,用一種溫柔中帶着悲傷的目光久久地注視着他們。

在任同借口出去抽煙将孫之康帶離包廂後,齊小異終于找到機會向于如英轉達夏栾的事。

于如英初聽時沒什麽特別大的反應,還覺得有些奇怪和不相信,但齊小異将夏栾站在她邊上說的話一句句重複出來後,她的臉色終于變了。于如英看了看邊上正豎着耳朵聽她們聊天的于思夏,清清嗓子道:“小夏,去樓下幫媽媽問服務員再要一聽可樂好嗎?”

于思夏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聽話地離開了包廂。

“他現在,就站在我身後?”于如英目送于思夏出了房間,顫抖着聲音問。

齊小異點點頭,剛才夏栾說了一些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事,所以于如英現在應該已經相信她了。

“他想讓我告訴你,他當年不是故意抛下你們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于如英情緒有些激動地點着頭,忍了忍眼淚才接着說,“你幫我告訴他,我和小夏這些年過得很好,讓他不要擔心。”

齊小異猜于如英可能從別的地方得知了夏栾的死訊,而且看上去也沒有怨恨或是責怪夏栾的意思,所以其實她的任務應該已經算完成了。她微微側目看了看夏栾,見他還有話要說,又繼續開始重複。

“他還想說,你不要再記挂着他了。”齊小異脫口而出的瞬間愣住了,說到後面一句的時候甚至都忘了轉換人稱,“孫醫生是個好人,我知道你也喜歡他,不要因為顧慮我而失去幸福的機會。”

她還以為夏栾放不下對于如英的執念。

聽到這話于如英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而夏栾則笑着對齊小異說:“謝謝你。”

任同和孫之康回來的時候于如英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免去了之前于思夏蹦蹦跳跳地拿着可樂回來時受到的驚吓。對于一直被蒙在鼓勵的孫之康而言後來的氣氛還是很融洽的,而這次飯局之後孫之康發現于如英不再躲着他更是屬于意外之喜。

和孫之康三人道別後,任同和齊小異一起散步回家,半路上齊小異的手機忽然響了,但只響了一下就挂斷了。她拿出手機一看,發現是唐柚的來電,但是再打回去就一直占線,便以為是唐柚想打給別人但是錯撥給了她。

另一邊唐柚見她放在背後偷偷撥出電話的手機在花千樹一個響指下便出現他手裏,并沒有表現出驚訝。他都可以在她父母在家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将她從家中劫走,讓手機也挪個地方又算什麽呢。

“柚柚你怎麽這麽不聽話呢?”花千樹笑眯眯地動了動手指,唐柚的手機就在他指間化作了粉塵。

唐柚懶得聽他胡言亂語,眼睛适應了黑暗後終于可以看清她現在所處的環境。她似乎被抓到了一個廢棄的倉庫,地上散落着破敗的雜物,窗戶上都被釘着木條,只有很少量的陽光順着縫隙透進來。除了她和花千樹以外,在花千樹腳邊還有一個哼哼唧唧地翻滾着的人。

“看我多貼心,知道你現在不喜歡曬太陽。”花千樹看到唐柚打量四周的眼神,對他選擇的這個地點頗為自得。

唐柚還是不說話,只斜着眼睛看他。

花千樹笑了一會兒估計也覺得沒趣,和唐柚對視了幾秒,突然笑得更燦爛了,踢了踢腳邊那個人,“你看,我還給你準備了大餐,開不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今天評論君和收藏君都陣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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