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挽回反派的心
“哼……嗯……”卿洛咬住下唇, 将脫口而出的痛呼聲咽了下去。翻了個身勉強坐起來, 用厚重的棉被将自己圈緊整個人都縮成一個小小的團子。
手臂緊緊地環着小腿, 下巴頂着膝蓋哈着氣,卿洛望着窗外瓢潑的大雨神色愈加陰沉。
“哥,你怎麽樣?”連門都沒敲, 卿柯和瑩草就各端着一個炭盆就闖進了卿柯的房間。
“不怎麽樣。”由于整個下半張臉都埋在被子裏, 卿洛的聲音又悶又低。留外面的一雙眼睛也無精打采地垂着, 睫毛撲在下眼睑上,好一會才顫動一下。
把凳子搬到卿洛床邊再放上炭盆, 瑩草空出手來趕緊去将窗子關了不說,還用帶來的布條沾着漿糊,将窗縫都埋了個嚴實。
“卿洛?”一直注意着隔壁動靜的陳令也跑了過來, 只是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門口, 腦袋不停地往房間裏張望,卻沒敢邁步進來。
見卿洛縮在被子裏, 露出的半張臉青白無血色,襯着墨一樣漆黑的發色和睫毛,整個人沒有一絲活氣兒。陳令扒着門框的手太過用力, 幾乎就要把老朽的木框捏掉渣:“卿洛怎麽了?”
陳令開口問道, 卿柯和瑩草忙碌着搬更多炭盆進來, 還要給卿洛加被子,根本無暇顧及一旁問個不停的陳令。
深吸兩口氣,陳令盯着卿洛半睜着的眼睛邁過門坎,一腳踩進卿洛的房門, 卿洛沒有做聲,只是又縮了縮脖子,眼睛也埋了一半進被窩去。
見狀,陳令趕緊收了另一只腳,幾步就跨越了門口和床鋪的距離,跑到卿洛跟前。
“卿洛……”陳令用手背探了探卿洛額頭上的溫度,涼膩濕滑,全是冷汗。
“你怎麽了?你哪不舒服?”用袖子将卿洛頭上的冷汗拭去,陳令低聲問着,似乎也不指望卿洛回應,語氣中有一種想知曉卻無從知曉的茫然來。
恰逢瑩草搬過來最後一個炭盆,掐着腰,瑩草氣喘道:“沒什麽啦~陰雨天就這樣,等雨停了就沒事了。”
瑩草對陳令的印象還算不錯,她的世界比較簡單,沒有那麽多往事糾葛爾虞我詐。對于自帶小動物天性的瑩草來說,只要她沒有感受到對方的危險,她就可以與其和睦共處。
“是揭無給他那十幾年的功力。”卿柯抱着被褥走了進來,用軟綿綿的新被又把卿洛包了一圈,卿洛整個人都被埋在了被子裏,只留一個腦瓜頂兒。
“卿洛修煉了‘夜春銷’,你也知道‘夜春銷’這個功法的特點。內力越深厚,修煉的速度越快。揭無給了他十幾年的功力,使得他控制不住‘夜春銷’的修煉速度。經脈承受不住,不得已,卿洛只能冒險打通其它經脈。經脈的壓力被分擔了,可也造成了他身高的生長過快,關節變得脆弱。每當陰雨天他就會這樣,關節疼痛酸癢,難以行動。”卿柯說着,似有所指地看向陳令:“這是他最大的弱點了,就算日後功力修煉大成怕是也必免不了,若是誰在這種時候來偷襲他,他必然躲不過。”
陳令只是望着被子堆的尖兒上冒着那點發旋發呆,仿佛聽不懂卿柯什麽意思一般。
原本想看看陳令有什麽反應的卿柯忽而覺得無趣,自己無趣陳令也無趣,拉着手搭在瑩草的肩膀上,準備回房。
不是卿柯和瑩草不想照看卿洛,而是卿洛不肯被他們照看着。卿洛那堅硬又脆弱的自尊,讓他難以接受自己這麽軟弱的狀态被任何人看在眼裏。
“有什麽辦法麽……”陳令忽然叫住卿柯。
“努力讓他暖和點。”瑩草回頭道:“其它的,似乎也做不了什麽。”向來笑眯眯的月牙眼也露出無奈來,嘴角的弧度都勉強維系似的。瑩草轉過頭,同卿柯離開。
盯着那團被子卷間或猛地抖動一下,陳令卻完全幫不上忙,只能在炭盆的火不那麽旺了的時候填上點木炭。
房間裏的溫度逐漸升高,很快陳令的鼻尖就滲出汗來,汗水順着鬓角逐漸淌下來,後背的布料也逐漸被浸濕。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陳令看着依舊沒有把臉露出來的卿洛,有些擔心他會不會喘不上氣來。
“卿洛?”陳令略微撩開一點被子,看到了卿洛的一點額頭,便小心地叫他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想回應還是怎麽着,卿洛都沒有動彈一下。陳令抿了下唇,扒拉開圍着卿洛的被子,把卿洛的臉挖了出來。
閉着眼睛的卿洛略微睜了睜眼睛,也不知道看沒看清陳令,便又閉上了眼,垂着腦袋,臉頰倚在厚厚的被子堆上。
卿洛頸間臉頰都黏着被汗水浸濕的長發,眼眶通紅卻沒有流淚的痕跡,鼻翼輕輕地翼動,呼吸輕如絨羽,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顫抖。
陳令盯着卿洛猶豫半晌,終于還是跑了出去,再飛奔回來的時候手上端着一盆熱水,肩上搭了挑布巾。把木盆放在各個炭盆中間烘着,以防水冷得太快。
趁着熱水将布巾投了,陳令的雙手也被燙的通紅滾熱,這才捏着布巾湊到卿洛跟前,一手小心翼翼地把卿洛的腦袋托起來,一手細細地将卿洛脖頸上的冷汗擦幹淨。
陳令的手掌暖和厚實,卿洛的臉頰挨着倒是舒服,倒也沒有別扭,舒心地躺在陳令手上。
将黏在卿洛臉頰的碎發用指尖撚下來再捋到耳後,像是正在做什麽緊張莊嚴的事情似的,陳令的眉毛一直都是緊蹙的,嘴唇也閉得嚴實。
等把卿洛的臉頰脖子擦幹淨,陳令身上已經被汗水浸透了。舒了口氣,陳令将外衫脫了暫且挂在床頭。
投了布巾,将手臂在炭火上烤得熱乎,陳令脫了鞋子上了床,在被窩裏摸索着幫卿洛擦拭身上的冷汗。
摸着卿洛的手指,将五根指頭細膩地擦拭上一遍,再沿着手腕向上,一直擦洗到腋窩。
往日裏有衣服罩着還不覺得,這樣摸着卿洛的手臂才發覺他瘦的厲害。手腕摸着伶仃,手臂上的肌肉單薄,手指觸在上面都能感受到骨骼的形狀。卿洛此刻用不上力,便任由陳令擺弄着,手臂冰冷又濕軟的随着陳令的拉扯活動,不似活人。
陳令時刻地盯着卿洛的臉,看到他蒼白幹裂的嘴唇顫動,看着他鼻翼費力悠長地翼動,看到這些證明他還在呼吸還活着的一切,驚懼而擔憂的內心才能發下些許,才能穩定地将卿洛身上的汗漬擦拭幹淨。
卿洛的身體極冷,尤其是關節處,凉寒之氣似乎從骨縫裏鑽出來似的,陳令怎麽捂都暖不起來。
感受到陳令手上溫暖,卿洛便費勁地挪動大腿膝蓋,輕輕貼在陳令的手臂上,腦袋也垂在陳令的肩膀,僅隔一層單衣,陳令能感受到卿洛輕而涼的呼吸吹打在身上。
怔了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陳令便輕輕把卿洛扶起來靠在一邊,三下五除二地脫了自己的中衣鑽進被窩。
抱着卿洛的膝蓋和小腿貼在自己的腹部,雙手拉着卿洛的手腕,将他的雙手夾在自己的腋窩下,手臂窩在胸前用胸口溫着。
最後,扶着卿洛的後腦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雙/腿/打/開着,把卿洛整個人護在自己身前。
背靠着牆壁節省着力氣,陳令閉着眼睛聽窗外雨滴的噼啪聲。
他想雨停的快一些,又想雨下久一些,到底要怎樣呢?他其實也不知道究竟要怎樣。
陳令也不知道自己何時睡着的,再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天也抹黑,月亮細細小小的,勉強将一點光線擠進房間。
兩人已經不是當時擁抱着坐着的姿勢,而是面對面側躺在床上,陳令可以感受到卿洛的呼吸同自己的相交。卿洛依舊縮在陳令的懷裏,小腿蜷縮着,有了些許暖意的膝蓋抵着陳令的小腹。
屋子裏的溫度剛好,不冷不熱。炭盆應該是卿柯和瑩草在他們睡着的時候給撤掉了,昏暗的屋子裏看不到燒炭特有的紅光。
陳令內力被鎖,此刻看不清卿洛的樣子,只能用手指節點了點卿洛的額頭——微涼,幹燥。
知道卿洛應該是沒問題了,陳令放下心來,眉頭舒展開,黑暗中睜着一雙眼睛,勉強能借着熹微的月光辨認出卿洛的輪廓。
想摸一摸卿洛的臉頰,卻又怕吵醒他。
“怎麽不睡……”卿洛的腦袋動了動,聲音喑啞幹澀。
“渴了麽?”陳令說着,就要起身去給卿洛倒水,卻被卿洛拉住手腕。
“不用。”
陳令順着卿洛的拉扯的力道躺回原位,卿洛的膝蓋緊接着就靠上了陳令的小腹:“不是渴……”猶如嘆息,卿洛聲音淺淺。
“對不起。”陳令的手還是落在了卿洛的臉頰上,摸索着,把落到卿洛面前的長發挽到身後:“我知道這沒有意義,我說出來也改變不了什麽,我說出來我的愧疚絲毫不減,可是我……我想讓你知道,我很在乎你,尤其在乎你,最在乎你……”
“呵……是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