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言語直白
薛清寧以前跟家人去過燈市, 知道京中十五元宵燈火之繁盛, 令人嘆為觀止。
而且她又不喜歡聽戲, 最主要的還是有許多她不認得的夫人和姑娘陸陸續續的過來跟她說話, 她得一直面帶微笑的跟她們寒暄......
不由的就有些心動起來。
但是又不想徐氏擔心, 所以就很躊躇。
孟銳看出她的猶豫,也猜到了, 就說道:“你跟着我一起出去賞燈, 怕什麽?我肯定會好好護着你的。至于你母親那裏,我去說。”
這倒是實話。
且不說孟銳本身武藝就很好,只怕鮮少有對手的, 只說他一個世子爺出門, 身邊明裏暗裏的得有多少侍衛跟着?順帶着也就把她給保護了。
便點了點頭:“好。”
孟銳眼中現出喜色來, 就要起身去跟徐氏和孟夫人說這事, 卻又被薛清寧給叫住了。
“你遣個人去跟我大哥和二哥說一聲,讓他們兩個待會兒也去燈市賞燈罷。”
總歸還是薛元韶和薛元青在她心裏才能更安穩一些。
孟銳聽了, 心裏由不得的就覺得有幾分酸溜溜起來。
傾身過來, 他擡手輕輕的捏了下薛清寧的左臉頰,他的聲音裏面帶着些許不滿:“不管什麽事,你心裏時刻都念着你大哥和你二哥,怎麽不見你什麽事也這樣時刻的念着你三哥我?”
薛清寧心想,這肯定是不一樣的。
就算她和孟銳現在是大家都公認的義兄妹了,但薛元韶和薛元青到底是她的親哥哥, 這些年都一塊兒長大的, 他們之間的兄妹情分如何是孟銳能比得過的?
只是這原本是人所共知的事, 薛清寧覺得孟銳這樣聰明的一個人,肯定也會明白,但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在這種事情上面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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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也只得安慰他:“那往後有什麽事了,我也會念着三哥你的。”
孟銳這才高興了,起身走到孟夫人和徐氏身邊,對她們說了這件事。
徐氏确實不大放心。薛清寧說起來畢竟才八歲大,就算明知道跟着孟銳肯定不會出什麽事,她這個做娘的也依然沒法子完全放心。
但要是她反對的話......
就沒有說話,轉頭看着孟夫人。
最好孟夫人不同意這件事,不要孟銳出去賞燈,那薛清寧肯定也就去不成了。
不想孟夫人聽了孟銳的話倒高興的很。
“我也知道你不喜歡今兒這樣的場合,想要去燈市逛逛。也好,等吃過飯了,你就帶着清寧出去逛逛。只兩樣,多帶幾個侍衛,再有,照看好你妹妹。”
孟夫人以往确實将孟銳看的極重,恨不能天天處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才好。但後來聽了孟明達說的話,若照你這麽養他,他縱然好好兒的長大了,一點危險也沒有,但人也廢了。男孩子總要經歷風雨才能長成男人的。
孟夫人這才漸漸的想開了。現在更想着,孟銳在邊關這六七年,連戰場都上過數次,也毫發無傷的回來了,現在他去個燈市賞燈而已,她還要擔心什麽?再說還有侍衛跟着呢。
就由着他去。
孟銳忙應了一聲。又說不跟她們一塊吃飯了,待會兒叫廚房另做些東西送到他書房去,他跟薛清寧單獨吃。若不然出門晚了,只怕燈市裏的人會太多。
對這一點孟夫人也依了。
左右像他們這些世家的孩子,什麽好吃的沒有吃過?倒确實沒必要一定要跟着她們坐席。也知道孟銳和薛清寧都不習慣這樣。
剛剛她也冷眼看到有好幾個未出閣的姑娘走過去跟薛清寧攀談了。那孩子一看就是個乖的,肯定不喜歡這些個應酬。
還關切的問徐氏,薛清寧平素最喜歡吃什麽菜,只管告訴丫鬟,叫廚房做去。
徐氏客氣不過,也只得随意報了兩個菜,孟夫人立刻叫丫鬟記住了,去吩咐給廚房裏的人知道。還交代要先做世子爺和薛姑娘的飯菜,席面上的飯菜晚一些也沒有關系。
孟銳看到徐氏面帶憂色,明白她在擔心什麽,就笑着說道:“薛夫人不用擔心,我肯定會将寧寧照看好的,不會讓她少一根頭發絲。而且待會兒我會遣人去叫兩位薛兄也一同去燈市賞燈。”
聽到說薛元韶和薛元青也會一起過去,徐氏這才放下心來。
對他點了點頭,徐氏面帶微笑的說着:“那就有勞世子費心照看寧寧了。”
孟銳也對她回以微笑,然後轉身去見薛清寧,跟她說徐氏已經同意了這件事。
面上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就好像在邀功一般。
薛清寧忍着笑,從攢盒裏面拿了一塊杏仁酥給他:“你這差事辦的不錯。喏,這杏仁酥給你吃。”
旁邊幾個靖國公府的丫鬟仆婦瞧見了,個個都很震驚。
世子爺在府中一向是得人敬畏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但是這位薛姑娘現在卻......
更教他們震驚的是,世子爺竟然一點兒都不生氣,甚至還笑着,擡手就将那塊杏仁酥抛到了口中。
于是這些丫鬟仆婦就都知道,世子爺這位新認的義妹是很得他喜愛的。
對着薛清寧的态度就越發的恭敬了起來。
看到小桃拿着薛清寧的鬥篷,就趕着問要不要拿到熏籠上面去烘一烘?這樣披在身上的時候就會很暖和。有一個丫鬟還殷勤問薛清寧,小手爐裏面要不要再添炭火。
弄的薛清寧都有些不習慣起來。就看着孟銳。
孟銳明白她的意思,揮手叫那些丫鬟仆婦都退下。然後拿了自己的貂裘披在身上,示意薛清寧現在跟他一塊兒出去。
一走出這裏薛清寧就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對于應付陌生人的交談這種事,她實在是不大在行。
孟銳看到她一臉如釋重負的樣子,微微的側過頭,笑着問道:“你現在知道三哥的好了吧?”
薛清寧先是一怔,然後就明白過來。
孟銳想要帶她去燈市,一方面固然是為賞燈,但另外一方面,想必他也是看出先前她在屋裏的不自在了,所以就想帶她離開這裏。
倒看不出來他是個這樣細心,體貼的人。
薛清寧心裏還是感激的。就對着孟銳點了點頭,很真誠的說着:“三哥,謝謝你。”
“不用謝。”孟銳卻回答的甚是豪爽,“只是往後你有什麽事能立刻想到三哥我就行了。”
這還是在為着先前她為着賞燈的事想着薛元韶和薛元青吃醋呢。
這位世子爺的心眼兒看來不是很大啊。
薛清寧抿唇微笑,跟在他身後往前走。
孟銳帶她去的是自己的外書房。
獨獨兒的一處小院子,裏面的花木看得出來都是珍品。牆角有一株綠萼梅開的正好,幽香撲鼻,也不曉得是什麽品種。
院子裏面還有一口白底青花松鶴山石紋的大瓷缸。
薛清寧原本以為這口缸是用來養金魚的,走過去的時候還特地望了一眼。
沒有想到裏面壓根就沒有一條金魚,缸底倒是趴着兩只一動不動的烏龜。應該是在冬眠。
行吧。不過想想也是,金魚嬌貴,孟銳看着也不像是會養那個的人。倒是烏龜好養活。
孟銳注意到她在看那口瓷缸,就跟她說:“這缸裏也養睡蓮的。到初夏的時候睡蓮就會開花,粉色的,紫色的,白色的,什麽顏色都有。你要不要養睡蓮?我叫人拿種子給你。”
薛清寧:......
怎麽感覺她但凡稍微對什麽東西多看一眼,孟銳都恨不得立刻就将那個東西給她啊?
她已經能确定孟銳不是将她當做寵物來養了,但就算養妹妹也不是這麽個養法啊。
總不能妹妹想要什麽就立刻雙手奉上吧?那什麽人最後都要被寵的無法無天的。
想了想,還是很鄭重的告訴孟銳這件事:“三哥,你往後不用對我太好。”
你這個樣子,我覺得很有壓力啊。
孟銳進屋之後就叫丫鬟上蔗漿,拿各樣蜜餞糕點和各樣瓜果來,聽到這話,就轉頭看她:“我只有你一個妹妹,不對你好對誰好?而且我也喜歡對你好。看到你高興了,就覺得比什麽都好。”
薛清寧算是明白了,孟銳就是個打直線球的。
不過他這些話說的也太直白了吧?
薛清寧忽然想起前兩日薛元韶訓斥她的話,身為大家閨秀,怎能輕易将喜歡兩個字挂在嘴邊?教人聽到了,像個什麽樣子?可是現在孟銳卻......
論起身份地位,這位可要比她高了許多了。
就只看了孟銳一眼,沒有說話,坐在臨窗木炕上,默默的看着屋裏的陳設。
是三間很開闊的屋子,現在他們在東次間。
一般兒的有書案書架。書架上磊磊陳書,書案上一應文房四寶,筆架之類的都有。一只豇豆紅的圓盤裏面還放着金黃色的佛手,清香撲鼻。
若不是牆上挂着的長劍和彎弓,簡直看不出來孟銳是個習武的人。
牆上倒是還挂着一只紫竹笛。
孟銳會吹笛子?還是這個只是一個玩物,挂在牆上好看的?
但看着那紫竹笛半新不舊的,應該不是為了好看才挂在牆上的吧?畢竟按照孟銳的身份,想要挂一只笛子在牆上做擺設,完全可以挂玉笛之類貴重的,沒必要挂個這種很常見的......
看了一眼正在吩咐小厮攏火盆拿過來的孟銳,薛清寧終究還是沒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問着:“你會吹笛子?”
孟銳吩咐完小厮,剛抓了一把攢盒裏的桂圓幹要剝,聞言轉過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那只紫竹笛,然後笑着回道:“在邊關的時候有個老将軍會吹笛子,我就跟着他學了些日子。老将軍後來就誇我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吹的比他還要好。”
行吧,這個人看起來就是個很自信的人,只怕是不曉得謙虛兩個字該怎麽寫的。
又聽到孟銳興致勃勃的在問她,想不想聽他吹笛子?她猶豫了一會,才勉強點了點頭。
說實話,她還真擔心孟銳吹出來的是魔音入耳。不過既然孟銳都已經這樣問了,她若說不想聽,就顯得太不給孟銳面子了。
但教她震驚的是,等到她聽到孟銳吹出來的笛音,卻是極悠揚清朗的,甚至都可以稱得上是天籁之音。
且他不但能吹激越低沉的曲子,也能吹纏綿恬淡的。甚至都能無縫切換,一點兒違和都沒有。
薛清寧繼覺得孟銳可以本色出演川劇中的變臉之後,她又覺得孟銳是可以成為一個極出色的樂手的。
感覺每次看到孟銳都會讓她多了解他一些。就不知道往後他又會給她個什麽樣的驚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