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姐妹
馮雲初微微一怔,明顯感覺到了阿蘿不同于以往的疏離,想到自己一片好心不被領情,心中難免有些不悅,“幾日不見,五妹妹倒是變了許多。”
阿蘿微微一笑,看向馮雲初,道:“是嗎?也許是大病一場,反倒叫腦子清明了許多。”默了半晌,又抱歉道:“以往阿蘿不通人情世故,給三姐添了不少麻煩。”
阿蘿這話說得有些莫名,頗有種要劃清關系的意味,馮雲初聽了不由皺眉,道:“你這是說的什麽話?爹爹狠心不管你,我這做姐姐的難道也不能照顧你了嗎?”
阿蘿強忍下心頭嘲諷,面上故作委屈模樣,“可惜人言可畏,阿蘿不想姐姐亦受我牽連,衆所周知,阿蘿生來便是馮家的恥辱,姐姐與我走得太近亦沒有好處。不過,姐姐這些年的照顧,阿蘿亦銘記于心,将來有機會,也定是要報答你的。”
馮雲初一愣,“五妹,你可是又在哪兒聽了些胡話來?我跟你說,你不要去理那些瘋言瘋語,即便全天下人都冤枉了衛姨娘,我也信她的。試想像衛姨娘那般高潔的女子,怎麽會做出和府裏的長工私通那樣的下作事呢?你便更不必說了,下次再有人敢亂傳你不是爹爹的親生女兒,讓我聽見了定要撕爛她的嘴!”
阿蘿心底冷笑,忽然憶起那時冤枉娘親最厲害的便是馮雲初的母親段姨娘,也不明白自己上輩子怎麽會那般缺心眼沒有出息的接受馮雲初的施舍,簡直是打自己的臉。
然則,心底雖忿恨,面上卻仍微微笑,感激道:“三姐能如此想,我娘在天之靈想必也覺得安慰了,畢竟,娘親在的時候,府上衆多姐妹,娘最喜歡的便是你了。”
馮雲初一愣,面色稍微有些不自然,默了半晌,終道:“衛姨娘是個好人。”
阿蘿默了默,沒說話。
馮雲初尴尬了一會兒,見阿蘿仍然低頭不語,便道:“妹妹好生歇息吧,等過幾天我再來看你。”說完便站起身來準備往外走。
阿蘿亦站了起來,道:“姐姐不多坐會兒嗎?”嘴上雖然這樣說,心裏卻巴不得她快點走!
馮雲初微微笑了笑,回頭道:“不坐了,下次再來吧。你自己好好保重身體。”
說完便跨步出了門口。然而,走了兩步卻又忽然回頭,對阿蘿道:“阿蘿,衛姨娘的事,當年是我母親的錯,我代她向你陪個不是。”
阿蘿聞言不由怔住,她有些恍惚地看着馮雲初,心裏不是不感慨的。
的确,當年如果不是段姨娘添油加醋地煽風點火,事情也許不會變得那麽嚴重。母親的含冤莫白,段姨娘始終脫不了關系。所以,這些年來,馮雲初背着所有人偷偷照料于她,是想補償她吧?抑或是替她母親贖罪吧?
如果,上輩子她們之間沒有司馬執,她們倆最後根本不會變成仇人。上輩子,即使段姨娘間接地害死了娘親,她亦對馮雲初充滿了感激。
可惜,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想到自己前世所遭受的一切,對馮雲初,便實在升不起一絲好感。即便這時候的馮雲初,還是真心地在顧料她。
~
馮雲初走後,阿蘿坐在凳子上愣了一會兒神兒,直到畫竹問她那盅蜜梨汁怎麽處理的時候,方才回過神來。
“倒掉吧。”阿蘿皺了下眉頭,如是道。
畫竹點點頭,随即便收拾入盒子準備出去倒掉,走到門口,卻又聽小姐喚住她。
阿蘿的聲音輕輕揚揚的,“畫竹,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過分?畢竟,馮雲初也照顧了我們許多年。”
畫竹怔了一下,半晌,道:“小姐,跟着你的心走吧。三小姐照顧了我們是事實,可是,段姨娘害死夫人的事情也是事實。如果……如果夫人還在,我們又何須輪到外人來施舍。”
比起阿蘿,畫竹更加真實。她從來沒有像阿蘿那般對馮雲初感恩戴德。在她心裏,馮雲初做的不過是為她娘贖罪罷了。
那時候,如果不是段姨娘添油加醋地冤枉夫人,老爺又豈會在氣頭上将夫人賜死。所以,即便馮雲初再怎麽照顧她們,亦抵不了她娘犯下的錯。
若非看在馮雲初照顧小姐的份上,也許她會親手殺了段姨娘給夫人陪葬。如今見小姐開始疏離馮雲初,老實說,她心裏更多的是高興和欣慰——欣慰自己和小姐再也不用接受仇人的施舍。
“小姐,我們真的能離開馮家嗎?”真的能不再接受仇人的施舍自力更生地活下來嗎?
阿蘿點點頭,堅定道:“能!一定能!你一會兒便把我繡好的那幾張絹子拿去繡閣賣掉,我們也好合計合計算算能攢多少錢。”
“那我現在就去!”想到馬上便能掙錢,畫竹滿臉激動。
阿蘿笑了笑,道:“小心些,別讓人給發現了。還有,記得多去幾間繡閣對比下,盡量把價格賣高些。”
“知道了小姐!我這就去了!”說完便将手絹拿了匆匆往外跑。
見畫竹一會兒便跑沒了影兒,阿蘿忍不住搖了搖頭,想到即将迎來的新生活,心情也總算是好了兩分。上輩子過得太悲催,這輩子說什麽也要努力地生活,最起碼要對得起自己和一直以來生死不離地照顧自己的畫竹。
從母親去世以後,這七年來,一直多虧了畫竹無微不至的照顧,否則,光是她生的那幾場大病,她便不可能熬下來。
七年,從七歲到十四歲。說長不長,說短卻是她整個少女時代的見證。
包括上輩子,她十二歲那年遇見司馬執,少女初心方動,這些心情她都只能與畫竹分享。
上輩子……司馬執……那個毀了她一生的男人,這輩子再也不想與他有任何的糾纏。
對了,那塊玉佩……那塊糾纏她和司馬執一生的玉佩,她必須盡快處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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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阿蘿在房間裏轉了好幾圈仍沒見畫竹回來,她心裏不由開始擔心。畫竹和她一樣,都是極少出府的,會不會出什麽事?
想到一切有可能發生的危險,方才的擔心已經化作了緊張,手心裏都捏出了一把汗。就在她猶豫着要不要去找馮雲初幫忙的時候,門外終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阿蘿心裏一緊,忙将門打開,見畫竹好端端的站在門口,心裏的那塊石頭終于落下,眼圈一紅,“畫竹!你吓死了!你怎麽去了這麽久?怎麽這麽晚才回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說着連聲音都帶了些哽咽,她不敢去想如果畫竹真的出了什麽事,她以後的日子該怎麽辦,她一定會每日活在內疚和自責中。
畫竹一愣,默了半晌,心裏不禁升起無限感動,她是個丫鬟,能得主子如此重視,此生便是為她死亦是心甘情願。
想着,便撲通跪下,哽咽道:“夫人待畫竹恩重如山,小姐又如此珍視畫竹,畫竹又豈敢有事,定是要生生世世照顧小姐以報主子恩情。”
阿蘿忙将畫竹攙扶起來,“要說恩情,倒是我欠你良多,若非是我連累了你,你又何至于同我一起在這毫無自由可言的地方艱難度日。”
畫竹聽了急忙又要跪下,“小姐如此說,可是存心要畫竹難受嗎?莫說夫人待畫竹恩重如山,便是小姐如此情深義重,難道畫竹不該對小姐生死不離嗎?小姐若再說連累不連累的話,可是要讓畫竹做個無情無義的人?”
畫竹伶牙俐齒,說起話來頭頭是理,阿蘿怔了半晌,竟是無言以對,終是笑道:“好了好了,今日是我不對,不該說讓畫竹難過的話。我保證,從今往後再也不說!咱們姐妹二人相依為命,誰也不離開誰。”
“姐妹……”畫竹生怕自己聽錯了,感動到想哭。
阿蘿笑了笑,拉着畫竹的手進屋,“是了,你要是不嫌棄我麻煩,日後我可要喚你一聲姐姐了,姐姐是要照顧妹妹一輩子的,你不會想推卸責任吧?”說完便笑着将畫竹望着。
上輩子,畫竹為她慘死,今生她一定要和畫竹形影不離,拼盡全力護她一世。
畫竹愣了愣,突然破涕為笑,拉緊阿蘿的手,“只要阿蘿妹妹不嫌棄姐姐身份卑微……”
“說起身份,你又能卑微過我?”
畫竹一怔,兩人相視片刻,突然雙雙笑了起來。兩人雙手交握,相依為命便是如此了罷。
“對了!小姐……”想到今天得的好消息,畫竹迫不及待便要和阿蘿分享。
“叫我阿蘿,以後都不許叫我小姐。”
畫竹微微一笑,“好,阿蘿……阿蘿,我跟你說,你的手絹賣了多少錢嗎?”
畫竹表情很是興奮,阿蘿也不由興奮起來,“可是賣了很好的價錢?沒想到衢州城也有識貨的繡閣。”
畫竹擺擺手,高深莫測道:“那些繡閣才沒有那麽好的眼光呢。”
阿蘿一愣,“那是?”
畫竹點點頭,興奮道:“阿蘿,咱們遇到貴人了!我們要發財了!”
“……”
作者有話要說: 頭一次寫長篇,文筆方面大家多多包涵哈...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