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回收到這玩意,感覺挺新奇

不知道貴人們吃的清淡嗎,誰還吃這東西,誠心讓我身上沾上葷油味,回去招人笑話!”

阿瑤進了王府沒幾月,像是被荼毒了似的,從頭到腳帶着毒氣,濃妝豔抹不說,思維都跟正常人不一樣了,這一切套在一個小姑娘身上,說不出的怪異。

“你不吃就不吃呗,打人又算什麽,阿瑤,貴人們的做派可不只是吃的清淡,得會饒人才顯氣量。”沈令菡捧着小苗的臉,越看越來氣,忍不住怼她幾句。

阿瑤嗤笑,“呵,你又是什麽身份,輪得着你來說我!”

人之所以變的面目可憎,不外乎是生活不如意,阿瑤一心攀高枝,卻不知道高枝并不稀罕她,在王府裏她就只是個無人問津的笑柄。進府幾個月,她連王爺王妃的面都見不着,倒是好吃好喝的不缺什麽,但除此之外,連個願意跟她說話的人都沒有,她就像是府裏養的一只不受待見的貓狗,除了不愁溫飽,什麽也撈不着。

她當然不甘心,努力學着貴人們的樣子生活,可即便如此,別人提起她來依舊是滿臉的嫌棄,滿嘴的嘲諷,說她連府裏丫頭都比不上。

越是如此,她就越是走極端,肉不吃了,每頓都清湯寡水忍着餓,生怕被人笑話,但其實,并沒有什麽用。

談讓皺起眉,把小媳婦拉起來,“阿令是我媳婦,你罵她之前,是不是該先問問我?”他不冷不熱的哼了一聲,“阿瑤——側室是吧,我得提醒你一句,身份有時候并不好使,你在這裏罵她一句,我可能會百倍讨回來,可我要是在這裏打你一頓,你猜王府的人會不會替你讨回來呢,不用百倍,一倍都算你贏。”

阿瑤氣得渾身發抖,一面氣,一面又嫉妒。

“阿瑤,怎麽跟你阿姐說話呢?”于氏過來打圓場,把阿瑤拽到一邊去,“你看啊外甥女婿,都是誤會不是,她們倆姐妹經常有個口角什麽的,都不當真的,過會兒就沒事了,今日你們難得來,別傷了感情。”

這是因為有求于人,于氏才低三下四的,換作平時,她肯定要掐着腰罵街。何有志也趕來說好話,“哎呦大外甥女婿,快請進屋,今日你舅母可是備了好酒好菜,就為了你倆,你看都是你倆愛吃的。”

進屋一瞧,可不都是大魚大肉的,只可惜剛剛才被貴人嫌棄了一番,這滿桌的好酒好菜頓時尴尬無比。

“外祖母怎麽沒在?”沈令菡來了許久都沒聽見鄭氏的動靜,飯桌前也沒人,心裏詫異。

以前于氏在家裏雖然咋呼,但老夫人才是家裏的定海針,真到了拿主意賣老臉的時候,還得她親自出馬。今日這明擺着是場求情宴,怎麽也該把她老人家擺出來加一加砝碼,居然不在?

于氏幹笑了兩聲,“你外祖母啊,她最近身子不大爽利,在自己屋裏用飯呢,來來來,咱先上桌,吃完了再說。”

沈令菡一看她這欲蓋彌彰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有事,便從桌上端了一碗炖雞蛋,道:“我去看看她,你們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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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都會好

“哎!令娘啊……”于氏想攔着她,“讓丫頭去送就好了呀!”

沈令菡沒理睬,只跟談讓對了個眼神,便徑自出了屋門。

談讓接受到小媳婦的指令,笑了笑,“都尉夫人莫急,咱先吃咱的,不是還有事談來着?”

“對對對!”何有志管不上老娘,拉着談讓入席,“阿瑤她娘,快給咱外甥女婿斟酒啊。”

于氏翻了個白眼,居然敢指使老娘,能耐的你!

何有志認慫,只好自己給談讓倒酒,“外甥女婿難得賞臉,可千萬多喝兩杯。”

“都尉大人客氣。”談讓坐着沒動,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于氏倒坐不住了,着急問道:“外甥女婿,你舅舅考核的事怎麽說的?”

何有志嫌她不會談事,使勁朝她使眼色,無奈于氏不吃那一套,“你懂個屁,外甥女婿不把咱當外人,有話直說才對,是吧外甥女婿?”

談讓翹着二郎腿,手指在腿上敲了兩下,“不瞞二位說,考核一事不同其它,自來審核嚴苛,便是在我這裏放松些,到了中正官乃至朝官那裏也要嚴格篩查,舅舅心裏該有數才行。”

這話放在賄賂之人的耳朵裏,那就等同于說:“這事不好辦,你們得看着多加點。”

但談讓還真就是表面意思,他是在提醒何有志別太樂觀,在他手裏能動手腳不假,至于後面如何,他可就管不着了。

“外甥女婿提醒的是,你放心,你這回仗義出手,舅舅指定不能虧待你。”

于氏也道:“就是就是,我剛才還惦記着要跟令娘說,鋪子裏這一年收入還不錯,要分她些紅利的,雖然當初說的是把鋪子轉給我了,可我哪能獨占這個便宜,到底是大姐一手經營起來的,我不過是暫時替令娘管兩年,該給她的一份都不能少。”

談讓心裏嘆口氣,他都提點到這份上了,這倆人怎麽還是聽不懂。

“都尉夫人生意興隆,可有按時交稅金?”

呃……于氏高度興奮的腦子被潑了盆涼水,有點懵。

讓于氏交稅金,除非哪天天塌地崩,她的概念裏就沒有稅金這回事。以前她自己的鋪子賠的多掙得少,稅金就等于扯淡,堂堂一個都尉夫人的身份,不拿來逃稅還有什麽用。現在倒是賺了,可人占便宜沒夠,哪怕她現在日進鬥金,那也沒稅金什麽事。

“瞧外甥女婿你說的,我能是那種利用身份違法亂紀的人嗎,你舅舅為官這麽多年,可從來不貪污受賄,更不會利用身份幹逃稅占便宜的勾當,你說是吧有志?”

何有志忙點頭,“對對對,外甥女婿你這點盡管放心,舅舅雖然沒本事,但知道本分,手底下很幹淨,便是中正官親自來查,我也不怕什麽,身正不怕影斜。”

談讓都接不下去了,只好笑笑,“既然如此,還希望何都尉你日後好自為之,至于分紅,我看就算了吧,當初怎麽說的怎麽來,就當阿令孝敬家裏的吧。”

于氏簡直大喜過望,沒有什麽比不要她錢更能取悅她的事了,“哎呦我的大外甥女婿,以前是舅母看錯你了,你怎麽這麽讨人歡喜呢,何有志快把以前存的那壇子好酒端出來,今天得好生款待一下外甥女婿!”

且說沈令菡獨自出來,一眼看到獨自守在鄭氏門前的小苗,那小臉又紅又腫,看着叫人心疼,“小苗,你怎麽還不去上藥?”

小苗見了令娘就忍不住要哭,又怕給她添堵,只好忍着,“老夫人跟前無人照應,我得守着點,我臉不疼,姑娘您別擔心。”

怎麽還無人照應?沈令菡蹙眉,“你先下去上藥,回頭跟我走。”

“啊?”小苗驚訝不已,“跟你走?”

“嗯。”

沈令菡沒多解釋,她不能讓小苗留在家裏受欺負,之前就想着把小苗帶走,只不過一直沒找到機會。今天碰上阿瑤打她的事,正好趁機把她帶走,想來于氏也不敢攔着。

鄭氏的房間一如既往的晦暗,一進來就如同踏進一處封塵已久的墓穴,壓抑,腐朽,滿是遠離人世的味道。

炕上龜縮着一個單薄的身影,未及深秋,厚棉被已經蓋足了兩層,跟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沈令菡的心一下就沉了下來,外祖母怎麽成了這個樣子,不過小半年不見,仿佛隔了幾十年,已經有了物是人非的悲涼。

“外祖母?”她把蒸蛋放在桌上,桌上還有另外一碗黏糊糊的粥,一看就是送來久了,又涼又糊。

鄭氏動了動,輕輕哼了一聲,不知道想表達個什麽意思。

沈令菡把耳朵湊過去,“外祖母,我是令娘啊,我來看你的,能聽見我說話嗎?”

這一靠近就能聞到她身上難以言喻的氣味,倒不是髒,看她的臉面頭發,雖然形容枯槁,倒還整潔,就是無法抑制的蒼老衰敗味極其濃烈,那厚厚的兩層棉被像是一口大棺材,無限滋養着這種不詳的味道。

“令,令娘……”鄭氏呓語着,若非靠近,斷然分辨不出來。

她已經到了想說什麽說不出來的地步。

在沈令菡記憶裏,鄭氏一直都有家族長輩的威嚴,外祖父死,何東家出嫁後,整個何家都是靠她一個人撐起來的,即便她有時候會偏心糊塗,但沈令菡一直都敬重她。

從沒想過她會變成這個樣子,再聯想到于氏的态度,沈令菡立刻就明白了,這個家裏已經不需要一個老邁無用的定海針,已經容不下她了。

鄭氏這輩子一心為何家,為此寧可幫着糊塗的兒子媳婦幹損事,就怕自己百年後,兩個不成器的玩意毀了何家,可如今她還沒咽氣,家裏就嫌她累贅了。

她自己心裏怕是比誰都清楚的,可能也無比後悔,只是時間不再給她機會,被她傷害的親人也早已不在乎,她能做的就只有靜靜死去,不再給誰添麻煩。

于是,她不再掙紮着說什麽了,因為說什麽都于事無補。

沈令菡半天沒聽見她說話,便只好放棄,“外祖母,不管如何您要好好吃飯,吃了東西才有力氣。”

她端來尚還溫熱的蒸雞蛋,拿勺子舀了送到她嘴邊,“外祖母您張嘴吃一口,可香了。”

鄭氏愣了下,緩緩張開嘴,心情複雜的咽下一口,沒吃出什麽味,嘴裏盡是苦澀的味道。

沈令菡就這樣不厭其煩的一勺勺喂,一直喂了小半碗,她心裏松了口氣,外祖母好歹是吃了點。

這一點基本就等于上鄭氏一整天的飯量,有時候一天都吃不了這麽多,她仿佛因此有了些力氣,眼角控制不住的流出幾滴渾濁的淚水。

“外祖母,您好生歇着,我改天再來看你。”

從鄭氏屋裏出來,沈令菡來到吃飯的正房,看起來阿讓似乎已經談完了,見她進來就站起來告辭。

“都尉大人,我跟阿令還有事,今日就不打擾了。”

“這就要走啊,令娘還沒吃飯呢?”何有志問。

于氏白了他一眼,“既然小兩口有事,咱就不好留了,要不給令娘帶點吃的。”

“不用忙活了舅母。”沈令菡把半碗雞蛋跟那碗糊掉的粥擺在她眼前,“臨走之前跟您說一聲,小苗我就領走了,她當初是我娘買來的,沒跟家裏簽賣身契,我想您不會拒絕吧?”

“不會不會,小事,本來小苗就是伺候你的,你盡管領走就是。”于氏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拒絕她這點小要求,雖然她挺心疼家裏少了一個白得來的丫頭。

“那好,還有一件事,外祖母年紀大了,您得找幾個穩妥的人照料,如果舅母舅舅不方便,那就把她老人家接到我那裏去,我來給她養老。”

于氏臉上挂不住了,家裏的老娘送去外甥女那裏養着像什麽話,那不是打她的臉嗎?

“瞧你這話說的,豈能讓嫁出去的姑娘養着老太太,我這就叫丫頭去伺候着,你放心就是。”

沈令菡哼了一聲,“她現在這個樣子,我可實在對您放心不了,有句話我得說,舅母,人要對得起良心,喪德的事幹多了,可沒有好結果,您說可是這個道理?”

于氏心裏再不痛快,這會兒也不能嗆着她,“是你外祖母她不愛與我們說話,并非我們不管她,她身子不好,我隔兩日就請郎中來瞧的,何曾有過慢怠,你不放心的話,每日過來瞧瞧也罷。”

心裏想的是:“我閨女現在可是琅琊王府的側室,要不是眼巴前求到你男人頭上,誰還跟你好聲好氣,不過是個老不死的東西,快點咽氣了才好。”

沈令菡知道她陽奉陰違的德行,懶得與她多說,往後是需要小苗天天來看老夫人的,指望着于氏良心發現,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領着小苗出來的時候,小苗一步三回頭的哭了半天,沈令菡知道這姑娘重情,沒說什麽。

她自己心裏也挺不是滋味,走到這一步,就等于是在告別何東家一手支撐起來的家,覺得挺對不住她。

有一雙手忽然蓋在她頭上,溫和地撫摸,她擡頭看看已經很高了的阿讓,很自然的環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肩膀。

阿讓輕輕地說:“沒事的小麻雀,以後有我呢。”

沈令菡笑了,嗯,以後她有阿讓,就像何東家有沈先生,他們都會好的。

104遇襲

從都尉府出來已過晌午,按照計劃,沈令菡跟談讓要吃遍一條街。

現在多了一個小苗,戰鬥力更強,談大人小半月的俸祿就這麽給吃沒了。

但他甘之如饴,別說小半月的俸祿,哪怕他媳婦現在要掏空家底,他也不會皺一下眉。

“阿讓,我還想吃糯米滋,可是我肚子要爆了怎麽辦?”沈令菡捂着圓鼓鼓的肚子,只恨胃不能再大點。

“買了回家吃。”談讓手裏已經拎着好些吃食,說是買了回家吃,估計今天晚上還排不上號。

小苗出來的時候愁眉苦臉的,跟着他倆吃了一路,這會兒已經眉開眼笑,不為別的,就因為姑娘姑爺處的好。

是真的好,姑爺在令娘面前一點脾氣沒有,寵的毫無底線,哪怕作為旁觀者這樣看着,都能心生歡喜,忍不住替他們高興。

“姑爺,我來拎着吧,怪沉的。”

談讓沒客氣,分了一半重量給她,這丫頭一直空着手,再不讓她幹點什麽,她可能就不知所措了,“小苗,你得負責幫我看着她,她一見了吃的就忘乎所以,別讓她跑遠了。”

小苗噗嗤笑出來,“哪能啊姑爺,您是沒瞧見我們姑娘,走到哪裏都得回頭看您一眼,生怕您沒跟上。”

“要你多嘴啊臭小苗!”沈令菡瞅她,心說下回不帶她出來了。

談讓笑的合不上嘴。

打道回府的時候,天已經漸暗,忽起一陣涼風,幾乎有了冬日的味道。

三人大包小包的路過一處僻靜的小道,因為天黑的早,早已經沒了人,顯得很蕭條,也有點森然,如果一個人走,應該挺吓人。

談讓落後一步,緊緊跟在沈令菡後面,小苗則走在另一側,兩人都下意識的把沈令菡護在中間,不自覺的豎起警惕心。

“令娘,這裏是什麽地方啊,怎麽這麽吓人,會不會有鬼?”小苗起了一身雞皮,越發的冷。

沈令菡倒是沒什麽感覺,“哪裏吓人啊,我經常走這裏,一點事沒有,再說天又沒黑,哪裏來的鬼。”

人對危險的預知一向沒什麽道理可言,諸如沈令菡這種心大的,便是有鬼站在她眼前,她大概也能先跟鬼聊兩句,人心無畏,必然不會輕易感知危險。而談讓謹慎成性,有些本能可能先于思想而發,他沒有預感到鬼,而是實實在在的殺氣。

道走了一半,預感成真,幾個黑衣持刀大漢忽然自前後包抄過來,把三人堵在了中間。

談讓把兩個姑娘圍在牆內,先開口道:“諸位可否先聽在下一言?”

幾個大漢紛紛停下腳步,大概是看他沒什麽威脅力,給他個說臨終遺言的機會。

沈令菡把小苗推到牆邊,藝高人膽大的說:“你們是哪條道上的,要錢要命?如果是為求財,就別搞的這麽吓人了吧,我不心疼錢,咱萬事好商量!”

談讓哭笑不得,她以為這是那幫被他收買了的馬匪嗎,這架勢明擺着是來取命,她到底哪裏生出來的膽量?

“小麻雀,你靠後。”他盡量保持鎮定,對幾個明顯不怎麽耐煩的大漢說,“我與你們二公子雖然不熟,但對其行事作風卻有耳聞,諸位如果是拿錢辦事的亡命之徒,就當我後面的話沒說,如果不是,那我必須奉勸一句,今日你們殺了我,他日必遭二公子滅口。”

要說談大人一介文人,卻是生了滿口獠牙,每次輕飄飄幾句話,就能直擊對方要害,比三頭六臂還好用,一幫人當下就愣住了。

他們當然不是亡命徒,王府裏的公子哥不屑與那種人為伍,何況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瞎子,随便找幾個随從都能辦了。

談讓對此心知肚明,說那一番話雖有危言聳聽的意思,但并非全部糊弄人,二公子這邊殺了他,談樾随後就能知道,更明白這一切都是談遜慫恿,兩方一旦建立了明确的對立關系,很快就會有一場幹戈。

以周二公子眼下的勢力,根本不是談樾的對手。

二公子都要倒黴了,這幫小随從還能有好嗎,自然是要完蛋的。

“都別聽他吓唬人!”持刀者并不能輕易相信他的好言相勸,比起日後,眼下完成任務更重要。

談讓嘆口氣,談遜心胸狹窄,心急走了今日這步棋,周齊居然也肯配合他,實在不是幹大事的腦子。不過眼下他也顧不上別人有沒有腦子了,因為他自身難保。

“小麻雀,你待會兒找機會就跑,別意氣用事知道嗎?”

沈令菡才不聽他的,她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姑娘,大概心眼裏還想挺身而出護着他。

“小苗,待會兒你快點跑,我留下來保護阿讓。”

如果不是地方不對,談讓得感動的哭,就這樣還跑屁,三個人都是義氣為先,誰也不肯先跑。

既然如此,就只好聽天由命了。

談讓把手裏的一包糍粑朝着最先殺過來的人臉上丢,那人被油膩膩的糍粑糊了一臉,相當的狼狽,可是味道還挺香的,大漢沒吃飯,肚子跟着咕嚕了兩聲。

沈令菡瞅準機會道:“諸位是不是餓了,我這裏有小油雞,要不咱吃飽了再打?反正我們幾個無力招架,不差這一會兒。”

小苗也跟着她咋呼,“就是就是,我這裏還有醬牛肉,不信你們先聞聞味!”

她拿了一塊沒切的肉塊,狠狠砸在一個人身上,那要命的香味鋪散開來,聞着的人不由吞咽口水。

被醬牛肉砸的大漢生出了一個十分荒謬的念頭:“要不先搶了吃的再滅口好了。”

三個人胡攪蠻纏一陣,确實起到了晚死一會兒的作用,而且由于求生伎倆太拙劣,大漢們都不忍心下手了。

就這一時半會的功夫救了命,此時牆頭上忽然射來幾只箭,圍近的幾個大漢當場倒地,都還沒反應過來的,同伴就死了一半。

一個比他們遮掩地更嚴實的壯實漢子跳下來,手裏舉着兩把大刀,兇悍的擋在三只小弱雞身前,一副神擋殺神的架勢。

此人倒像是真正的亡命徒,瞬間就給假亡命徒吓到腿軟。

沈令菡一眼就能認出他,別說他蓋住頭臉,就是化成灰也認得,這是劉泉,單槍匹馬來救他們的泉哥。

她好長時間沒見他了,自從知道他跟着周覽混,兩人之間的距離就越拉越遠,就算見面如初,心裏也會不自覺生出隔閡,總之就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劉泉手舉兩把大刀,殺人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殺人不再是心理障礙,變的像殺雞一樣輕松,他終歸是走向了一條殘忍的路。

不過他已經不在乎了,他可以保護令娘,這就夠了。

一個活口沒留,當小道再次安靜下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這裏徹底成了陰森可怖的修羅場。

劉泉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他不想暴露身份,因為這次是他自己擅自行動的,幸虧他監視二公子的時候得知了今天的事,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要走的時候,沈令菡叫住了他。

“泉哥你等等,我知道是你,快別蒙臉了。”

劉泉停住腳,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他當初一根筋的投靠了周覽,想的實在簡單,而自從那次在小巷裏被談讓抓住刀,他再面對令娘的時候就無比虧心,雖然那時候的他不明白為什麽會虧心。

他不懂什麽立場,只知道跟着周覽可以奔前程,但他現在終于明白,他跟談小瞎子走的是兩條道,跟令娘就等同分道揚镳,他知道令娘肯定罵他糊塗,可能也對他失望了。

既然錯了,就繼續這麽着吧,留在周覽身邊,說不定還能幫他們,這回不就幫上忙了嗎?

“以後別走這麽僻靜的道,周齊要殺你們。”

他留下一句話就走了,到底沒回頭。

談讓握住沈令菡的手,“小麻雀,別為難他了。”

“哎?阿讓,你是不是又流血了?”她感到手上黏糊糊的,湊近了一聞,果然是血。

“沒事,剛才挨了一下。”

這一下雖然不可避免,但卻有故意的成分,他怎麽也得挂點傷回去,不然豈非白受了一場驚吓。

因為有了咋咋唬唬的小苗在,回去都沒用他們開口,兩個侍女就得知了他們遇上兇徒的事。

“怎麽出趟門也能遇上兇徒啊,三少爺快進屋去,我給您叫郎中。”開口的是一個叫小檀的侍女,她一邊張羅,一邊給另一個侍女使眼色。

那侍女立刻跑出去,先去了大房報信。

談讓這時才開口,“不忙找郎中,沒多大點事,自己包一下就行了。”

小檀端了一盆水進來,“哪能不當回事呢,您舊傷未好又添新傷,有郎中看看好的快些。”

談讓不慌不忙的剪掉袖口,照例直接拿水沖,他覺得這樣處理起來反而少受折磨,“不忙讓夫人進來,告訴她我想吃粥。”

小檀看的目瞪口呆,“哎,您……我這就去。”

談讓咬緊牙關,把藥糊在傷口上,屏氣等着最疼的時候過去,然後長舒一口氣。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拿傷布一層層裹在手臂上,等着大房的動靜。

105送傷藥

談樾此時正在房間裏處理傷口,他傍晚才歸,身上的傷是拜馬匪所賜。

傷也就罷了,關鍵二娘毫無音訊,怄了一身火不算,回來還要安撫悲痛欲絕的母親,剛坐下歇一口氣,又聽說三郎路上遭人劫殺,差點兒回不來。

周顏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夫君先莫急,我剛才讓人去問了,說是傷的不嚴重,你先顧着自己要緊。”

談樾任由她處理傷口,壓抑着心裏的焦躁,一邊等着出去探聽情況的人回來。

“大少爺大少爺!”身邊的親信很快回來,看了眼周顏,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談樾道。

周顏到底識趣,轉身去了裏屋拿傷藥。

親信說:“三少爺遇襲的地方我親自去看了,屍體還在,是周二公子手下。”

果然是他,談樾的臉色沉了下來,他人不在家,但家裏的事一樣瞞不過他,包括老二跟周齊走的近,他也是知道的。

之所以沒表态,無非是沒把周齊放在眼裏,談遜願意跟他折騰便折騰去,橫豎成不了事。可這樣明目張膽的對老三動手,那就有點挑釁的意思了,這是沒把他這個老大當回事。

為了一點矛盾就對家裏兄弟下死手,這是氣量狹窄心思歹毒,談家有這麽個禍根在,他日必成禍端。

他一口氣壓在喉嚨裏,匆匆包紮過就去了三房。

談遜聽說三郎好端端回來了,氣得踢翻了桌子,沒想到瞎子命這麽大,居然能死裏逃生。

孟氏道:“怕不是有人相助?”

談遜氣的就是這個,還能有誰緊張那小瞎子,肯定是周覽,要沒有他多管閑事,小瞎子就能除掉了。

“算他命大,等我除掉了周覽再收拾他。”

“如今孟琪嫁給了周覽,是不是留他一命比較好呢?”孟氏心有顧慮,“雖然你舅舅跟咱們不同謀,但到底是一家人,不好撕破臉。”

“我說娘,您真不懂還是怎麽的,自來奪位無親疏,站在兩條道上就做不成一家人,您想兩邊保全是不可能的。”談遜冷哼,“您到現在還以為舅舅能顧上咱們?真到了要取舍的時候,他只會保全他自己,就算是孟琪也不例外,何況那丫頭可不是善茬,這才嫁過去沒幾天,就勾搭上琅琊王了,周覽?哼,遲早是個死。”

孟氏吃驚的說不出話來,她在後院裏謀來算去的這點心機,放在權利争奪上就不夠份了,“你是說琪娘她……”

談遜歪了歪嘴角,“她啊,怕是比誰都想周覽死,既然如此,我就暫時跟她合作一回,先除掉周覽再說。”

“夫人,二少爺,大少爺來了。”

母子倆對看一眼,談樾這時候過來,怕是為着三郎來的。

談遜滿不在意地擺擺手,“快請大哥進來。”

談樾進來的時候臉色不大好,沒避諱在場的孟氏,開門見山道:“阿遜,別的大哥不多說,自己兄弟留點分寸,此事我不告訴父親,你自己擦好屁股,将來我不希望還有這樣的事發生。”

“大哥,您說什麽呢,您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自家兄弟?他談讓把咱們當自家兄弟了嗎?”談遜滿臉的不屑,“他私下裏給東海王賣命,您就當不知道?”

談樾皺眉,“沒影的事不要亂說。”

“呵,大哥啊,您從小把他當個可憐人看,哪裏知道人家是頭披着羊皮的狼,你以為他真把談家當回事了麽,他娘死的那麽慘,要是我……”

“行了。”談樾打斷他,“你自己管好你自己就行,當大哥的不可能事事都約束你,可你自己要有數,再讓我知道你對自家兄弟下手,別怪我不顧兄弟情。”

談遜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霾,“我知道了。”

“哎,老大你等等。”孟氏叫住要離開的談樾,“聽說你受傷了,我這裏正好有洛陽城裏帶來的上等傷藥,你拿去用。”

她從房間裏拿出一個錦盒來交給談樾,“阿遜他年紀小不懂事,你這個當大哥的多原諒,你放心,回頭我來說他。”

談樾不好駁她的面子,勉強接了,“您費心。”

待談樾離去,孟氏的臉上才露出一個陰毒的笑,既然這個家裏不容二虎,就只好除掉一個了。

談樾随後又去了三郎院裏探望。

“大少爺您怎麽來了?”小檀先瞧見他,上前行禮。

“嗯,三少爺怎麽樣了?”

“他,傷的挺嚴重的,不過已經包紮好了,這會兒正在吃飯呢。”

談樾挑眉,“我進去看看他。”

談讓正美滋滋喝着小媳婦熬的粥,一碗粥下肚,疼痛全消。

“小麻雀,再給我裝一碗吧。”

沈令菡每次看他喝粥都很有成就感,本來還在心疼丢掉的小零嘴,現在她覺得,自己熬的粥才是最美味的。

“阿讓,你飯量越來越大了,都吃三碗了。”

“多吃點長肉,不是你說的嗎?”

“吃粥只會占地方,哪裏長肉,仔細晚上撐的睡不着。”

“那聽你的,不吃了。”

談樾聽見小兩口說話,不由笑起來,“我看看是什麽好吃的粥,讓三弟撐破肚皮了?”

“大哥。”談讓起身。

“你坐着就是,我看看你的傷怎麽樣了。”他轉而對沈令菡道,“弟妹,粥還有剩嗎?”

“有有,您不嫌棄,我去裝一碗來。”

“有勞。”談樾看了眼談讓,問道,“在府衙裏可還習慣?”

“還好,幸而之前大哥事無巨細的教我,還能應對。”

“那便好。”談樾頓了頓,有些傷感道,“我此去青州并不順利,二娘她……怕是要不好了。”

談讓憤怒地握起拳頭,自責道:“都怪我,二娘她一天沒找到,我們就一天不能放棄。”

“我去青州與馬匪交涉,孟懷除了說了些場面話,什麽都沒幹預,堂堂一個刺史,竟是壓不住一窩匪。”談樾的手指敲了下桌案,似有不甘。

談讓眯起眼,大哥忽然跑來試探他,肯定是先去過三房了,“大哥,我聽聞河間王已經與東海王數次交戰,依我看東海王敗勢已成定局,一個孟懷不成氣候。”

談樾挑眉,“哦?東海王可是嫡,支持者衆多,你居然一點不看好他?”

“奪位之戰既然已開,嫡庶就沒那麽重要了,自然是善戰善謀者比較容易占先機。”

“那依你看,河間王跟琅琊王對,誰的勝算會大一些呢?”

談讓一時沒說話,沉吟許久才道,“眼下還不好說,琅琊王勝在收斂,別人摸不準他的脈,對他就有利,就算河間王掌控了洛陽城的局勢,也未見得能順遂。”

談樾盯着他看了許久,想從他臉上看出些許端倪,但老三這張臉除了好看,半分情緒都不肯露,他居然有點吃不準他。

沈令菡此時端了粥進來,打斷二人的對話,“粥比較厚,大少爺您将就喝。”

談樾笑了笑,“厚點沒關系,我正好沒吃飯,沒什麽胃口,就想吃點清淡的,偏偏廚房沒有。”

“想吃還不好說,我煮了好多,管飽。”

談樾倒是挺喜歡她這個性子,沒客氣,足足吃了兩碗,臨走的時候把孟氏給得傷藥留下了,“這傷藥不錯,三弟你留着用。”

沈令菡笑道:“多謝大哥惦記,正好家裏缺傷藥,阿讓他最近總受傷,用的可快了。”

“弟妹辛苦些好好照顧他,另外,小四郎他不懂事,我代他給你道歉。”

“都是意外,沒什麽大不了的,我沒當回事。”沈令菡大方道。

懂事,談樾頗為滿意地走了。

回到房間裏,沈令菡端祥那小錦盒,“這傷藥好精致,聞起來還香噴噴的。”

談讓意味深長地笑笑,“大概是大嫂的東西吧,你喜歡這樣的小盒子,回頭我送你一個,裝了藥的東西不太好。”

“嗯?真的嗎?”她倒是不熱衷這些小玩意,但如果是阿讓送的就不一樣了,“那我可等着了。”

“嗯哼。”他清了清嗓子,“我記得有人好像在我這裏賒了賬?”

沈令菡表情一僵,“阿讓,我去幫你端洗腳水哈。”

此時小苗在外敲門,“姑娘姑爺,我來送洗腳水了。”

沈令菡:“……”

為什麽要把小苗帶回來……

談讓壞笑,“小麻雀,不是要幫我洗腳嗎?”

誰說的!

沈令菡開了門,一臉怨念地對着小苗展開了一個無比難看的笑,“謝謝你啊小苗。”

小苗站在門口瑟瑟發抖,“謝,謝啥啊姑娘,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嗎,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

“不是不是,沒不要你。”沈令菡急忙解釋,“那啥,你幫我照顧小寶,這孩子晚上比較鬧騰,明天給你加雞腿啊。”

小苗立刻笑了,給她事做就成,來了半天完全幫不上忙,心裏本來就發慌,她好容易才找到端洗腳水的活,還被姑娘吓了一身冷汗。

“您放心吧,我照顧人沒問題的!”

談讓在屋裏直笑,笑他這個傻媳婦。

“阿讓,要不我再去端一盆水來好了。”沈令菡此刻就想找點借口出去避一避。

“嗯?為什麽還要端一盆,我們倆一起就好了,小苗燒一盆熱水多不容易。”他故意挑了下尾音,“小麻雀,你不是在躲債吧?”

“……”

106中毒

吃人嘴短實在是千古真理。

沈令菡懷揣着慷慨赴死的精神,閉着眼凝住氣,湊在談讓嘴角點了一下,然後立刻拉開三尺遠,假裝什麽事也沒發生。

談讓舔了舔嘴角,“小麻雀你也太不走心了吧,這麽勉強?”

她不是勉強,就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情窦初開的年紀,跟阿讓做這種羞答答的事沒那麽心安理得,對着他也越發別扭,不像以前那樣自然。

她故意仰起臉,“哼,反正已經還了,你休想得寸進尺。”

她彎腰端起洗腳水,一臉我不欠帳我是大爺的表情走出去,一出了門就破功,心裏慌張的不行。

“要命了要命了,心都要跳出來了,以後可咋辦啊?”

談讓則躺在床上嘆氣,心說小媳婦這麽害羞,等吃的時候完全不忍心下嘴啊,不成,得讓她習慣才行。

于是等沈令菡爬上床等時候,談讓就翻身抱住了她,不過沒做什麽,只在她額頭點了一下,低聲說了句,“晚安啊小麻雀。”

沈令菡渾身僵硬,還以為這家夥要來讨利息,後來什麽也沒等到,不由松了口氣,一聲晚安又有無限的安撫意味,她一下就心安了。

“阿讓晚安。”

談讓彎着嘴角,把她摁在懷裏,一夜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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