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處與葬禮
太陽出來了，驅散了清晨最後的黑暗，陽光在這座繁華之都肆意播撒溫暖，高樓大廈間反射着一個個多彩的光影，生機在這裏勃發。
現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馬路上是擁擠的車輛，人群匆忙，步履慌張。
金木被媽媽牽着手，順着人流走在人行道上。
金木換上了一套校服，那是學校統一發放的，配着金木精致的五官，格外可愛。
他背着媽媽特意買給他的黑色小書包，心中滿是暖意，心中這個星期以來郁結的怨氣也在散開。
媽媽領着他到了校門口，為他整了整衣領：“金木，今天就是個大孩子了，要學會好好與同學相處哦！”
“我會的，媽媽！”
金木乖乖的點了點頭，一副乖寶寶的樣子。
媽媽的臉上還帶着些許的憔悴，她溫柔地笑了下，向金木道別：“那媽媽先走了，中午會來接你回家。”
“嗯！媽媽再見！”
“金木再見！”
媽媽走遠了，消失在人流之中。
金木這才扭頭走進了學校。
“這是新來的同學，大家要和新同學好好相處哦！”黑色長發的老師溫柔的向全班同學介紹身旁沉默的小男孩。
全班同學都好奇地看向了他。
小男孩有着一頭黑色濃密的短發，大大的黑色眼睛直直的盯着班上的同學，讓人心裏有點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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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金木同學向大家介紹一下自己吧！”
“……”小男孩依然沉默，陰沉沉的，讓人有點不喜。
班上有人發出嘲笑的唏噓聲。
“金木同學？”老師有點為難地看向這個面容精致卻過分內向的小男孩。
“我叫做，金木研，請多指教。”金木看向朝他唏噓的那個男孩兒，微彎了眸子。
竟然敢嘲笑我，是想死嗎？小屁孩！殺氣鎖定中。
那個男孩兒仿佛覺察出了什麽，渾身顫抖了一下，害怕地避開了金木滿是惡意的眼神，不敢吭聲了。後來，據說這個男孩回家後做了好幾宿的噩夢，從此看到金木就繞道走。
#威脅一個小孩子真的好嗎#
“啊，正巧永近同學的後面有個空位，金木同學就坐在那裏吧！”老師說着伸手指向了教室右邊靠窗的一個位置。
“哦。”金木應了一聲，走向老師所指的那個座位，他前面坐着的永近是個金毛，看到他走過來還自來熟的打了個招呼，笑得傻乎乎的，金木沒理他，坐到了他的身後。
老師開始講課了，內容簡單到爆，這簡單的五十音什麽的，對于金木而言都太簡單了，要知道在上輩子作為富江的時候他都不知道上了多少回學了，提到學校就要吐了好嗎！
他面無表情地發起了呆，還明目張膽的望向了窗外，老師看在他是第一天上學的份上，也就放過了他，惹來一衆學生羨慕嫉妒恨的眼神。
——叮叮咚咚
下課鈴響了，小屁孩兒們一窩蜂地沖出了教室，嬉笑聲簡直要震破耳膜。
金木煩躁的趴在桌子上，等待放學。
“你好！金木同學，我叫永近英良，你可以叫我英良，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永近笑着對沉默的金木說着，開朗的笑容在陽光下格外耀眼。
“……你可以叫我金木。”金木被閃了下眼，覺得眼前的金毛還算和自己的胃口，不過一個小學生什麽的，染一頭金毛合适嗎！
“呵呵，金木是第一天來上學，應該會有點緊張吧！”
“……”沒有，一點都不緊張，是很讨厭才對。
“其實我也是最近新搬來這裏的，也才來班裏沒幾天，對這裏還蠻陌生的，說不緊張也是假的啦！”
“……”嗯，知道了，你很緊張。
“不過沒關系啊，慢慢熟悉了就好了，過幾天周末的時候我們一起去附近逛逛吧，我也熟悉一下環境嘛~”
“……”如果有時間的話。
“金木你不要一直不說話嘛，太緊張的話對身體不好哦，多說會兒話就不會緊張了呢！”
“……”所以你才話那麽多嗎？
“說起來，金木看起來好小的樣子，真的有六歲嗎？”
“……嗯，六歲。”明明看上去就是六歲啊，你個沒眼光的小鬼。
“真的嗎？我還以為才五歲呢！我今年也是六歲哦！”
“……”廢話，上一年級你還要幾歲啊，白癡。
………………
于是，永近和金木就按着這種模式聊了一上午，當然，扣除掉上課時間。
于是，當媽媽來接金木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幅依依惜別圖。
“嗚~金木下午見~”不舍得與金木分離的永近被母上大人拉走了。
“……再見。”金木在一旁面癱着臉道了個別。
“呀累呀累，金木看樣子是交了個好朋友呢~很開心吧~”媽媽欣慰地撫摸着金木的黑色小腦袋。
“……”啊，算是吧，是個話唠。
咦？不對，對媽媽說話就不能面癱了啊！
“嗯，還行吧，是個超級話痨呢，啊，不說了，媽媽，我們快回家吧，我好餓哦~”金木拉着媽媽的手，露出了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仿佛真的餓的不得了了一樣。
#一秒轉換模式#
“知道了，知道了，小貪吃鬼－”
“才不是貪吃！是真的很餓了啊！”
“呵呵~知道了，我們家金木才不是貪吃鬼呢，只是吃的多了一點，對吧！”媽媽笑着捏了捏金木的小鼻子。
“就是這樣！”一本正經地點頭。
“呵呵！你這孩子！”媽媽被逗笑了，牽着金木走向了回家的路。
歲月如此靜好，金木看着母親的笑臉，只願時光停止在這個美好的時刻。
如果真的有神的話，請傾聽我的願望吧，我願獻上我的生命去守護這一切。
歲月的殘酷正在于他的無情，春秋幾度，流年似水，沒有人可以逃脫時間的牢籠，所有人都只能繞着那圓形的牢獄不停的走下去，然後在最初的地方死去完成一個人生的循環。
沒有什麽可以阻擋時間的腳步，無論怎樣的哀求，他都不會停止對美好事物的腐蝕，所以驀然回首才會留下悔恨的空間以待留念。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間，阿姨的葬禮如期舉行，那天有着微微的冷風，金木穿着一身黑色肅穆的小西服，媽媽的發間挽着一朵白色的紙花，一身黑色的衣裙，表情哀傷。
阿姨一家的身體都被燒成了骨灰，簇擁着花圈，在教堂裏接受着衆人的哀悼，神父在臺上念悼詞，底下哭成了一片，但是不是真哭就不一定了，阿姨家雖然不算富裕，但總有遺産留下，那套遺留下來的房子也毫無疑問是衆人搶奪的對象。
媽媽卻是真的在哭泣，哭得肝腸寸斷的樣子，捂着嘴，不肯哭的太大聲，那一聲聲的抽泣讓金木覺得心髒疼的一抽一抽的。
媽媽，不要哭泣，為了這種貨色哭泣，太不值得了吧，我也快要哭了啊，可惡！
按着程序走完了葬禮的全過程，最後是把骨灰送到墓地安葬，媽媽和金木沉默的看着那三個骨灰盒下葬，沉重的大理石面之下埋葬了三個曾經鮮活的生命。
金木沒什麽感觸，畢竟他已經見慣了死亡，對于與他不相關的人的死亡，他毫不在意。
媽媽不再哭泣了，卻握緊了牽着金木的手，緊緊地握着，指甲陷進肉裏，金木有點疼了。
“......”蠢媽媽，看在你這麽難過的份上，就寬容你一次吧。
輕輕地回握過去，金木對着媽媽安慰的笑了下。
媽媽沒有理會金木，依然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她曾經的姐姐的墳墓，不知在想些什麽。
金木有些莫名的不安
葬禮結束了，人群都散開了，媽媽牽着金木走出墓園。
沉默。
四周靜的只有車輛駛過的聲音。
“金木傷心嗎？”媽媽的聲音帶着些許的嘶啞，那是哭泣過後的聲音，仿佛彌漫着絕望一樣的聲音。
“傷心？有點吧，但是，我不太明白死亡的含義呢，媽媽很傷心嗎？那如果金木死掉了的話，媽媽也會為了我而難過傷心嗎？”死亡，才不要呢，死亡不屬于我們，只屬于那些阻礙我的人，蠢阿姨就是一個，所以，我沒有一點傷心呢，但是媽媽呢？會為了我傷心嗎？
“......死亡嗎？”媽媽顫了顫眼皮，溫柔的眸子被遮蓋了。
“那真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了，金木不明白也好呢，如果金木死亡了，我大概也會活不下去吧，因為金木已經是我活下去的支柱了呢，對媽媽而言真的很重要啊！”
“金木對媽媽很重要？”金木摸了下左胸，那裏有一顆跳得越來越快的心髒，真是一顆不聽話的心髒。
但是，好開心，我對媽媽而言，是最重要的，好開心，我也最愛媽媽了啊~
金木垂下頭，不讓媽媽看到他臉上興奮的紅暈。
“金木的話，一定會變成一個很優秀的人吧，我是那樣期望着的，一直一直。”媽媽望着前方，瞳孔毫無焦距。
“嗯！會的！金木會成為一個很優秀的大人，讓媽媽驕傲的大人！”金木鄭重的大聲說着，會的，我會成為媽媽所期望的樣子！
“但是，金木能夠永遠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子，普通的大人嗎？”媽媽的鏡片被折射的光所覆蓋，金木心口一顫，不安再次充滿了心房。
“當、當然啊、金木只會是個普通的.....”金木擡頭略帶慌亂的看向媽媽，他太低了，看不清媽媽的表情。
“金木。”
媽媽打斷了金木的言語，聲音中的疲累難以遮掩。
“媽媽？...”不可能，不可能，沒有可能！媽媽一定只是無意的，不可能會懷疑我的，不可能！
金木的笑容有些勉強。
媽媽繼續向前走，望向前方的眼睛空洞而悲傷。
“與其去傷害別人，不如成為被別人傷害的人。”
“這是我一直以來所信奉的話。”
“我希望，金木能成為一個溫柔的人，我也一直都是那樣教導你的。”
“......”金木睜大眼睛，滿是恐懼。
“即使是吃虧了也無所謂喲，溫柔的人只要那樣子就覺得十分幸福了。”媽媽的淚水劃過臉頰滴在了金木大睜的眼中，世界在金木眼中模糊不清。
媽媽？不要哭。
“金木會這樣覺得嗎？成為一個溫柔的人，這是我的期望，成為一個優秀的溫柔的大人，是我所一直盼望的金木啊！嗚！”媽媽蹲下身抱着金木哭泣，風有些微微的寒意，卷着落葉從空中飛過，金木回抱着母親，劉海遮掩下的眼睛暗沉無光，晶瑩的淚珠劃過他稚嫩的臉頰，他卻輕輕的笑着，幸福地笑着，仿佛世界就在他的懷中。
“會的喲！媽媽的金木一直都是好孩子呢，所以金木一定會成為那樣的人的，那樣溫柔的人，就像母親一樣溫柔。”所以，不要哭泣了，我親愛的母親，我會那樣按照你的期望成長，只要是你所期望的，我都會做到，因為我是母親的孩子啊，最愛母親的我，會完成你所有的期望，只要你不離開我，一切都如你所願。
不去瘋玩了，一切，如你所願，既然你不希望看見死亡，那麽，你就永遠也不會看見死亡，我會把媽媽你保護好的，至少，在你看得到的地方，不再有死亡。
這是我，一定會實現的承諾。
“所以，媽媽請不要哭了，快回家吧，天氣變陰了呢，說不定會下雨，我們并沒有帶傘啊。”
“金木，是呢，我們回家，是媽媽太激動了，媽媽真的被沖昏了頭，呵，金木當然會成為一個溫柔的人，對嗎？”
“是呢，成為一個溫柔的人。”
風輕起，吹落了母親發間的紙花，紙花随着風兒吹遠，到了金木再也看不到的地方，或許是在泥土裏慢慢腐爛，不再有美麗的樣子。
金木這樣想着，跟上了母親的步伐。
媽媽，只有我最愛你啊，請不要再次懷疑我了，血液已經快要不聽控制的沸騰了啊，我只是你的金木研，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