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漣漪

? 知薇覺得自己簡直渾蛋。

她擡手輕輕打了幾下臉頰,搖搖頭站起來,将皇帝的唇扔出腦外。真是太不像話了,居然想到那上面去了。是因為兩輩子都沒戀愛過的緣故嗎?見着個模樣周正的就忍不住心思浮動了?

知薇在心裏暗罵自己無恥,踱着步子在殿裏來來回回地嘟囔了好一陣,總算把那點邪念給壓了下去。然後她又絞了巾子,回來給皇帝擦身。

所謂擦身自然不是脫了衣服細細擦,不過是脖頸手臂處擦幾下罷了。皇帝這麽睡着,擱現在就像個植物人,知薇心想只當是做義工侍候病人,這麽一想心裏便暢快許多,幹起來手裏也更有勁兒了。

若皇帝知道她把自己當個活死人對待,不知會不會直接氣醒過來。

一通擦下來,知薇累出一身薄汗,站起來把巾子重新絞一遍,想也沒想就給自己擦了下臉。擦了之後才覺得不妥。一來這東西剛擦過別人,雖然皇帝肯定不髒,可那也是個男人嘛。二來,這是皇帝的東西啊,她怎麽不問問就用了呢。

就算問了也不能用啊。

知薇有點洩氣,想着要不要把巾子帶出去,一會兒找個機會扔了算了。若留在這裏回頭皇帝再用,聞着上面的脂粉香氣,該起疑了吧。

可私自帶出殿,似乎有偷東西的嫌疑。結果她就有些猶豫,拿着那巾子打量自己的衣裳,想着不被人發現偷拿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皇帝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知薇背對着他立在架子前,正在身上左右張望。她手裏還拿着屬于他的東西,在身邊來回地比劃。

皇帝一下子就明白了,于是開口問:“怎麽,想把朕的東西拿出養心殿去?”

他沒說“偷”這個字。皇帝說話要謹慎,他若說了回頭給她定了罪,再要消罪反而麻煩。

空蕩蕩的寝宮裏突然響起皇帝的聲音,吓得知薇心髒漏跳兩拍,差點尖叫出聲。她順手把巾子扔進盆裏,轉頭瞪着皇帝瞧。

皇帝本想起身,看到她的那一刻又改變了主意。他就這麽躺着,眼睛盯着知薇瞧。雖不說話卻充滿了壓迫感。

知薇覺得氣氛好壓抑,只能沒話找話說:“皇上您醒了,身子可好些了?”

“嗯,你怎麽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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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公公吩咐奴婢進來侍候皇上。”

侍候他?皇帝忍着笑意又問:“那你都侍候朕什麽了?”

知薇有點不好意思,聲音輕了下去:“奴婢給皇上擦了下汗。”

“還有呢?”

“嗯,還擦了下手。”

“還有呢?”

還有的就不能說了。知薇只能撒謊:“沒有了,奴婢正想端盆出去把水給倒了,皇上就醒了。”

明明是在撒謊,卻說得理直氣壯。皇帝不傻,這麽躺着正好能看到她低垂的眼簾。那雙眼睛分明帶着隐瞞。

皇帝舉起手仔細看了看,發現袖子有平整的地方,于是又撩起袖管查看。剛擦過的皮膚帶了點涼意,他一下子明白了。

于是他笑了。皇帝一笑知薇就緊張,她明白皇帝發現她給他擦身子的事情了。但願他不要想多,她真的只擦了手臂和脖子而已。

看她這般局促,皇帝也不再問,只招手示意她過來:“扶朕起來。”

他當然能自己起,可有人侍候為什麽不用呢?

知薇聽話地上前,先拿了個墊子擱在床頭,然後伸手想去扶皇帝。結果手剛伸到一半她猶豫了。皇帝還躺在被子裏,身上只穿了素白的中衣,她若去扶肯定得碰到他。

當宮女的侍候皇帝時不能有邪性的想法,得眼明心正才行。可兩人不久前剛發生那樣的事情,他摸了她的臉,她也占了他的便宜,還在外頭的地上疊在一起好一段時間。這會兒讓她去扶皇帝,當真有些下不去手。

可皇帝不管這麽多,他既開了口,對方就要照做。見知薇發愣,他便又道:“不會扶人?”

“會,會。”知薇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上。好在皇帝也不是癱瘓,半撐着身子坐起來,知薇就在旁邊搭把手,扶着他一邊的胳膊。

兩個人離得很近,能聞到彼此身上的氣息。皇帝是一身的藥味兒,帶點苦苦的感覺。知薇則是有淡淡的花香。那是她擦的頭油的味道。花圃裏別的不多,花香味的東西特別多。做宮女的頭發不能亂,她每日都和旁人一樣,拿頭油抹發,以确保做到一絲不亂。

那淡淡的味道鑽進皇帝的鼻子裏,他頭一回發現原來女人身上有這樣的味道。從前和後妃親近的時候,只想着快點完事兒,倒從未注意過此種細節。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通力“合作”,皇帝總算是坐了起來,靠在她方才的墊子上醒神兒。知薇體貼地拉起被子,蓋在他的胸腹部。伸手掖裏面那一邊的被子時,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往皇帝那邊靠了靠,胸前那一片光景就紮進了皇帝的眼睛。

皇帝突然覺得該叫傅玉和進來給自己看看眼睛才是。

雖知對方不是故意的,可這未免太過撩人。皇帝這會兒想做個君子,便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等知薇掖好被子發現皇帝閉眼後,以為他又困了,便道:“皇上還想睡嗎,要不要先進了湯藥?”

皇帝睜開眼,看到她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不由暗嘆。聖人果然不易做。她随意輕飄飄的一個舉動,竟攪得他心神不寧。

從前皇帝覺得自己是個自制力極強的人,于女人這一事上看得很淡。有時候宣人侍候只是為了延續子嗣,并無個人私欲。後宮女子在他看來皆一樣,沒什麽不同。

可知薇的出現打破了一切。從她不一般的進宮之路開始,這一番折騰下來,這個女人竟像是刻在了他的心上。

明明想着此生都不碰她的,卻在這有意無意的撩撥下,有些迷失了方向。

就在這時,馬德福親自端着熬好的藥進來了。一見皇帝醒了他高興地笑起來,巴結着上前道:“皇上醒了,奴才剛熬好了藥,侍候皇上趁熱喝了吧。”

皇帝卻不看他,只吩咐道:“把藥給她,你出去吧。”

馬德福馬屁拍在馬腿上,有些怏怏,把擱藥碗的托盤塞進知薇手裏,不忘叮囑一句:“小心點,藥可燙。”

然後他就出去了,出去的時候就想,還是傅玉和腦子清楚,自己侍候了皇上大半輩子,竟是沒想明白一個道理。

奴才再好,也比不得女人好啊。

知薇看着那碗藥,松了口氣。總算有點事情做了,手裏有活就不會那麽尴尬。她把托盤放在床邊的小幾上,端着藥碗往皇帝面前送:“皇上先吃藥吧。”

“方才馬德福說藥燙,你給朕吹吹。”

知薇就拿調羹盛了勺輕輕吹起來。吹了幾下覺得差不多了,就往皇帝嘴邊送。

皇帝原本沒打算讓她喂。他活這麽大,除了小的時候,一般不讓人侍候喝藥。他是個忙起來不分白天黑夜的人,沒那麽多閑功夫細細吃藥。一般太監端藥過來的時候他還在忙國事,藥碗就擱一邊,等涼一些就端起來一口盡了。

讓知薇吹藥只是為了給她找點事兒做,沒料想她還挺有侍候人的天賦,一下子無師自通。

看着送到面前的調羹,皇帝想了想,湊過去喝了。

藥有點苦,也就就着她那張臉才能那麽痛快地喝下去。

知薇見皇帝喝了,便又盛了一勺,吹了之後往他嘴邊送。兩個人一個喂藥一個吃藥,屋子裏暫時陷入一片寧靜裏。

太安靜人往往就容易胡思亂想。看知薇水蔥般的手指頭在眼前來回地晃,皇帝感覺那手不像是在喂藥,倒像是在自己的心湖上胡亂地撥動着。

向來平靜的湖面起了一絲漣漪,心頭有種癢癢的感覺。皇帝不由想到了剛才被她拽倒時,壓在她身上的感覺。

那時候有東西在他身體裏走,腦海裏不由自主湧起一個念頭。他就不該答應她做宮女,而該把她留在後宮,破她的身子晉她的位份,甚至讓她給自己生一個孩子。

那樣的想法令皇帝駭然,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竟會對某個女人後悔,後悔沒利用皇帝的特權,強行将她留在自己身邊。

一想到她很快要出宮,皇帝心裏就有一絲難受。像是自己的東西要被旁人搶了,又覺得屬于他的東西不聽話了,想從他手裏掙脫出去了。

向來掌控一切的皇帝,被知薇弄得有了些許迷惘的感覺。

他又喝了一口藥,不由皺起眉頭。這藥實在太苦了。

皇帝突然出手,攔住了知薇遞過來的調羹。對方不由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皇帝已經把藥碗拿了過來,拿起來兜頭一飲而盡。

那樣子不像在喝藥,倒像在喝酒。

喝完之後他将碗往旁邊的幾子上一放,擡眼看着知薇。

知薇被他一系列的動作給搞懵了,是嫌她動作太慢不耐煩了嗎?為什麽皇帝這麽看她,那眼神竟叫她有些害怕。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還沒想好接下來該說什麽,皇帝先開口道:“朕封你為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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