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狐妖篇

我是一只800年道行的狐妖，一直孤身在山林裏生活，我一直知道在林子的北方有一種叫人的東西，那些來到山裏的人，我曾吃過，味道也還不錯，只是也沒什麽特別的。

我想他們的特別，是在于他們生來擁有我們成妖時才有的智慧吧，在我還小的時候，我的母親也會和我說些人類的事，而我也知道，她曾愛上過一個人類。

我從來不懂這些莫名其妙的感情，也不知道母親為何愛上自己的獵物。只是有一次偶然，我看見了一個正在掃地的小和尚，便一心留戀。

對于妖來說，喜歡什麽，就要自己去搶奪，沒有誰會給予無回報的饋贈，而我一直以為，這便是為妖的信條，所以，我抓走了小和尚。

只是我不懂為什麽我對他那麽好，他還是不喜歡我，他只是從最初的害怕轉為了淡然。

後來，來了一個除妖師，他将我重傷，帶走了小和尚，我一直覺得是他搶走了我的小和尚，我需要的就是加強我的妖力再把小和尚搶過來，弱肉強食，妖的生存法則。

再我受傷一個月後，我的姐姐月惜找到了我，如果不是銀月狐有自己識別方式，我一定認為她不是我的姐姐，因為她的身上沒有一絲妖氣，反而是有股淡淡的出塵仙氣。

她說人妖殊途，愛上凡人的妖是不會有好結局的，當然，這并不是我對她印象最深的。

我們雖是姐妹，但是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我們的關系也還不錯，縱然我們很少有交流。

然而這就是屬于妖的相處方式，妖的世界是殘酷而無情的，便是父母對于子女也不會有太長久的關注。無論生死，都是那只妖自己的宿命。

我說我就是喜歡他。那是沒有理由，卻無法割舍的，我知道那時的我很單純，可那樣的我還是懂了喜歡。她說她已經去見過他們，他們很好。

“喜歡更要放手幸福，你想知道現在的小和尚是什麽樣麽”她摸着我，輕聲敘述“他很開心，跟着白琰殇，他幾乎都在笑，他在成長，為了保護他想保護的。”

“最重要的是，他和你一樣，懂了喜歡，而且喜歡上的，就是救他離開你的除妖師。他跟着你，并不快樂，并且視離開你為救贖，你還不明白嗎”

視離開我為救贖，我不知道，因為他明明不像最初那般讨厭我了，所以我不懂。然後她說這是銀月狐族的劫，過了劫才是真是的銀月狐妖，而過不去的，都在愛上凡人之後凄涼死去，也就，算不得我族之妖了。

難道銀月狐都會愛上凡人，我覺得這太不可信，然後我愛了，我的母親也愛了，而姐姐，她從來沒有說過，但是應該，也是有的吧。

過了七天，她帶着我找到了小和尚，此時的小和尚已經成長了許多，只聽那個除妖師冷聲說了去讓他過去，他便歡快的應着跑了過去撲在除妖師的懷裏。

他雖然成長了許多，卻對白琰殇十分的依賴，我實在不明白，這冷冰冰的男人有什麽好。

“看到了嗎？”她問我，她說“他們的世界只有彼此，哪怕一直行走在崇山峻嶺中，面對的是危險懸崖，只要對方在，便是幸福。人類雖然貪婪而狡詐，無恥而陰險，但有些東西，卻讓妖也為之動容。你該知道，妖可不都是你這樣單純而無知的，有很多是暴虐兇殘的，而他們，擁着彼此，便無畏向前”

“姐姐…我不明白，妖的宗旨不是想要什麽便自己去拿嗎”我不解的問“為什麽，我喜歡小和尚，卻要放棄，僅僅是因為人妖殊途嗎？”

但是姐姐說，放棄，是因為守望幸福，人說因為深愛，才會放手愛的人只願他得到幸福，而自己，便是無緣攜手，又豈忍真的離去，在他身後卑微的守望便是幸福。

“可我還是不懂”我說。她說我以後會明白的，而當我明白的時候，也就成為了真正地銀月狐妖。

她給我吃了一枚丹藥，告訴我傷好後自己走，無論是想再看看他，還是就此離去，不過她更希望我用心去看，而不是蠻力去搶。然後她就走了，那藥效果很好，我沒多久就痊愈了，連妖力也大增。

我不知道她會在哪裏，但是我為了解開疑惑，便一直跟着小和尚他們走，他們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妖，他們放走了一些不吃人的妖，雖然不懂，但這就是他們定義的好妖。

後來，除妖師的妹妹也來了，只是沒多久就被吸血蝠咬了，眼看着就要活不了時，我的姐姐出現了。

她說她能救，而這是因為一個可笑的報恩的理由，除妖師在前世救過她，她說除妖師本是仙人，為了小和尚而堕入凡塵，尋他七生七世，才在上一世找到。

她已經幫助除妖師找到他一直在找的人，難道還不夠嗎，還要為了救他的妹妹而受到重傷，雖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也是妖的生存法則，但是絕對不會過度付出。妖的生命裏最重要的是生存，為此，可以抛棄一切。

姐姐受了傷，連人形都無法維持，她讓我帶着她離開，最終，在我帶着我的姐姐離開後不久，她說“就在這裏分別吧”

“可是…”我有些猶豫，我知道她現在是很虛弱的，我以為她只是用妖丹為白梓泶治療，這是銀月狐妖丹的特殊功效，每一次使用都要付出500年甚至更多的修為為代價，而這樣的付出對于妖來說是不可理喻的。

而我一直不知道，那時的她，已經失去妖丹，而且是根本不可能再有活路的失去。

“我要去找我的師父，既然我已經做了了結，以後，都不會在這凡塵出現。人類的心思太複雜，不适合你。我将一顆我師父給的丹藥留在了你身上，服下之後，這凡塵再沒有誰能察覺到你是妖，你要自己注意些，不要再像以前那樣大意了”

她這麽說，而天真的我也就那麽相信了，看着她獨自離去，我本能的想追，卻又停了下來，只說了一句珍重，也不知道她是否聽到了。

往後的我遵循着姐姐的教誨，漸漸的也學會了些人類的思維方式，當我偶然從那個除妖師的嘴中知道那時她已經是完全的失去妖丹，必然死去時，我才驚駭的去尋她。

終于，我在她曾帶我去的山洞裏找到了她，她安靜的趴着，就像只是睡了，我遠遠的看着，思考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進去，只是将這個山洞徹底的封閉了，她也一定不希望被打擾的吧。

人類貪婪而狡詐，無恥而陰險，但有些東西，卻讓妖也為之動容，這是她說過的，曾經的我不懂，但是在人世中沉浮多年，我也終于開始明白。

人總是在希望中颠簸前行，只有站在懸崖上，才知道絕望便是，要麽在崖上看時間永恒，要麽在崖下任靈魂湮滅，沒有退路。

我想，曾經這人世的山山水水，城鎮街道中，一定留下過她的足跡，在某一個角落，也有過她曾深愛的人，她講予我如此多的道理，一定是親身經歷過，才刻骨銘心的，能講給我聽。

而我終于明白了人類說的，某些東西，可以超過生命，可以放棄自己的一切。那是，情。

因為愛一個人，不一定擁有他，只是在他身後默默地看着他幸福，也便，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