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網打盡

安景行并不知道,有一種黑鍋,叫做人在府中坐,鍋從天上來。自己在金銮殿上為了不讓父皇及靜王察覺心思的回答,卻硬生生被陸府的人解讀成了被逼無奈。

此時的安景行,正在和夏一鳴商讨着什麽:

“昨天的那個人,你查到了嗎?”夏一鳴姿态随意地坐在安景行的對面,手中把玩着一只玉如意,從夏一鳴此時的狀态就不難看出,這兩人私下的交情,是非常不錯的了。

安景行翻着手中的書,對夏一鳴的問題似乎并不怎麽感興趣:“問這個做什麽?”

“這不是好奇嗎?光天化日之下套麻袋,怎麽看都像是街井混混的手段嘛!”說到這裏,夏一鳴就止不住想笑,平時安景行碰到的都是死士,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個。

安景行聽到這話,冷哼了一聲,對于夏一鳴的說法不置可否:“一個大男人,怎麽和女人一樣喜歡打聽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讓你打聽的事打聽清楚了嗎?“

什麽街井混混?沒有一點聰明才智,能想到套麻袋嗎?也不看看昨兒個作案工具,做得多麽精巧細致?還街井混混?不可理喻!

此時的安景行已經完全忘記了,昨天自己的第一反應可是“手法粗糙的蠢貨”,今天知道這個方法是陸言蹊所發明的之後,“手法粗糙的蠢貨”自然也就變成了“手法精明的聰明人”,要不然怎麽能叫做情人眼裏出西施呢?

夏一鳴被安景行堵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說自己喜歡打聽雞毛蒜皮的小事,轉頭又問其他事打聽清楚沒有,這不是自打臉嗎?

不過安景行的态度也讓夏一鳴知道,昨天的事估計有點貓膩和誤會在裏面,當即也就不再追問,轉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宮中的消息昨天就傳過來了,這不是昨天受到驚吓,晚上就沒來嗎?你和陸家那小子的婚約,是貴妃提起的,就是不知道皇上為什麽會答應了。”

讓他說,安景行這個太子做的也太憋屈了,在宮中的耳目居然還沒有他的多,當然,夏一鳴絕不會承認,這是皇上和貴妃都在提防安景行的結果,也不會承認,更重要原因是自己的父親,是禦林軍統領。

“大概是想一網打盡吧……”聽到夏一鳴的話,安景行倒沒有多大的意外,賜婚聖旨後,他就知道,父皇打的什麽主意了,不怪他揣測聖意,而是他那父皇,心思一向都非常明顯。

只是安景行一直沒有想明白的是,為什麽父皇會突然想到了自己和言蹊已經作廢的婚約,現在知道是貴妃提起的,安景行也就不再覺得意外了。兩個心懷鬼胎的人湊到了一塊兒,想要達到的目的方向又大致相同,能不一拍即合嗎?

一網打盡……夏一鳴低聲喃喃着,開始還有些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不過沒一會兒,夏一鳴就明白了這話的意思。

明白了安景行話中意思的夏一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正在悠閑翻書的好友:“前有匈奴虎視眈眈,後有突厥步步緊逼,現在就連鮮卑都有些蠢蠢欲動……這個時候,皇上這是瘋了吧?”

說到最後,夏一鳴幾乎是低吼出聲,顯然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就算是為了給靜王鋪路,這個代價也大的太離譜了吧?

“父皇早已有了這個打算,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而已。”比起夏一鳴激動的樣子,安景行倒是悠閑得很,知父莫若子,二十年了,安景行早就對自己的父皇,不抱任何希望了。

不僅僅是因為靜王,外祖于陸家有恩,母後在世時又與威遠将軍夫人交好,即使陸家面上不顯,平時對自己也多有照顧。。

更何況,當年外祖辭官歸隐的時候,滿朝文武都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為了明哲保身,竟無一人開口求皇上讓外祖留下,唯有陸遠将軍的父親,當時的威遠大将軍,從朝堂上挺身而出。自從那時開始,恐怕父皇就對陸府多有不滿了吧?

一個是想要收回其手中兵權的武将,一個是不讓自己喜歡的儲君,放在一起一塊兒解決,一箭雙雕,何樂而不為呢?

“那你就這麽看着?”夏一鳴有些不敢置信,即使現在西元第一大國的地位比較穩固,但是任誰都能看出這平靜之下的波濤洶湧,若不是威遠将軍府還在,若不是陸家軍鎮守邊關,讓鄰國有所忌憚,那會有西元國現在的高枕無憂?

“不看着還能怎麽辦?”安景行靠在椅背上的動作換也沒換一下,随手将手中的書向後翻了一頁,“你覺得,我說的話,能算數嗎?”

聽到這話,夏一鳴一噎,沒錯,太子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又怎麽能保得住陸家?想到這裏,夏一鳴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提起了陸家,夏一鳴倒是想到了一件比較蹊跷的事:“聽說……陶行知從陸府回去之後,皇上在禦書房發了好大的火。”

“嗯,是發了好大的火,就連貴妃那天也沒在父皇那裏讨着好。”安景行點了點頭,這一點他也是有所耳聞的,皇上是宮中最大的主子,一喜一怒都牽動着宮中人的心思,那一天,皇宮中的氛圍,可以說是到了說話都得小心翼翼的地步。

“皇上的目的不是已經達到了嗎?”夏一鳴滿腹疑惑,按理來說,陶行知的聖旨陸府接下了,這不是正中皇上下懷嗎?為何又會龍顏大怒?

安景行唇角微微勾了勾,似了然,又似嘲諷,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讓他覺得好笑的事情:“達到了目的嗎?或許吧……”

幾不可聞的低語在寂靜的書房中散開,最後飄散在空氣中,煙消雲散,卻也恰好落入了夏一鳴耳中,猶如平地一聲驚雷,讓夏一鳴覺得自己的耳邊有些嗡嗡作響——沒有達到嗎?

就在夏一鳴想要問清楚,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的時候,門口突然響起了規律的敲門聲,讓夏一鳴剛張開的嘴,又重新閉了起來。

“進來。”頭也沒有擡,安景行想也沒想,就讓門外的人進來,此時來敲門的,只會是自己的心腹。

“主子……”暗月看着正在翻書的主子,又看了看坐在主子對面把玩着玉如意的夏大人,心中已經不知道将其它暗衛罵了多少遍了。

每次遇到要挨罵的事都讓自己來,還美其名曰什麽自己是主子的貼身侍衛,自然是最親近的人,主子是舍不得責罰的,狗屁!

“嗯?”遲遲沒有聽到下文,安景行以為暗月是顧忌着夏一鳴在場,終于擡頭施舍給了暗月一個眼神,卻發現暗月臉上的确有些為難的表情,卻明顯不是因為夏一鳴的緣故。

對上主子的眼神之後,暗月知道主子已經有些不滿了,咬了咬牙,終于将自己剛剛得到的消息,說了出來:“宮中傳來消息……陸小公子……似乎……病危。”

說到最後,暗月閉了閉眼,準備承受着來自安景行的怒火,畢竟主子對于陸小公子的在意,是太子暗衛中,公開的秘密。

安景行聽到暗月的話,表面上似乎沒有什麽反應,但是只有他知道,剛剛的那一瞬間,他手上的書,差點兒從指間跌落下去。

“似乎……病危?”安景行低聲重複着這四個字,語氣中帶着一絲疑惑,似乎有些不明白其中的含義,病危就病危,又何來“似乎”這樣似是而非的說法?

即使現在已經是三九的天,但是暗月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背上的冷汗正在向下滑落,只有暗月明白,安景行看似平靜的語氣之下,蘊含着多大的風暴:。

“是……聽陸大公子的朋友說,中午時本來約好了一起吃酒,卻不料陸府的下人中途說了什麽,陸大公子就神情匆匆地離席了,有人似乎聽到了陸小公子的名字和‘病情’等字樣,而在一個時辰前……威遠大将軍,入宮請了太醫。”

雖然暗月用上了“似乎”二字,但是消息既然已經遞到了安景行跟前,自然是八.九不離十了,何況一般大臣府上都有府醫,若不是病情嚴重,輕易不會請太醫入府……

即使理智告訴安景行,昨天行刺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陸言蹊的大哥陸言澤,若是這樣,那麽陸言蹊病危的事就一定有水分,但是安景行也知道,無論理智有多清晰,自己心中卻也開始慌亂了,若是昨天的人不是陸言澤,若病危的事是實情……

“病危啊?這不正好,剛好可以擺脫那個……”夏一鳴此時的語氣倒是非常歡快,說着甚至還拍了拍手,這不就是瞌睡了來送枕頭嗎?要是陸言蹊這一病不起,皇上總不可能逼着景行将那個小魔王的牌位給取回來吧?

在西元,即使是賜婚,成親的雙方也是要過三書六禮的,三日前才剛下的旨,到今天甚至還沒來得及問名,若是陸言蹊真的一病不起,婚約就此作罷,也不會有人能夠說什麽。

可是夏一鳴的話才剛起了個頭,剩下的半截就說不出口了,原因無他,擡眼的時候,正好撞上了安景行的眼睛,其眼中所蘊含的冷意,讓夏一鳴一瞬間從心底開始發涼,趨利避害的本能,讓他明白,接下來的話,不能夠再說了。

安景行也知道,夏一鳴說這樣的話,完全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出發,見夏一鳴閉了嘴,也就不再說什麽,閉了閉眼,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去陸府!”

等夏一鳴回過神的時候,只餘下了桌上被安景行抛下的那本書,以及時不時從門外吹進的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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