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他這麽突兀的一問,讓沈墨身上乍然驚起了一身薄汗,嘴裏哼哼嗤嗤含糊的低笑了一聲,擡手遮住了眼睛,裝作醉酒沒聽懂。
易嘉言斷斷續續的又道:“不管是不是,是不是真心,阿墨,你,你別讓他傷心就行了,他,他是個好孩子……你們像現在這樣,也挺好,嗯,挺好的。”
沈墨的心越發的沉了,白皙光潔的額頭和紅暈的臉上都沁出了點點汗珠,他是發覺了什麽嗎?為什麽突然這麽說?好半晌才移開手,驚疑不定的轉頭看向易嘉言,卻發現他嘴巴微張,雙眸緊閉,已經睡得打呼去了。
沈墨眼神複雜的望住他。他可能是真的察覺到什麽了,這家夥平常沖動又咋呼,怎麽在這種事上會如此敏感?好在他似乎沒有拆穿的意思,否則也不會等到今日酒後吐真言了……
沈墨緩緩撐起身子來,一手抵着發暈的腦袋,用臉盆裏的冷水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了一下。他又歪歪倒倒的走到窗邊推開窗子,倚靠在窗口吹風,好醒醒酒氣。
沈墨眼睛半睜半閉,腦袋也似千斤重支撐不住,原本束起的黑發垂落遮住了臉,搖搖晃晃的。小二正在下面招攬客人,擡頭一見他上半個身子都快探出來了,忙高聲提醒他,讓他注意着點,二樓雖然不是特別高,但就這樣栽下來也好不了了。
沈墨還沒至于太糊塗,知道這是在和他說話,埋在胸前的腦袋費力的擡起一點,眼眸彎彎,面頰緋紅的對着樓下一笑,表示自己知道了。小二因他這抹笑好一頓面紅耳赤,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轉身跑進去了。
打着酒嗝,沈墨迷離的目光無意識的到處亂看,直到視線虛晃過某一處,他才察覺到什麽,猛然驚醒似的站直了身體瞪大眼睛重新望過去。
可是剛才看到的那抹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拐角處,沈墨幾乎是潛意識裏就拔腿想下樓去追,剛跑了兩步,就覺得自己是不是醉糊塗了。
君清現在正虛弱的在府裏養病,怎麽可能經得起舟車勞頓到蘭陽。
定是喝醉酒的錯覺,定是自己太過思念君清了,才将別人的背影認成了他。
沈墨後退兩步,頹然而悵惘的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呼着酒氣,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很快的,等解藥拿回來了,他就可以回去救君清,就可以永遠跟他在一起不分開了。
易嘉言醒後,對自己酒後之語完全沒有印象了似的,跟沈墨讨論計劃着待會兒去哪裏玩。沈墨提不起勁兒,就說河邊走走算了。
易嘉言同意了,兩人動作如出一轍的揣着袖子,步伐極其緩慢懶散的并排走着聊天。
沈墨瞧他那一說三嘆的架勢,就知道他又要開始倒心事了。
果不其然,易嘉言說起關于他表妹的事情,他又去深查了查,才發現事情完全颠覆他的認知,讓他完全無法相信。
“我表妹不是那樣的人。她那麽純潔善良,怎麽可能去勾引別的男人?其中肯定是有誤會。我覺得這肯定是方知雪設下的圈套,我表妹一時不察才會中計。”易嘉言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相信方知雪的為人。
說實話,沈墨都有些同情方知雪了。從易嘉言講述來看,是他那個表妹勾引某世家公子,結果被其夫人發現了,那位夫人是個極其厲害的,直接抓了易嘉言的小表妹,狠狠打了一頓然後給下了毒。
就這樣,易嘉言還能言之鑿鑿的指責到方知雪的頭上,說是她下的圈套。
易嘉言眉頭深鎖,神情很是哀傷,嘆氣道:“表妹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毒也不知道解了沒有,我現在派出去的人,都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沈墨道:“那要是這件事真的跟二小姐沒關系,你打算怎麽辦?”
易嘉言晃神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說什麽,不由很憤慨瞪着他:“喂,你現在果真是成了方家人了是不是,盡幫着方家人說話!”
沈墨很無語,“我就事論事而已,見你的心眼兒偏的太厲害,幫你扯回來一點。”
易嘉言憤憤的:“你這樣說,那是因為你不了解方知雪的為人,她從來都是見不得我好的!”
“見不得你好那就是讨厭你,可她讨厭你的話為什麽非要跟你成親啊?二小姐難不成是舍棄自己的終身幸福就為了來打擊報複惡心你?這未免太荒唐了吧。”
易嘉言哽了哽無法反駁,于是對沈墨怒目而視:“阿墨!你到底是誰的好朋友?!你向着她還是向着我!?你的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沈墨:“…………恕我直言,沒有。”
易嘉言頓時氣得不輕,一甩頭走到前面去了,“沒良心!不理你了。”
沈墨跟易嘉言回府之後,才得到消息,方家姐弟幾人都被留宿了,這晚不回來過夜了,易嘉言高興的差點原地起飛。雖然其實他們回來了對他也沒什麽妨礙,可易嘉言就是覺得輕松高興,仿佛連空氣都是甜的。
沈墨興致缺缺,懶得陪他一起瘋,沐浴過後就撲到床上睡覺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日看見像君清的人,他心裏壓抑的思念再也控制不住的盡數在這無人的深夜裏盡數爆發了,他腦子裏一片片光影晃動,似陷入深沉的夢中,輾轉反側間,枕頭上大片濕濡的痕跡。
“阿墨……阿墨……怎麽哭了?”
有低柔的嗓音在輕聲喚他,沈墨睜開朦胧的雙眼,模糊看到床邊有個影子。
“阿墨是想我想哭了嗎?……那我就原諒你今天不陪我了。”
沈墨唇動了動,靜靜的落淚不說話,那人已經裹挾着渾身微微的冷氣,鑽進了他的被子裏,珍惜無比的将在夢裏哭得混混沌沌的他擁入了懷裏,一手在他背上輕拍着低聲哄着:“我回來了,抱着你呢,好好睡吧……”
沈墨濕潤的面頰貼近他懷裏,嗅着他身上的氣息,原本空得如墜深淵的心竟然在瞬間安定了不少,他輕輕的聳了聳鼻尖,将眼淚都蹭在這人身上,不多久,便沉沉穩穩的睡過去了。
一早起來看到身邊熟睡的俊俏小少爺,沈墨才知原來昨天不是夢,方亦白真的半夜跑回來了。
沈墨忍不住低語,“這人,果真是戲文看得的太多了……”
方亦白聽見他的聲音,唔了一聲,伸手去摸索,原本已經坐起身的沈墨怕他跟上一次一樣發瘋,連忙将手遞給他,不過方亦白還是立馬睜開了眼,一把攬住他的腰迫使他重新躺下,腦袋在他脖子間拱了拱,懶洋洋的說:“好阿墨,再陪我睡一會兒。”
“我沒攔着你睡。”沈墨最怕他這樣,癢得不行,伸手去推他,當然這種牛皮糖是如何都拉扯不開的。
“你在旁邊我睡得更香。”
沈墨思及他昨日半夜才趕回來,一時也心軟了,便答應他一起睡,然後又被他擁着睡了個回籠覺,再起來時,精神也好了許多。
方家老夫人從第一次見了沈墨之後,便總是惦記着,時不時叫他去吃個飯,一起說笑兩句,沈墨縱使臉都笑僵了,也都十分耐心的應付。當然,再聽到老夫人說到“生個孫子”的時候,沈墨已經可以做到面帶微笑,波瀾不驚了。
又去了幾次之後,沈墨得到的玉器首飾越發的多,沈墨真懷疑老夫人那裏是不是有個藏寶盒,裏面便有無窮無盡的寶藏。
沈墨這天回來之後照舊把東西全部交給方亦白,讓他處理,誰料方亦白在裏面挑挑揀揀,挑出一個款式很低調的玉佩讓他綴在腰間,沈墨問不出口這塊光澤瑩潤的玉佩值多少錢,只是見他眸色漆亮十分期許,便也沒有說拒絕的話,總歸到時候走的時候取下來便是。
沈墨是掰着手指頭數日子,看去取解藥的人還有幾日才能回來,成天都在方府裏呆着不怎麽不出去了,易嘉言從跟方知雪鬧翻了臉之後便沒再管生意,東奔西走找了一段時間的表妹無果之後,便時不時的往沈墨跟方亦白這裏湊。
雖然方亦白表現的不是那麽明顯,但是易嘉言還是從方亦白那幽幽的眼神裏捕捉到那麽一丢丢不滿的意思。
易嘉言倒是很樂呵,他一手勾搭着沈墨的肩膀,一手指着沈墨對方亦白道:“亦白,阿墨可是我帶進府的,說起來我還是紅娘呢,你不感激我不說,就是這樣對我的?”
方亦白抿抿唇,先一臉認真的将他搭在沈墨身上的胳膊動作輕緩卻堅決的扯下去,然後傾身給他倒茶,“姐夫,我自然是感謝你的。”
易嘉言對他的小動作不覺得生氣反而覺得有意思,端起茶杯來喝,沖他笑道:“算你有良心,不像有些人吶,哼。”
沈墨知道他這是記恨自己上次偏袒方知雪,拿眼睛冷咻咻的斜睨他一下。
喝了兩口茶,易嘉言又做出老氣橫秋狀感嘆,意味深長的目光在那沈墨跟方亦白之間來回的晃蕩,突然道:“你們兩個要是一直都這樣好,我也算是難得的做件好事兒,積德了。不過……以後你們要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散了,我橫在中間都不知道如何做人了。你們……不會讓我為難吧?”
沈墨對上易嘉言有意無意投射過來的視線,抿唇笑了笑強自鎮定的垂下了眸子,端起茶杯心不在焉的喝了兩口,經過那次酒醉吐真言之後,沈墨總感覺易嘉言此時是不是故意話裏有話,在意指些什麽……
方亦白把手搭在沈墨的手背上緩緩扣住,彎起嘴角看着靜靜不語的沈墨,湛黑清澈的瞳眸中俱是少年的癡愛濃情,語氣異常堅定:“不管什麽樣的原因,我跟阿墨都不會散的,阿墨也已經許諾我跟我成親,姐夫你就別多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易嘉言雖然是笑着,卻笑得有些勉強,他偷瞥了一直沉思不語的沈墨一眼,嘴角顫動着扯了一下,臉色也掩飾不住變得有幾分隐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