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陳諾想到自己的家人,他已經沒有家人了。

他的父親因為車禍去世,目前自生他後就身子不大好,聽說是當時生的特別艱難都休克過去了,親生父親的去世無疑是一記重錘,直接把他母親錘的站不起來,加上産後憂郁的情況,最後自殺了。

在陳諾早些稚嫩的記憶裏,找到那個女人的時候已經是一具冰涼的屍體。

後來陳諾就被父親的弟弟收養,其實日子過的也不錯,目前死的時候陳諾已經懂事,所以他不會任性的要糖吃,叔叔家的孩子倒沒他學習的天分,打小就是班級倒數,在初中的時候恰逢非主流熱潮,年紀輕輕就在裝逼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了,逃學加早戀,每周都少不了一頓青椒炒肉絲。

細細想來,他和叔叔一家關系最好的時候便是那時了吧。

街坊領居的孩子年紀都差不多,成年人的內心誰不想自己的孩子出衆呢,結果親生的兒子不争氣盡是丢人,還是收養的侄子掙足了臉,後來也是叔叔和阿姨對他熱情關心,導致了他堂弟日日出去鬼混,高考成績一塌糊塗了才知道哭訴,可也晚了。

能照顧不是自己孩子的到這份地步,陳諾心裏很感激,他把叔叔嬸嬸當成了父母對待,最後好像也沒能過面子這一關。

考上大學的那一天一家人歡歡喜喜,他出櫃了。

三小時後他的行李被扔到了門外,曾經溫柔的嬸嬸滿臉惡心:“滾!”

叔叔大罵:“丢人的東西,我們陳家沒有你這樣的兒子,還不知道你是你媽哪個野男人的種!”

然後陳諾第一次動了氣,也動了手,不過他沒什麽攻擊力,最後是他躺在血泊中被人叫了救護車,那個不争氣的堂弟陳勇拿刀捅了他,真的很“勇敢”。

“你媽留着的錢呢,錢去哪裏了!”

“這是我媽媽給我的錢。”

“白眼狼啊,我的天吶,白吃白住我們家這麽多年!”

“大哥你睜眼看看,這種孩子就應該生下來時就淹死在馬桶裏的好!”

那二十萬就是他拿給李浩哲買房子的錢,陳諾當時就想,自己應該是真的非常喜歡李浩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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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萬一直放在叔叔嬸嬸那,因為他年紀太小了,本來就是他的錢,密碼還是他的生日,那為什麽不能用?

在醫院裏,嬸嬸哭的天崩地裂,陳諾後來才知道,堂弟重讀高中最後花錢進了個二本,在學校裏把人家肚子弄大了,女方家人揚言要讓陳勇退學,家裏夫妻剛給兒子買了房子沒錢了,想起來他媽給的錢。

那天他的叔叔嬸嬸叫罵聲不絕,說是要斷絕關系,等陳諾回家想拿東西,家裏的鎖都給換了。

他就真的沒有家人了。

如今雖然和李浩哲不愉快的鬧分手,但陳諾沒後悔後拿出錢,拿出錢了反而看清叔叔嬸嬸一家人的真面目,不過行為是有點不可取。

哪怕是李浩哲,都沒做到蘇程這般的溫柔,除了那一晚熱情四溢的床上運動,蘇程一直彬彬有禮,考慮事情周全還會顧忌他的顏面,導致陳諾心裏七上八下的。

晚上蘇程帶着陳諾去朋友那看身體,叫趙瑞如,笑起來的時候很爽朗,給人一種很痛快的感覺。

檢查結果和老中醫說的幾乎沒差別,但男人懷孕這事太離奇了,趙瑞如的倆眼珠子一直在陳諾身上打轉:“我這眼睛應該沒問題。”

蘇程坐在陳諾身邊:“你要是有問題的話,眼珠子就別要了。”

“別別別啊,我就是緩緩,頭三個月注意點,定時來我這檢查。”考慮到陳諾的心理,趙瑞如特地囑咐,“一定要來。”

陳諾紅了臉點頭:“我想出去上個廁所。”

“出門左拐一直走你就看到了。”

等陳諾走了,趙瑞如臉上的笑瞬間消失:“你開什麽玩笑,我接到你電話還以為你在說笑話。”

“你看看這情形像開玩笑嗎?”蘇程不得不承認這就是現實,“陳諾往後交給你了。”

“你們是什麽關系?”

蘇程淡淡說:“你想什麽。”

趙瑞如推了推眼鏡問道:“我這是為你高興,你現在終于能放下陸晨了。”後面的話沒說話,蘇程便打斷,“別瞎想。”

可看蘇程的表情一點都不單純,趙瑞如也不想兄弟太難看,他說:“我看陳諾笑起來的酒窩挺可愛的,你收收心吧。”

蘇程只覺得頭疼:“人家挺單純一孩子。”

“單純?”趙瑞如都笑了,“單純還大了肚子找你。”

蘇程微微皺了眉:“瑞如,我們是出生就已經贏在起跑線上的人,所以有些事可能真的不會理解。”

“蘇善人,你在發什麽慈悲心腸,這事處理不好可就是一個麻煩了。”趙瑞如低聲提醒,“我看他性格不像是狠心的人,這孩子是從他肚子裏出來的,他還是男人,就算放一個可能在這,到時孩子出來了他舍不得,你要怎麽辦,你如果要孩子,找個女人生不就好了。”

“我并沒有強求孩子,這是意外。”

趙瑞如哼了聲:“反正不是‘意外之喜’。”

蘇程沉默了幾秒:“這個可能我也想過,不過對他來說,這個孩子象征的是羞辱,陳諾本身是非常希望打破命運的,是這個孩子拖住了他。”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兩人立即停止了交流,陳諾雙手帶着水珠的從外面進來,進來時笑了笑,兩邊淺淺的酒窩看着很孩子氣:“晚上醫院裏有好多人。”

趙瑞如這會也忙着趕客:“我忙着呢,你們沒事就走吧。”随後還不忘再次叮囑,“一定要按時來。”

陳諾面色頗紅,手縮在衛衣口袋中順便摁了摁肚子:“嗯,我知道了,謝謝趙醫生。”

“晚上想吃些什麽?”蘇程問了句。

陳諾沒多想:“随便,我不挑食。”其實這兩天的夥食已經很豐盛了,大概是考慮到他的身體,蘇程有額外關照吧。

“拿着。”蘇程在陳諾手心放了一串鑰匙,“你和我住的話沒有鑰匙不行,行李我已經讓人搬去了,今晚就帶你回去。”

“啊這麽快。”陳諾都懵了。

“公司那還有事處理,我怕到時我太忙照顧不到你,這幾天你需要時間适應正好先好好休息。”

“蘇先生。”陳諾腦子快速轉着,“你不用管我。”

蘇程嘆了口氣:“我怎麽能不管你呢。”

聽到對方這麽說,陳諾便聰明的閉上嘴,無緣無故哪裏來的關心,不過是看着他現在的身體罷了。

其實随便住個房子也可以,陳諾以為蘇程會把他安排在随便的一個房産裏等到最後孩子出生了再出現,但現在蘇程直接讓他同住了。

蘇程的家和他本人風格倒不一樣,家裏家具不多,看得出主人是個喜歡幹淨簡約的人,是個二層的別墅,地段價格很貴,但環境非常好,別墅之間都有相當大的距離,很大程度上保護了屋主隐私。

而陳諾的房間就安排在蘇程卧室的隔壁,特點是有個歐式風的落地窗陽臺,采光很好,一眼望過去都是令人爽心悅目的綠色。

陳諾看着房間有些回不了神,蘇程帶着他在家裏走了走,說:“書房和我的卧室不要進,其他的都可以,樓下還有一間房可以給你畫畫,或者閣樓也可以。”

“我可以畫畫?”

蘇程笑着說:“為什麽不可以?”

陳諾眼睛亮了又亮:“謝謝蘇先生。”

蘇程有點接受不了太直接的感謝,他又說:“飯的話是有阿姨來做,不過你別說肚子的事,以後肚子大了不能下樓的話就說生病了,我相信你也不會願意被別人知道的吧。”

陳諾深吸了一口氣,蘇程考慮的太周全了:“我沒有什麽想補充的,蘇先生你的安排很好。”

在陌生環境的第一晚,陳諾以為自己會失眠,但他睡的很好,第二天早上醒的時候蘇程已經去了公司,樓下阿姨正在規規矩矩的準備午飯,陳諾站在樓梯上愣了愣,随後就跑去了自己的畫室,工具可能需要他重新買了。

于是下午出去買了繪畫工具和材料,身體已經是這樣的情況了,他也不想随便出去給自己惹麻煩,想着要呆很久,陳諾把工具都買了。

買了之後就有一個問題,錢包空了一大截。

“之前的稿子畫完應該還會有點積蓄。”可不是持續性發展的積蓄有什麽用。

目前錢就是陳諾的難題,都說有錢了,就連說話逛街都會有底氣,陳諾覺得自己也是俗人。

這天整理着畫室,陳諾收拾到自己這幾年畫的畫,有幾幅還受過國外大師的誇贊,手指不經意間撥弄着畫框,陳諾心頭閃過了一個念頭,不過眼中又夾雜着不舍,只是在現實面前,他還是妥協了。

陳諾想試試賣畫,如果真的有人喜歡帶回家去了,他也會非常高興。

但他沒有什麽經驗,畫在畫廊裏挂着了,半個月都沒什麽消息。

“所以我是在癡人說夢吧,都把主意打到畫上了。”

正在嘀咕間,廚房阿姨出來了:“可以吃晚飯了。”

陳諾下意識問:“今天不用等蘇程嗎?”

“蘇先生說讓您先吃,不用等他。”

陳諾這才去廚房吃飯,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蘇程白天見不到人,但晚上都會回來,是個心裏有家的存在并且很規律的男人,這是陳諾在這半個月內的觀察。

晚上9點多的時候,蘇程才回了家,陳諾正在客廳看綜藝,見主人回來了趕緊把音量調小:“蘇先生你回來了。”

“你還沒睡。”蘇程随手脫了外套,“天氣轉涼了,注意衣服保暖。”

陳諾咽了口唾沫:“嗯。”

“你在看畫展的信息。”蘇程拿過了桌上的雜志,陳諾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想去學習學習,多看看別人的作品。”

“你很喜歡畫畫,我看你這半個月好像都在畫室裏。”

提起畫室,陳諾便有些氣餒,他都在準備畫,但都賣不出去:“我沒什麽名字,作品挂在畫廊裏沒有人喜歡。”

蘇程記得看過陳諾畫畫,他說:“你的風景畫很好看,色彩也很舒服,你的畫不想自己收藏嗎?”

陳諾眼睛一亮:“再好也不過是我自己認為,我希望別人也認為它好,與其放在我這自得自樂,不如賣出去,我也好存些錢。”

蘇程真是對陳諾的眼睛沒轍了,會說話似的特別來神,但在公司工作的疲累在輕松的環境中也在漸漸消失,蘇程臉上多了些許笑意:“肯定會有人喜歡的,你對這些畫的預估價位是多少?”

陳諾想了想:“不在乎價格,有人真心喜歡就按照想法給吧。”

蘇程取笑道:“假如就出200塊呢?”

陳諾瞬間苦了臉:“那我就不賣了。”

“那你還說随便給。”

陳諾忍不住嘀咕道:“那也不能太低啊。”

蘇程微微低頭看了有些沮喪的青年,安慰說:“好東西總會發光,你相信自己。”

陳諾用力點了點頭,可心裏卻知道,怕是沒有這麽容易就發光。

然而一周後,他的畫出乎意料的……賣出去了。

一共賣出去3幅風景畫,買主還給出了建議,他覺得畫的東西相差不大,或許可以畫畫別的突破一下自己,畫廊的人還轉達了一句誇獎的話,說畫的很好,能看出來畫師是個內心非常溫暖的人。

收到了畫廊打過來的錢,是一筆不大但對他來說也不小的數目,而這數目已經超出陳諾內心的預估。

原來買家很懂畫。

得到了肯定,陳諾在畫畫上就更願意花心思,除去三餐後的散步鍛煉,他幾乎都在畫室裏。

也許是知道他非常喜歡畫畫,蘇程還特地帶來了畫展票。

陳諾坐在沙發上看着門票,蘇程則坐在他的身邊:“我能摸摸你的肚子麽。”

“啊……”陳諾回神,“可,可以。”說完有些緊張的撩起睡衣,下一秒頭頂就傳來了男人低沉的笑聲。

“不用撩衣服。”

蘇程只是隔着衣服摸了摸,動作很輕。

“這是我朋友給我的票,不過那天我要出國談事,你最近心情不錯,出去玩玩吧,阿姨說你總是悶在畫室裏。”

陳諾擡頭與男人對視,片刻後将目光挪了挪,小聲說:“謝謝蘇先生。”手裏的門票被他捏的有了痕跡,被捏的地方剛好是畫師的名字。

“叫……陸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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