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送份謝禮
在池子旁的石頭上坐了一會兒,薛清寧覺得差不多歇夠了,就叫薛清芸起來,兩個人繼續往前走。
多運動運動,肯定會對身體好的。而且還能讓薛清芸瘦一些,可謂是一舉兩得的事。
但她才剛走出去兩步遠,衣袖子就被薛清芸給拉住了。
“四妹,你看,那個人,在那邊。”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薛清寧有點兒懵,下意識的轉過頭問道:“什麽?”
然後她一眼看到林星承就站在旁側的假山石旁,身上青衫淡淡。
旁側有一株香樟樹,濃密的樹冠遮擋住了快要西斜的日頭。他就站在那陰影裏面,氣質沉郁冷清,深秋夜晚落下來的寒霜一般,正目光淡漠的望着她這裏。
平心而論,薛清寧覺得跟林星承打交道實在不是一件高興的事。
他給人的感覺太陰郁了。就仿似一片荒蕪邊際的經年陰影一般,沒有日光可以照得進去。但凡靠近一些,就會覺得自己的心情也會跟着不好起來。
薛清寧不大喜歡這種感覺,她還是喜歡跟能讓她覺得輕松的人一起玩。
但是,明知道林星承往後會是最後的贏家,他們大房這一脈的榮耀全都要憑着他的一句話,薛清寧肯定還是不敢得罪他的。
不求他的青眼相待,只求不會心生厭煩就行。
所以就對着林星辰點了點頭,然後客客氣氣的叫了一聲林公子。
心裏已經在盼着薛清璇早點兒回京了。
按照書中所說,林星承見到薛清璇的頭一眼,就如同是在漆黑深淵中看見一束明亮的日光,讓他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溫暖的感覺。
可惜算算日子,薛清璇還要四五年之後才能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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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清寧心中暗暗的嘆了一口氣,面上卻還帶着客套禮貌的微笑。
林星承沉默的看着她。
他是個敏感的人,自然能感覺得出來薛清寧對他的客套和疏離。好像都不願意跟他走的太近。
但明明還是會提醒徐氏不要忘了給他做冬衣,會送月餅給他,也會将自己手頭唯一的燈籠給他。
背在身後的雙手緊了緊,片刻之後他還是擡腳往薛清寧這裏走過來。
在離着她面前三步遠的地方站定,背在伸手的右手先拿出來。手中提着一盞燈籠。
就是昨兒晚上薛清寧給他照明的那盞琉璃燈籠。
薛清寧明白了,林星承這是還燈籠來了。
原本就是她的東西,林星承既然現在來還,那她接着就是。
就伸手将燈籠接了過來,對着林星承笑了一笑。
小姑娘相貌生的很嬌美,笑起來的時候眼中都滿是盈盈笑意,好像讓人的心情都會跟着不自覺的明媚起來。
林星承背在身後的左手又緊了一緊,手掌心裏面甚至不自覺的沁出了一層薄汗。
他在緊張。不過面上看着依然還是很冷靜的。
薛清寧這時卻有點兒納悶了,不明白林星承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若說是來還燈籠的,那現在既然已經還了,他還站在這裏不動做什麽?
她甚至都能從他臉上看出幾分遲疑的神情了。
林星承這是有什麽話要對她說?
不由的面色肅然起來,屏息靜氣的準備聆聽。
沒想到等了一會兒之後,手中卻突兀的被塞入了一樣軟軟的東西。随後就見林星承轉身快步的就走了。
薛清寧望着他清瘦孤單的背影懵了一會兒,才低頭看林星承塞給她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是一只小布包。拉開頂上的系繩,就看到裏面裝的全都是桂花。
小小的,金黃色的。明明有這麽多,堆在一塊兒,握在手中卻是松松軟軟的。
随着布包的打開,薛清寧聞到了一陣很濃郁的甜香。
想必剛剛林星承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裏面拿着的就是這個。
薛清芸還在說林星承:“這個人可真是個怪人。昨兒晚上你将自己的燈籠給他照明,現在他來還你,難道不該對你說一聲謝謝?可他倒好,只将燈籠還你,轉過身就走了。這可真是太沒有教養了。”
“他謝我了啊。”
薛清寧對她揚了揚手裏的小布包,“他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他給我送了份謝禮。”
薛清芸見是桂花,就撇了撇嘴:“我以為是什麽謝禮,原來是桂花!這時節哪裏都有,一點兒都不值錢。”
薛清寧心想,要值錢做什麽?但凡只要是林星承送的,哪怕只是路邊的一株小草,水裏的一顆鵝卵石,她都覺得很高興。
因為這至少說明林星承心裏是明白她對他沒有惡意的。但凡只要他念着她的這點好,往後他們大房的日子就肯定差不了。
而且這桂花麽......
薛清寧忽然想起頭先幾日她遇到林星承的時候,林星承正在賞桂花。當時她跟他搭讪的頭一句話是,這桂花聞着好香。等再過幾日全開了,就可以摘了做桂花糯米藕吃。
所以現在林星承給她這包桂花,難不成是因着還記得前幾日她說過的那句話?
這可真是太難得了。
薛清寧心情很好。回身将琉璃燈籠和這一包桂花都交給了小桃,笑着說道:“待會兒回去,你将這包桂花拿到小廚房,跟柳嫂子說一聲,讓她做成糖桂花。等好了,讓她做桂花糯米藕。”
頓了頓,又叮囑了一句:“讓她做糖桂花和桂花糯米藕的時候多做些,我要送人的。”
小桃答應着,将燈籠和桂花都接了過去。
次日依然是個好天氣。薛清寧醒過來的時候,晨光已經從槅扇窗子裏面斜進來,在臨窗的木炕上落下一道道金燦燦的光暈。
屋子裏面好像都跟着明亮了起來。
因為記着昨兒答應了薛清芸的事,所以薛清寧今日難得的沒有賴床,一醒過來就掀開被子起來了。
雖說這時代對于女子出門并沒有什麽限制,但是她現在才八歲,要出門肯定要經過徐氏的批準。
不過只怕不是那麽好批準的......
薛清寧一邊慢騰騰的穿着衣服,一邊腦子裏在想待會兒該如何跟徐氏說這件事。
等到洗漱好了,她帶着小桃出了屋。
徐氏的卧房在西梢間。走到西次間的時候,薛清寧聽到徐氏嘆氣的聲音。給人很悵然的感覺。
腳步不由的一頓。
然後就聽到徐氏在說:“歲月不饒人,我這可真的是老了。翠柏,你看,我竟然掉了這麽多的頭發。再這麽掉下去,我真擔心有一天我會禿了。”
翠柏就是孫媽媽。徐氏沒事的時候喜歡侍弄盆栽,所以給自己的丫鬟取的名都是适合用來做盆栽的植物。
薛清寧聽了,心裏難過起來。
變老這件事,好像是誰都沒有法子掌控的。徐氏今年已經三十六歲了。步入中年,孩子,家庭,哪一樣都要她操心。丈夫顯然是指靠不上的,不氣她就已經很不錯了。
就暗暗的下定決心,往後不可以再這樣的懶散了。像琴棋書畫,女工針鑿,當家理事這些她都要很用心的學起來,不讓母親為她操心。
平緩了一下情緒,薛清寧才擡腳跨進屋裏。
孫媽媽還在用言語寬慰徐氏:“......您這頭發還跟年輕的時候一樣的濃密,一點兒也沒見少。而且,秋天幹燥,原就是掉頭發的季節,您就是想太多了。”
看到薛清寧進屋,她就笑着說道:“夫人,四姑娘給您請安來了。”
知道徐氏最疼愛薛清寧,現在薛清寧來了,她肯定不會那麽傷感的。
果然,徐氏一看到薛清寧,就笑了起來。
“今兒你倒是起的早,不用我遣人去叫你。”
問她昨晚睡的好不好。看她身上只穿了一套淺丁香色的交領襦裙,叫丁香回屋去取一件半臂來給她穿上。
“......現在白天的太陽雖然還大,但早晚的時候很涼快,你要多穿一件。不然會很容易着涼。”
薛清寧很乖巧的應了一聲,坐在一旁看孫媽媽給徐氏挽了個圓髻,在首飾匣裏面拿了一樣赤金點翠菊花紋樣的首飾和兩支碧玉簪子給她戴在發間。
薛清寧想讓她高興。想了想,就起身走到梳妝臺旁,在首飾匣裏面拿了一朵大紅色酒杯口大小的絨花,擡手簪在了徐氏的鬓後。
徐氏不大想戴:“這花兒應該你們小姑娘戴,我都這個年紀了,還戴這個做什麽?就是要戴花兒,也應該挑一朵顏色素淨些的。”
擡手就想摘下來。
卻被薛清寧給制止了。伸了雙臂從背後松松的摟着她的脖子,笑着說道:“娘明明還這麽年輕,這麽好看,我們兩個一塊兒出去,不知道的肯定會說我們兩個是姐妹呢。”
哄的徐氏忍不住,笑出聲來。
随後她回過頭,一指頭輕輕的戳在薛清寧的額頭間,笑着罵道:“你今兒早起喝蜜了,嘴這麽甜?樹上的雀兒都能被你這一張嘴給哄下來了。”
不過顯然是高興的,原還輕攏着的眉眼現在都舒展開來。
“奴婢覺得四姑娘沒有說錯。”
孫媽媽趕忙湊趣,“夫人您現在原就年輕。若不是梳了婦人的發髻,出去旁人見到了,都會以為您還沒有出閣呢。”
聽的徐氏的眉眼越發的舒展開來。
就牽了薛清寧的手,兩個人去西次間。又叫文竹使兩個小丫鬟去催催大公子和二公子,讓他們快過來用早飯。
薛清寧眼角餘光看到有小丫鬟拿了條把進西梢間掃地,梳妝臺旁邊的水磨青磚地上确實掉了很多頭發。
想了想,她就對徐氏說道:“娘,我記得我以前恍惚聽人說起過,吃黑芝麻丸對頭發好。京裏有一家老字號的藥鋪,名叫做陽安堂,他家的黑芝麻丸做的好,是九蒸九曬的。我待會兒去那裏買點回來?”
徐氏明白薛清寧這是聽到她剛剛說的話了,在對她好呢。
心裏欣慰的同時,自然是允的。
“既如此,待會兒用完早飯之後你就去吧。叫你二哥陪你一塊去。”
雖說薛清寧出門會帶丫鬟,但徐氏肯定還是不放心的。讓薛元青陪着一起,她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