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嫉妒與死亡

和閻王商量了之後,最後還是決定瞞着龍冉,這件事如果龍族摻和進來只會越來越麻煩。

以閻王的話說,龍族千年不曾有幼龍誕生,龍族的每一條龍都異常珍貴,龍冉知道之後難免不會護短。

行素之雖心有糾結,但最終還是同意了,他倒不是怕龍冉護短,只是有自己要确定的事情,等到抓到惡龍再告訴龍冉也不遲。

行素之喝了一口軟糯的小米粥,小米的香味在嘴裏散開讓他異常滿足。

“龍冉。”他叫了一聲龍冉,正在喝小米粥的龍冉馬上擡起頭,“哎!”因為喝的快,龍冉嘴角還有小米粒粘着。

“我最近比較忙,你去幫我看着店吧。”他要去查惡龍傷人的事情,龍冉肯定要跟着,但這事得瞞着他,現在給他點事情做龍冉就被不會跟着了。

龍冉原想時刻不離行素之身邊的,有些為難,皺起眉頭,“店裏沒有什麽人去,不看也沒關系,就算有人去不還是有嬰靈在呢麽。”

“嬰靈不是人,他如果招待客人都把客人吓走了。”

“好吧。”龍冉不情不願,“那你下課之後快點過來。”學校裏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好。”幸虧龍冉沒有再糾纏。

——

行素之又到了方侬在的那家醫院,同一個時間,方侬又被同一個人推着散步。

“帥哥,你又來了!”小護士看到行素之大驚小怪的,“你不會真的愛上方侬小姐了吧。”

“咳咳。”行素之假裝咳嗽,這個小護士也太開朗了點。

小護士看出來行素之害羞了沒再糾纏這個問題,“方侬小姐的未婚夫剛剛走,本來說把方小姐接回家的,後來發現在醫院比較好又送了回來。”其實醫院的人都知道,方侬的病好不了了,能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

方侬勉強地笑了,眼睛一片暗沉,與前幾天相比氣色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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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方小姐說幾句話吧。”

“給你。”這次小護士把把手主動給了行素之,因為生病方侬很少接觸到陌生人,有陌生人願意和方侬說話也有利于她的病情,心情好了身體也舒坦。

小護士對着行素之眨了眨眼睛,然後走了。

行素之哭笑不得。

“方小姐的婚禮定在了哪天?”

方侬眼神略渙散,好久才聚起神,“還沒有确定。”她的身體将近枯竭,之所以還撐着全是為了婚禮。

人類女人和龍,行素之不得不想到前段時間的事情,盡管希望不是這樣,但事實不會因為他不問就不會改變。

“方小姐的未婚夫叫什麽?”

親情、友情、愛情,等等感情,世間的每一份感情都是不可複制的,方侬病重,未婚夫還想在最後跟她有一場婚禮,可見感情真摯。

“名字嗎?”方侬緩緩擡起頭,手指對着太陽,陽光從她的指縫漏出來,“他說他叫龍邵。”

果然,那只惡龍就是龍邵。

龍向來高傲獨居,在人間的龍本就不多,又正好和人間女子有糾葛的就只有龍邵了。

行素之一時不知該該說什麽,半天說了一句,“方小姐一定會幸福的。”

幸福,只不過是一句祝福,方侬再清楚不過,她自己的身體她最明白。

從相識到相戀,只有幾個月,她一直以為龍邵從未隐瞞過她任何事情,到最後她才發現自己知道的都是假的。龍邵的身世,龍邵的一切都是假的,待在龍族的那幾個小時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變了。

龍邵曾說,兩個人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她曾愧疚自己病重無法陪着龍邵,到現在才明白就算她健健康康也無法陪着龍邵走到最後。

她是人,會生老病死。

現在她雖然病重,但是仍然有着一張漂亮的臉。她若活着,十年,二十年,她這張漂亮的臉也就不在了。人也好,龍也好,都是看皮相的,她不再漂亮,但龍邵依舊年輕,龍邵還會愛她嗎?就算龍邵還愛她,她還接受的了這份愛嗎?

雖然她表面上接受了龍邵,但是心中仍有結,這個結龍邵不懂。

——

龍冉來到香燭店,店裏竟然開着門,他匆忙走進去,嗅到了濃厚的行素之的氣息。

難道素之先一步來了?

龍冉心想素之說讓他看店原來自己也來了,還挺有情趣的,他興奮地叫了一聲素之,然而沒有人回答他,他又叫了一聲,“素之?”還是沒有人回答。

素之的氣息是從櫃臺傳來的,他一步步走進櫃臺。

“素……”看到櫃臺裏的人後之字卡在了嗓子裏,因為櫃臺裏那個根本就不是素之,但是身上全都是素之的氣息。

龍冉的臉黑透了,空氣中仿佛都結上了冰碴,這個人和素之什麽關系!?

龍威散發而來,櫃臺上的嬰靈一動不敢動。

這個人的每一寸皮膚裏都散發着素之的氣息,龍冉努力壓制着,如果不壓制,他怕他一發火素之這家店就廢了。

“滾出來!”龍冉的聲音極低但怒火昭然可見,這個人好像有些不尋常,一臉的死相卻還是活着的。

趙玉珏仿若動物的直覺告訴他,眼前的這個人絕對非同一般,只是一擡手就可以讓他灰飛煙滅。

佝偻着身體,趙玉珏走出櫃臺,因為喝了行素之的血他的臉比以前帶了一些紅潤,眼睛也囧囧有神,身體整體好了很多。

龍冉把屋內的燈全都打開了,在燈光下趙玉珏繼承自母親的優秀基因好像發揮的作用更大了一些,眉清目秀,面白如玉,龍冉越看越紮眼,恨不得一拳砸上去,把這張臉砸的面目全非,醜到素之看了就想吐的地步。

這個人這樣堂而皇之地坐在店裏,嬰靈沒有驅趕他,看來是素之知道的,或者說是素之安排的。素之是有些朋友,但交情都還沒到讓他們知道店裏的秘密的份上,這個人和之前那些有質的不一樣。

而且他身上為什麽會有如此濃郁的素之的氣息?

原因龍冉不敢多想,一個人身上染上另一個的氣息,而且如此濃郁只有肌膚相接了,這個人身上每一處都有素之的氣息,難道身上的每一處都和素之接觸了?!又是如此濃郁,難道接觸的時間很長?!

想到這裏龍冉怒目圓瞪,咬着牙,最後終是沒有壓制住自己的怒火,一只手掐着趙玉珏的脖子把趙玉珏提溜了起來。

“混賬東西,素之也是你可以觊觎的!”龍冉眼睛發紅,一想到這個人和素之肌膚相接他就嫉妒的發瘋。如果不是答應素之不能随便殺人,眼前這個人已經變成齑粉消失于人間了。

“咳咳……”趙玉珏咳了幾聲就沒了聲響,手腳連掙紮都沒有了力氣,眼睛泛白,臉上泛着紫紅,腦子缺氧,一時間思想全都是空白,他如果是平常人早就已經死了。

嬰靈察覺到了不妙,一蹦一跳使勁敲擊着桌面試圖喚回龍冉的理智,他可不敢直接叫龍冉,要是怒氣引到他身上就壞了。

在接觸到趙玉珏的那一刻龍冉也察覺到了不對,這個人從血肉都是素之的氣息,但除了素之的氣息還有雜七雜八很多其他的氣息,他剛剛太過生氣沒有注意到這些。

龍冉還不至于傻,馬上就反應了過來,一用力趙玉珏就摔到了牆上。

趙玉珏的身體順着牆滑了下來,落在地上好久手指才能動一動。

壓倒性的力量,趙玉珏連用蠱的念頭都沒敢起,用手撐起上身,他一句話都沒說,眼睛裏卻閃着瘋狂。

果然,行素之不簡單,跟着他可以見識到各種奇妙的東西,眼前這個人形的東西絕不是人。

“你和素之什麽關系?”

龍冉探查着趙玉珏的身體,每一絲都不放過,他好歹活了數千年,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見過了,剛剛只是被嫉妒沖昏了頭腦,現在稍微冷靜下來,馬上就明白了。

“素之竟然肯把自己的血給你。”龍冉快酸死了,為什麽素之要對這個人這麽好。

趙玉珏不說話,顫巍巍地站起來,要不是他的心髒還在跳動,簡直就和死了一模一樣。

“沒有什麽關系。”趙玉珏的直覺告訴他,如果他說了實話或者說和行素之是朋友眼前的這個生物絕對會馬上殺了他,讓他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一股風把趙玉珏的身體卷了起來,然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摔得趙玉珏咳出幾口血。

“把血給你真是浪費了!”

龍冉說完這句話,趙玉珏便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什麽擠壓着,他的每一個毛孔都有東西流出。流出的東西散入空氣中,又在空氣中聚集,最後凝成一團。

是行素之的血!

随着血的流出,趙玉珏的皮膚迅速地癟了下去,臉頰腮骨突出,眼窩深陷,又變成了皮包骨頭的樣子。

龍冉拿出一個玻璃罐,把所有的血都放到了罐子裏,素之的東西只能屬于他!

“咳咳。”沒有了行素之的血趙玉珏的身體像是油盡燈枯,因為喝了行素之的血太舒服,以至于現在沒有了他一時無法适應。

把素之的東西取了回來,龍冉便不再理趙玉珏了,他不信素之會喜歡這個人,操縱着風把趙玉珏丢出了店,“滾!別再讓我看到你。”

趙玉珏的骨頭都快散了,拖着這副狼狽的身體找了一個地方。蠱蟲不斷地靠近,從身體各處進入趙玉珏的身體,趙玉珏鼈下去的身體又漸漸鼓了起來,只不過臉色蒼白嘴唇慘白完全沒有了紅潤。

“咳咳。”這副身體喘口氣都十分艱難,剛剛又被一番折騰,一呼吸胸口疼的像是被插進了一把刀。

“你怎麽了?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辛傑下班回家的路上看到樹邊靠着一個人,臉色蒼白如雪,身為人民警察的責任感讓他無法視而不見。

是他,趙玉珏還記得他,曾經要在他房間裏找人被他罵了出去,幸虧剛剛把血肉補足了沒有被認出來。

“說不出話?我帶你去醫院。”辛傑抱起趙玉珏就要走。

他這副身體可萬萬去不得醫院,現在又沒有力氣掙脫辛傑,趙玉珏艱難地張口,“不去,我只是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不就得去醫院嗎。”

這個人實在熱心過頭了,趙玉珏努力掙紮,“我不去醫院!”喊出這句話簡直要了趙玉珏的命了。

辛傑吓了一跳,拿他沒有辦法,“不去就不去,別這麽大反應,但你也不能就在外面躺着,我家就在附近,你到我家休息會吧。”

不去醫院就好,趙玉珏安心了。

——

行素之把龍冉給他的那些古籍翻了一遍,最後終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

據《人間志異》記載,古時有種秘術,用九百九十九種方法殺九百九十九人,取這九百九十九人的心頭血,然後沃以朱砂、丹砂、龍血等煉制九天,可得丹藥兩顆。

丹藥有奇效,兩人一人一顆服下丹藥便可實現壽命共享。一人壽命短,一人壽命長,則可将長壽之人的壽命轉化給壽命短的那人,直至最後同時死亡。

這種秘術因為擾亂陰陽,和逆天改命一樣,多年前就已經失傳。

行素之合上書,他想的果然沒錯,龍邵之所以殺人正是要啓用這種秘術想要和方侬實現壽命共享。

只不過……

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明白了,行素之不再拖拉,他拖一秒就有可能多一人喪命。

香燭店裏和以往沒有什麽不同,行素之到了店裏看到龍冉正坐在櫃臺裏,臉色陰沉,好像別人欠了他幾百萬一樣。

“龍冉?”他叫了一聲,龍冉竟然沒有反應。奇怪,難道是出什麽事情了?

“嬰靈,發生了什麽事?”龍冉不理他他就問嬰靈。

嬰靈以往都是和他親近的,今日被他問了一句竟然躲到了樓上,行素之的眉頭皺了起來,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你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龍冉陰沉的聲音從櫃臺傳來,好像還帶着極大的不滿。

行素之一怔,原來龍冉已經知道了。

“有。”這件事牽涉到人間、陰界還有龍族,鬧大了非同小可。

行素之這麽一說龍冉心裏更酸了,整個人就像在百年陳醋裏泡着,散發着驅散不掉的酸味。果然素之是瞞着他,素之和那個怪人的關系不一般。

“你說吧。”說出這三個字的龍冉委屈的不行,他要是個小姑娘就鑽到行素之懷裏哭了。

“龍邵可在龍族?”

“嗯……?!”那個怪人的事情和龍邵有什麽關系?

行素之看他一臉迷茫就知道他還不知道這件事,龍邵果然是瞞着整個龍族的。龍族向來高傲,他們不在意人命卻十分在意同族,龍邵用此秘術與方侬共享生命相當于是把自己的壽命砍去了一半,龍族那些人可以容忍他與人類相戀但絕不會允許他與人類共享生命。

“龍邵在人間濫殺無辜,害了幾百條人命,閻王已經知曉。”

龍冉意識到素之要說的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樣,龍邵這段時間頻繁來往人間他知道,但是卻不知他濫殺無辜的事情。

“他為何要這樣做?”龍邵與人類女子相戀,相比于其他龍族對人類是有感情的,就算是為了方侬他也不會濫殺無辜人類。

“他為了方侬。”行素之嘆了一口氣,“方侬陽壽将至,他想與方侬共享壽命,于是想啓用古時的秘術将自己的壽命勻給她。”

龍邵對方侬情深至此,行素之以為龍冉會不懂,甚至會大罵龍邵傻,結果龍冉沉默片刻,“倒也情有可原。”

龍邵對方侬情深,既然情深又怎麽忍心看着方侬死去,情深至此就想時刻把她留在身邊,與她一輩子在一起,龍邵的方法雖然不完美但卻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如果是他,也會這樣做的。

“那是幾百條無辜的生命,被他殺害的人中不乏幾歲的、幾個月的孩子。”那個兩個月大的孩子被剝皮至死的景象又在腦海中閃過。

行素之禁不住閉上了眼睛,那些人又是何其無辜。

他雖是修道者,但并不是鐵石心腸,人間的感情、人間的痛苦他都真實地體驗過,無法對此無動于衷。

他之所以管這件事,一是因為功德簿上會濃濃地記上一筆,有利于他的修行;二是他心确有動容,無法視而不見。

正所謂欲修仙道先修人道,人道不修仙道遠矣。

“世事難兩全。”行素之感嘆了一句,“閻王殿下請我協助調查此事,沒想到最後竟查出這樣的結果。”

“什麽!閻王竟然讓你協助他調查這件事,如此危險,你若出了什麽事情他能付的起責任嗎!?”龍邵是龍族中的姣姣者,以素之的修為如果與他對抗根本支撐不了幾時。

“我只是協助,閻王殿下抵擋了他大部分攻擊。”

竟然真的交手了,龍冉想到前幾天素之身上的傷,“你後背的掌印是龍邵傷的?!”

“掌印已經消了。”他受的只是皮肉傷而已。

龍冉咬牙切齒,一直找不到傷素之的人,原來就在眼前,“我馬上把他抓來!”

他真後悔,要真算起來害素之受傷的應該是他。

龍冉說完就沒了影,行素之張了張嘴要和他說話才發現龍冉人已經沒了。

“唉,”行素之嘆了一口氣,不管怎樣,先把龍邵抓住就好。

行素之走到櫃臺,打算給閻王送個信,紙剛剛鋪平就被一陣風吹到了地上,一擡頭龍冉竟然又回來了。

“素之,”龍冉表情異常嚴肅,這件事他一開始就想問了,結果被龍邵的事情岔開了,去龍族之前他一定要問清楚。

龍冉的表情太過嚴肅,以至于行素之以為他是不忍心抓龍邵受罰,“這事你若不想管就不用管,閻王肯定還有其他辦法阻止他。”

“不。”龍冉鼓足勇氣終于問了出來,“你和那個在店裏的怪人什麽關系?”

“怪人?”行素之眼露迷茫,一時沒有想到是誰。

“就是那個醜了吧唧,一副骨頭架子的怪人,你應該讓他在店裏幫忙看店了。”龍冉一點點地提醒。

行素之恍然大悟,原來說的是趙玉珏,龍冉不說他都忘了,趙玉珏天天賴在店裏今天怎麽沒在?

“沒什麽關系,他主動要來看店,店裏沒人看着我就讓他留下了。”

素之不會對他撒謊,那就是真的沒有關系了,龍冉的醋味消了大半。

“他身上怎麽那麽多你的血?”沒有關系竟然給他那麽多自己的血,素之不心疼他還心疼呢。

龍冉抓住行素之的手,“你哪裏傷了?”那麽多的血傷口肯定特別大。

龍冉的手火熱,和行素之手指相接的時候熱氣都要傳到心口了,行素之突然就感覺不好意思,推拒龍冉把手抽了回來。最近不知道怎麽了,和龍冉相處竟然感到了拘謹,對于龍冉的一些接觸更是有種害羞(?)的感覺。行素之懷疑自己生病了。

“傷已經好了,”趙玉珏的蠱蟲爬過絲毫的疤痕沒有留下,“把血給他是因為我與他做了條件交換。”什麽條件行素之沒說。

——

幾個醫生推着一個人進了急救室,小護士在外面急躁地等着。

急救室的燈亮了幾個小時,最後終于滅了,小護士馬上跑了過去,急不可耐地問,“怎麽樣?方小姐怎麽樣?”

醫生搖了搖頭,救不回來了。

方侬一直都很努力地去活着,即使是被病痛折磨也努力地去笑,去生活,誰都沒有想到這樣的方侬竟然會自殺。

“病人的器官本就衰弱,經不起折騰,這次服用了大量安眠藥,我們已經盡了全力,但……”方侬經常來這家醫院,醫生對她已經熟悉,知道會送別,但沒想到會是以這種形式。

“對她而言也是一種解脫。”誰這麽說了一句,沉默了一會,沒有人提出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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