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說話算話
薛清寧以為自己現在的這個樣子很兇狠。但她原就生了個嬌美乖巧的相貌,兩邊臉頰又圓嘟嘟的,所以即便再生氣再兇狠的時候,落在旁人的眼中也不過是覺得很軟萌罷了。
甚至還會覺得她現在的這個樣子比她平時那副不緊不慢說話做事的樣子要好,有她這個年歲的小姑娘特有的嬌憨可愛。
孟銳忍不住,哈哈大笑出聲。
一邊笑,還一邊傾身過來,忍不住伸手輕輕的捏了下她的右臉頰。
就覺得肉呼呼的,很軟嫩。
剛剛就一直想捏了,這會兒可終于捏到了。
哪怕薛清寧因着這事對他橫眉冷對,他也覺得值了。
捏完之後他收回手,笑着說道:“別生氣啊。三哥喜歡你,才會捏你臉頰。難道你大哥二哥平常不捏你臉頰?”
那還真沒有過!
薛元韶和薛元青雖然對她很好,但更多的是讓着她,買各樣好吃的,好玩的東西給她,還從來沒有像孟銳這樣捏過她的臉頰。
而且,誰要他的喜歡了?
薛清寧正要反駁,就看到孟銳的随從走過來,對他行禮說道:“公子,東西買好了。”
剛剛薛清寧眼角餘光注意到孟銳的這個随從去藥櫃前面買東西,這會兒一看,還真的巧了,他買的也是黑芝麻丸。
薛清寧不由的看向孟銳的頭發。
還是很濃密,也很黑的。整整齊齊的往上挽成了個發髻,戴了一只有點兒像是銅質的發冠,看起來很硬朗的樣子。
不過他竟然有美人尖。前兩次她怎麽沒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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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銳也留意到她的目光了。隔着一張桌子,微微的往前傾身過來,笑着問道:“這樣看三哥做什麽?是不是覺得三哥我生的很俊朗?”
薛清寧面無表情的在心裏給他這句話打了個評價:不要臉!
藥鋪的夥計這時終于将薛清寧需要的藥材都研磨好,用油紙包包好拿了過來。薛清寧叫小桃接過來,吩咐初一去對面的打鐵鋪叫薛元青。
原本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她和薛元青就已經說好了,在藥鋪買好東西就回去的,但是現在薛元青一回藥鋪就看到孟銳在這裏,哪裏還會記得這句話啊?邀着他就要去旁邊的茶樓坐坐。
不過薛元青每個月的月例才一兩銀子,縱然徐氏經常私下貼補他,但他是個花錢散漫的人,這個月的月例銀子中秋節晚上都拿來給薛清寧買吃食了,現在身上哪裏還有錢。
于是等到了茶樓之後,他就悄悄的問薛清寧借錢,說下個月一準兒雙倍還她。
薛清寧肯定借啊。甚至壓根就沒想過要他還。
因為就算她再覺得孟銳這個人說話做事讨厭,但剛剛既然是薛元青說要請孟銳的,那她就不能讓她二哥在孟銳這裏跌了面子。
就解下自己的錢袋子,從桌子底下悄悄的塞到了薛元青的手裏。
裏面還有七八兩銀子,不管怎麽說,在這茶樓裏面請孟銳一頓那肯定是夠了的。
兄妹兩個自認這番動作做的人不知鬼不覺,不想孟銳目光敏銳,早就瞧見了。
但他也沒有說什麽,笑了一笑之後拿了茶杯喝茶。
心裏還是很羨慕他們兩個這樣的兄妹情深的。不像他,他還沒出生長姐就已經出嫁了,兩歲的時候二姐也出嫁了。家裏雖然還有其他幾個哥哥姐姐,但都是庶出的,年紀比他大很多不說,因着嫡庶的緣故,對他的态度也十分的複雜,一點兒都不親近。他還從來沒有體會過像薛元青和薛清寧之間這樣純粹的兄妹感情,從小就覺得自己挺孤單的。
因着今兒用早飯的時候薛清寧提過一句,她早上起來的時候覺得喉嚨有點幹啞,所以薛元青特地給她點了一壺菊花茶。
雨過天青色的茶杯,裏面是淺黃色的茶湯,上面還浮着兩顆朱紅色的枸杞,瞧着就覺得心曠神怡了。抿一口,清香四溢。
這樣的茶水用來配糕點和堅果是最好的了,解膩。
薛清寧從桌上的碟子裏面抓了一把松子仁,低頭剝着。
耳中聽到薛元青和孟銳在說話。
先還只是說一說京中哪裏賣的馬好,哪家鋪子的兵器最好,後來薛元青漸漸的說到了他最向往的事。
跟薛元韶決心通過科舉入朝為官不同,薛元青向往的一直都是烽火戰場,想要憑借着自己的武藝為自己掙出一場名利來。
只可惜徐氏是斷不會允許他去做這樣可能會危及自己性命的事的,所以也就只能空有一番熱血,但卻不能得諸行動。
當聽到孟銳笑着說他曾經上過戰場,而且還不止一次的時候,薛元青立刻表現的極其的羨慕。甚至用手拍着桌子,直呼男兒就當如此!若只一味的埋頭攻書,縱然才高八鬥又能如何?終究少了幾分男兒應有的熱血激昂。
薛清寧一邊往口中塞了一顆松子仁,一邊面無表情的想着,待會兒回去她就将這話告訴大哥知道,到時看大哥怎麽‘修理’你。
對他們兩個說的話沒什麽興趣了,薛清寧轉過頭聽前面臺子上的人說評書。
聽了一會兒,忽然察覺到自己的胳膊肘被什麽東西給輕輕的撞了一下。
回過頭一看,就看到自己的胳膊邊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只白色的小碟子。裏面裝着一把剝好的松子仁。
不過剝的不大好。有的松子仁攔腰斷了,有的上面坑坑窪窪的,就沒有幾顆是完好的。
她只以為這是薛元青剝給她的。心裏還想着,今天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二哥這麽個大大咧咧的人,還會為她做這事?
但等到她擡起頭一看,整個人就震驚了。
竟然是孟銳!還在對着她笑,眉眼間極明俊的樣子。
繼中秋節晚上的糖炒栗子之後,孟銳現在又給她剝松子仁......
薛清寧覺得自己受到了驚吓,一時都不敢吃這碟子松子仁了。
就目光帶着疑問的看着孟銳。
就見那厮笑的越發的神采飛揚起來。還對她說道:“三哥說過,以後會跟你二哥待你一樣的好,我說話算話。”
薛清寧:......
她感覺自己壓根就看不清楚孟銳了,不知道他為什麽非要執着于做她三哥。
到底是發自真心的,還是在跟她鬧着玩的?
薛清寧猶豫了下,最後還是伸手在碟子裏面拿了一顆松子仁吃起來。
這算不算是間接的接受了自己往後是她三哥的事?
不過就算現在她不接受也沒有關系,往後他總是會有法子讓她接受的。
想到這裏,孟銳眼中的笑意就越發的明亮起來。
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但他确實想要薛清寧對他像跟薛元青那樣的親近。也想體會一次純粹的兄妹之情是什麽樣的感覺。
自打過了秋分節氣之後夜就開始長了起來,現在一旦立冬,白天的日子就越發的短了。
薛清寧因着近來晚間上床睡的早的緣故,早上也醒的要較以前早一些。
這一日早上醒過來,看到槅扇窗外的天光雖然已經大亮了,但日頭還沒有升起來。
能聽到有笤帚在刷刷掃地的聲音,還有母親和文竹說話的聲音。
薛清寧覺得全身酸痛的不行,連一根手指頭都懶得動彈。在暖和的被子裏面躺了一會兒,最後狠了一狠心她才掀開被子起床。
自己穿好了衣裙,随後也沒有叫綠檀和小桃提水進來伺候她梳洗,而是直接掀開碧紗櫥上挂着的粉色軟綢簾子出了屋。
等走到外面的廊檐上,她就靠在柱子上沒有再往前走。
徐氏正在修剪一盆茶花盆栽,聽到文竹說姑娘起來了,她擡起頭一看,就看到薛清寧正全身沒骨頭一樣的斜倚在柱子上打哈欠。
一看就知道還沒有梳洗,頭上的雙丫髻看着都有點兒亂了。
不過自己生養的孩子,怎麽樣都是好的。
就直起身,笑着問道,“昨兒晚上吃晚飯的時候我看你都在犯困。聽綠檀說飯後你洗漱了就上床睡了。睡的這樣早,還沒有睡夠?”
“我睡是睡夠了,但就是覺得身上酸痛的很,沒力氣。”
薛清寧一邊說一邊往臺階下走。等走到徐氏身邊,就看到栽種茶花的花盆裏面有好多花苞。
都是被徐氏剛剛修剪下來的。
薛清寧不解,就問道:“娘你怎麽把這些花苞都剪掉了?多可惜啊。”
每一朵花苞就是一朵花呢。
一臉心疼的樣子。
徐氏笑了起來。
拿起剪刀,一邊繼續修剪,她一邊解釋着:“你現在是心疼,可若是任由它們這麽一直長下去,一株樹上的花苞太多,往後需要的養分也會随着增加。可哪裏會有那麽多的養分給它們呢?到最後花苞自己掉落的反而會更多。剩下的那些花苞縱然開花了,也不會大。倒不如現在就修剪掉一些花苞,剩下的那些養分足了,往後才能開出很大的花來。”
說到這裏,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垂眼看着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金鑲玉的手镯子,唇角勉強的往上提了提。
“這做人又何嘗不是如此?總是要有舍有得的。若是什麽都想要,到最後反而會什麽都握不住。”
薛清寧不是很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上輩子她雖然活了十七歲,但因着身體不好的緣故,大部分的時間都自己一個人在家裏待着,很少同外界的人接觸,更沒有經過什麽事。這輩子雖然父親對她的關注是少了點,但母親和兩位兄長都是很寵愛她的,她也沒有經過什麽事,所以心性還是純真爛漫的。
自然徐氏也沒有想過要她現在就懂得這個道理。
甚至若可以,她希望她的女兒永遠都不要懂。
因為只有經過了事,還是一些苦痛的事,才會明白這些人生的道理的。若一直都活的很順遂的人,即便到老了,也依然會是純真爛漫的。
所以,她甚至希望她的女兒永遠都不要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