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是什麽課?”
“英語課。”他回短信的速度十分快,我一下突然想到自己讀書時候溜去網吧跟人在網上聊天室聊天的樣子,那個時候我沒怎麽碰過電腦,打字都是用一個手指一個手指戳的,對面人打過來一長串話我上句話還沒回完。
關好家門等電梯的時候我給他發:“好好學習。”
他給我發了一個省略號,電梯到了後我好笑地給他發了條信息:“這個就是沒有回複的空間。”
之後我把手機放回自己口袋裏,等着電梯下行到地下室。
**
最近我這個抗癌細胞活性的項目組正在整理臨床的實驗報告,實驗數據中藥物所呈現出的幾種不良反應都跟藥物所已知的安全性料保持了一致,只等人整理好這些數據報告在組裏開個會,我再跟我們部門老大彙報一下工作應該就行了。
到公司後我即将新婚的助理抱了一大堆的資料放在我桌上,我調笑了她兩句:“不愧是即将新婚的人,看見你就覺得開心,婚假準備蜜月去哪兒渡啊?”
助理叫林冉,平時工作一絲不茍,工作态度十分認真我挺喜歡她的,聞言笑看了我一眼:“還沒想好,還得看他能請多久的假。”
我朝她眨了眨眼睛:“我需要确認一下請帖是還沒制作好,而不是漏發給我了對不對?”
林冉出門前站在我辦公室門口笑了聲,她舉手做保證的姿勢:“我保證不會漏掉你的請帖,畢竟你還得給我發個大紅包呢!”
她出門口我開始處理我辦公桌上的文件,大部分都是些流程審批單需要我簽名。
到中午飯的時候秋水又給我發了條消息,還配上了一個咧牙笑的表情:“馬上下課了,我中午吃雞排飯。”
他發消息給我的時候在我辦公室跟我聊了大半個小時的同事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吧,吃飯去。”
我嗯了聲,順手給秋水回了條短信:“我中午吃公司食堂。”
秋水問我:“公司食堂有雞排飯嗎?”
我好笑,回他:“公司食堂什麽都有。”
**
五月二十號的時候秋水給我發了張照片,照片上長康那座橋已經拆的只剩下底下的部分,廢墟、暴露出來的鋼筋跟挖掘用的機器構成了整張照片,這樣看來實在蕭條。
秋水的短信接在下面:“馬上就要拆完了。”
他發這條消息的時候我正在實驗室開會,新研發的藥物臨床的安全報告數據已經完全整理完成,可以把資料給公司的宣傳部讓她們組織發送新聞,可以讓市場部準備好。這次的藥物研發我熬了很長的時間,這次會議開完後這個項目到目前才算是完整的收尾。會開完後我勉強松了口氣,起身去公司衛生間想要給自己撲點涼水清醒一下,随後進廁所隔間在馬桶上坐着歇了會兒,手機就是這個時候短暫的震動了一下,我垂着腦袋看了眼發過來的短信,照片好像是早上拍的,太陽還是橙黃色,微光撒在水面上竟然能讓人有一剎那的失神。
我臉上還帶着點未幹的水跡,鬓角處的頭發也在往下滴水,我看着照片愣了好一會兒才緩慢地給打字:照片拍得很好看。
他給我回了個咧牙笑的表情。
**
這麽直到六月初的時候嚴岚突然給我打電話說他要請假,說他過不下去了,他媽天天逼他去相親,說要來上棉市找我避難。
他這麽一提我才想起來我回長康的時候答應他媽要勸勸他之類的事情,回來之後亂七八糟的瑣事太多我一時間沒記起來。
我前段時間的工作剛告了一個段落,感覺應該能分出神來招待一下我這個表弟,就讓他周末過來我這邊呆兩天,周一再回去上班。
嚴岚是六月十幾號一個周五的晚上做高鐵來的,一身輕松地背了個雙肩包,我停車場接他,乍一眼看到他感覺他好像還是給在學校讀書的學生,背着個書包初來這個城市乍到。我伸手按了下車喇叭想要吸引他的注意,他原地轉了圈後看見我的車随後樂滋滋地轉身過來打開我車門,坐上副駕駛系好安全帶就開口說一定要我帶他去吃好吃的,我瞥他兩眼:“嚴岚你今年二十幾了?”
“二十七啊!”他回望我一眼。
我把從停車場開出去,重複:“二十七了。”
嚴岚一臉嫌棄地看着我:“你還三十一了呢!”
“你跟我能一樣嗎?”我好笑。
“你怎麽就跟我不一樣了,是比我多一只眼睛還是多一個頭啊!”嚴岚聞言十分不服氣。
我伸手打開車載電臺,聽着電臺裏的主持人溫着嗓子說有網友點播一首老歌“活得比你好”,放的歌是現場版,喑啞的女聲唱歌娓娓道來。
——在那一年是你離開我。
我瞥他一眼:“上回我去你家吃飯,你媽還讓我勸你,說這麽大年紀了除了打游戲什麽事也不幹。”
“她不就愛這麽說嘛,每天都這麽叨叨叨。”嚴岚哼唧哼唧。
“我覺得主要是你槽點也實在太多。”我十分理性客觀地開口。
“她天天嚷着她要抱孫子我能不煩嗎,我成了她的生娃機器了!”他說着說着越來越忿忿不平起來,“前幾天我回家吃飯你知道她跟我說什麽了嗎,她說我年紀這麽大了不結婚,也不想想她的那些退休的同事會怎麽說她,年紀這麽大還沒成家不是沒本事就是沒毛病,她都不好意思跟那群老阿姨一起去跳廣場舞了。”
“……”
“我聽完當時就驚呆了,我一男的才二十七歲嘛她急什麽急!”
我補充:“你媽上次就問我你是不是gay,她怕你跟我一樣,你這會兒出來跟她說了是來找我的嗎?”
“……”嚴岚聞言頓了頓他轉頭看我一眼,眉頭一簇看起來十分不開心,“我媽怎麽回事啊我的天,哥她沒有那個意思……”
我被他這副苦惱的樣子給逗笑了:“得了。”
他臉上的表情耷拉了下來,看起來也沒剛上車時那麽開心了。
我索性轉移了個話題:“待會兒去我家附近的超市買幾聽啤酒,回家弄點東西吃。”
“啊……”他神情更萎靡了,“我還想吃日料,家裏那邊沒什麽好吃的日料店。”
“特意來宰我的是吧?”我從鼻腔裏哼出一聲。
他摸摸腦袋嘿嘿傻樂出了兩聲,我車上開上了高架橋:“不是在這呆兩天嘛,明天再帶你去吃。”
他立馬樂:“謝謝哥!”
車開到家附近家樂福時候我在停車場停好車,嚴岚二十七歲的人還酷愛喝可樂吃零食,他逛超市購物車大半都是他買的零食,最後拎着兩個超市大袋子回的家,他一進我家門就撒歡似的赤腳踩在地板上撲到我沙發上躺倒了:“天啊坐了五六個小時的車可累死我了。”
我把他丢在家門口地上的超市塑料袋拎起來,裝零食的那一袋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伸出腳踹了踹他的小腿:“少犯懶病,起來給我洗菜切菜。”
嚴岚立刻哀嚎了一聲,我擡腳繼續踹,他沒法只好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不情不願地跟着我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
我弄了幾個簡單的家常菜,開了瓶酒跟嚴岚瞎聊,他說他單位同事是二百五,仗着年齡比他大工齡比他長,自己工作不做還要他去做,他有一次差點跟那人吵起來,結果回家跟自己爸媽吐槽,他媽算吧算吧說這個人是他媽那邊表兄的親戚,四舍五入算是他的長輩,讓他年輕忍工作上吃點虧就吃點虧。
我聞言從鼻腔裏笑出了一聲,三四聽啤酒灌下肚子後開始關心我這個表弟的人生大事:“不過嚴岚你年紀确實不小了,可以談戀愛。”
嚴岚用手抓着從超市買來的熟食,就着啤酒一口一個,不可以我擺出的這副長輩姿态:“你年紀也不小了,你說我?”
我看他,十分認真跟他解釋:“你跟我比什麽比,我年薪多少,你年薪多少?”
“……”嚴岚被我堵到,好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吃飯吃到最後我兩幹掉最後一口酒,他喝酒愛上臉,此刻臉上已經有些泛紅,酒品也不太好,幾聽啤酒喝不醉他,就喜歡借着酒勁撒歡:“我也想談戀愛啊想要香香軟軟的女孩子,可是他媽的沒人看上我啊,你看我媽給我介紹的都是些什麽人啊,我大學畢業去公司面試上班的時候面試的人事都沒她們問我的問題多,我媽這不是讓我成家啊是讓我配種啊哥我不行了!!!”
我嫌他喝酒撒酒瘋,起身把桌上吃完的餐具收到廚房,喝了點酒身上帶了點飄飄然的感覺,不是很嚴重,而且有些犯困,我索性去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對已經躺在床上喝可樂吃薯條的嚴岚說:“我困了去睡覺,你睡的時候把你弄髒的沙發跟地板收拾一下。”頓了頓,我補充道,“廚房的碗筷能洗一下就更好了。”
嚴岚喝可樂後十分滿足地嘆出一聲:“我是來休假的,來洗碗,不可能。”他十分欠揍地說完這句話後,擡起眼看了下我牆上挂着的鐘,“大哥現在還沒到十點啊你睡覺,你中老年人作息啊你?”
我随嘴回了句:“是啊,我中老年人。”随後轉身進了自己房間。
其實洗完澡之後那種剛喝完酒的暈眩感早就消失了,不過我平時确實也是晚上十點多鐘睡覺,在床上躺着翻了兩頁書後睡意就又上來了,我把書中的書簽夾到我看到的那一頁,放下書,關上床頭燈,躺**子,可是是沒什麽度數的啤酒的作用,我才躺一會兒沒睡意就上來了。
**
因為睡的早,所以第二天自然醒得也十分早,比我平時醒的還要早了十幾二十分鐘,看見時間後我在床上靜靜躺了幾分鐘,随後起床想要給給自己煮咖啡,才打開房門見客廳果然還是我入睡前的樣子,甚至更亂了,嚴岚這個小兔崽子還真的有本事一點都不收拾,我皺着眉忍住打開客房把這個兔崽子從床上拎下來的沖動,進了家裏盥洗室刷牙洗臉,收拾好後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跟嚴岚喝酒後把手機放在客廳沙發上沒收回房間,我在餐廳煮好咖啡後轉身去沙發上找自己的手機,手機昨天被嚴岚擠進了沙發的縫隙裏,我坐在沙發上在縫隙裏掏了半天才把我的手機給掏出來,我以為一晚上沒充電可能會沒電自動關機,想着去房間拿充電器來充電,随手按了下手機屏幕,才發現最後一絲電量十分頑強的堅持到了現在,手機屏幕上顯示了三個未接電話。說來我跟秋水做“網友”聊了一個兩個月的時間,我還沒有把他的手機號碼存進我的通訊錄裏并标上“秋水”這個名字,這三個未接電話我還是盯着反應了好一會兒,覺得有些眼熟,點開了秋水的短信才發現确實是他給我打的電話。
他分別是昨天晚上十點半、十點四十五、跟十一點五十五給打的電話。
我們做“網友”聊了這麽長時間,除了我剛回來的那一天給他打過電話意外,我們從來沒電話聊過天,我覺得他好像用文字溝通會比較輕松自在,而且以他那種跟樹洞分享生活的聊天信息,我覺得應該也只能用文字來溝通了。
他從來沒給我打過電話,我一時間覺得有些奇怪,走到床邊找到手機充電機一邊給自己充電一邊準備給他回電話。
他前幾天才高考完,給我發短信說他覺得自己考的不錯,覺得自己可以來上棉市讀大學,我讓他先把成績的事情放在一邊,考完了就好好玩幾天,他幾天沒聯系我我還當他這個小酷哥總算跟自己的同齡人一起出去玩了。
在給他撥電話之前我還特意看了眼我們發的最後一次短信,是三天前發過來的。
秋水跟我說——“想出去玩。”
當時我回的是——“那就去。”
沒有其他什麽消息,我給他回撥了一個電話,響鈴響了挺長時間,我猜這人可能太早了還沒睡醒,準備挂掉電話,等他醒了看見未接來電應該會給我回電話,他那邊就接通了。
他的嗓子聽起來有些啞,還帶着點沒睡醒的意思:“喂——?”
我坐回床上:“沒睡醒嗎?”
他聲音悶悶的:“哦……你啊……”
我擡手看了下表現在早上八點差兩分,嚴岚還在隔壁睡覺,估計不到十點鐘肯定起不來,我想我可以出門吃個早飯,門口一家早餐店我每到周末的時候都會去他們家吃早點,在我的計劃中是中午嚴岚醒了就帶他出去吃他一直唠叨的日料,再沒有其他的計劃。
反正秋水确實是不在我的計劃裏,他出乎意料的出現在我的人生裏,也十分出乎意料地出現在我今天的行程計劃裏。
我問秋水:“我看到你昨天晚上給我打了幾個電話?”問完自覺十分體貼地繼續道,“但是我看你好像沒睡醒,如果有話想跟我說可以等你睡好了給我回……”
話還沒說話那邊就蹦出來四個字:“你來接我……”
“……什麽?”我确實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我在上棉市高鐵站附近的旅店……”他嗓子有些幹,說出來的話有些硬邦邦,陳述句般地,“你來接我。”
我頓了會兒,問他:“你怎麽來了?”
他的嗓子低啞,沒睡好又帶着點感冒般的鼻音:“我前幾天跟你發消息說我想出去玩,你說好,我就來了。”
他就這樣十分意外地出現在了我當天的行程中,并且出現在了我未來很多天的行程中。
當時的我并不知道這些,我只是對于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孩有些無奈,只好說:“你在那等一會兒,我現在開車過去接你。”
他在那邊用拖着鼻腔緩慢地應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