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陶卉這段時間跟韓不羁他們走得近,偶爾也蹲在片場一起吃盒飯吃工作餐, 平時大家都斯斯文文的。
出來正式跟影帝團隊吃飯, 才驚訝地發現影帝團隊都…還挺能喝的?
高萌拉着苗苗,吳越拉着周浔, 沒一會兒就喝嗨了。
桌上菜肴減半的時候,那邊苗苗已經站在椅子上開始模仿自己食物中毒的慘狀了, 只聽她高聲科普:“太可怕了, 我感覺我的翔就快從我的菊花裏噴出來了,但同時我又很想吐,我當時特別難過, 到底是先拉翔還是先吐, 這是一個問題!”
陶卉尴尬地看了眼身旁的韓不羁,扶額叨念:“我跟苗苗,其實也不太熟……”
陶卉倒是沒喝, 她平時淚點挺高, 只有兩種情況會哭得稀裏嘩啦:一個是委屈時候聽到人安慰,一個就是喝酒了。
高中畢業那會兒班裏出去吃散夥飯, 陶卉喝了一瓶啤酒愣是把高考完撕書撕複習資料的喜樂氣氛搞得像是失戀現場,一個個跟着陶卉在大排檔嚎啕大哭,把巡警都給招去了。
韓不羁細細抿着白酒, 偶爾用公筷給陶卉夾菜。
她神色複雜地瞥了韓不羁一眼, 這人不工作的時候要麽一身休閑裝,要麽就純色帽衫,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似的, 最重要的,吃飯還不忘記立人設。
給她夾得都是毛血旺、水煮魚、紅油爆大蝦這種辛辣過瘾的,自己吃的都是什麽小米遼參、清炒荷塘、粉絲蒸扇貝一類清淡的。
啧,帝都市人設不能崩呗?
陶卉夾了一筷子毛血旺,塞進嘴裏,含糊不輕地嘟囔:“韓不羁你不累麽?非得苦着自己吃清淡,我又不會給你說出去。”
韓不羁在片場看中了道具裏的一種石頭,問了道具組的工作人員,人說那是拉長石,某寶上就有賣,他這會兒正在購物軟件搜呢,冷不丁聽到陶卉說話,擡眸:“嗯?”
一說話,手裏的字按了個“lachangs”出來。
陶卉瞥了眼韓不羁手機上搜出來“臘腸四川”字樣,撇了撇嘴:“都是自己人,你吃點辣的也沒什麽,我真的不會說出去的。”
韓不羁只針對她第一句話做出回應,笑着問:“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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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卉剛想說話,一口咬到了藏在毛肚片裏的一根川椒,辣得臉瞬間就紅了。
坐在身邊的要是苗苗,陶卉肯定不顧形象地大吼:“水水水,辣死了!”
但身邊坐着的,是韓不羁。
這個臉不能丢!
陶卉辣的眼淚都出來了,淚眼朦胧地伸手從桌上拿了個裝得滿滿的杯子,在韓不羁詫異的眼神下,一口把杯子裏的東西給喝了。
喝完辣得呲牙咧嘴。
陶卉苦着臉,沉默了至少10秒,哆嗦着問:“我喝得,是白酒?”
可能影帝也沒見過搶酒喝的姑娘,神色非常複雜,遞過一杯熱水,解釋着:“那個杯子是我的。”
陶卉沒說話,讷讷接過溫水,小口小口喝着。
52度的白酒下肚就跟吞了燒刀子似的,五髒六腑都叫嚣着往外冒熱氣。
一杯熱水沒解掉酒的辛辣,反而腦子開始發暈了。
陶卉求助地往周浔和苗苗那邊看過去,醉眼朦胧都分辨出浔媽大着舌頭、苗苗臉紅得堪比面前的紅燒帶魚,看上去狀态都還不如她。
韓不羁已經叫服務員要了一杯蜂蜜水,正神色溫和地細細詢問:“陶卉,喝點蜂蜜水?平時喝酒嗎?會不會過敏?”
可能她真是醉了,為什麽韓不羁那雙瑞鳳眼裏,閃着的光那麽溫柔,那麽慈祥?
陶卉甩了甩頭,指着韓不羁,眼裏都是迷茫:“你說,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韓不羁看着陶卉,問:“你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陶卉扯了扯堆在脖子上的毛衣高領,嘀咕着:“太熱了,怎麽這麽熱,而且你們為什麽總是反問我,韓不羁也是這樣,總是反問我。”
頭頂的大水晶吊燈特別亮,晃得陶卉有些眼暈。
他們6個人吃飯,卻訂了個能容納18-20人的宴會包房,坐在桌子對面的另外4個人邊劃拳邊喝酒,早就玩得沒空看韓不羁和陶卉了。
韓不羁皺眉,伸出手在陶卉面前晃了一下:“陶卉,我是誰?”
“嗯?”陶卉放下手裏裝着蜂蜜水的杯子,像是想讓自己看得更真切一些,她湊近韓不羁,甚至用握過溫熱水杯的手,拉住了韓不羁在她眼前晃悠的指尖,懶洋洋地問,“你是誰呢?”
韓不羁看了眼握着自己指尖的那只白淨的手,因為要拍的是古裝戲,陶卉指甲只塗了一層透明色的護甲油,粉□□白的。
“我是韓不羁。”他輕聲說。
“哦,韓不羁。”陶卉眼睛蹙眉想了想,“那我跟你的第一次見面,還真是尴尬呢。”
可能是想到了那次在宣傳頁上畫王八,又被韓不羁看見的事情,陶卉不滿地皺眉:“太尴尬了。”
她一說話,嘴裏散出一點酒香摻雜着蜂蜜的甜,之前吃了辛辣嘴唇也紅通通,看上去格外勾人心弦。
韓不羁伸出那只沒被她握着的手,用食指點着陶卉的腦門,把她推開些距離,無奈地說:“陶卉,你真是不能碰酒。”
被推開的陶卉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跟韓不羁的距離有什麽問題,重新湊過去,神秘兮兮地說:“哦,那不是第一次見面,我第一次見韓不羁,沒認出來他的,在冰島,雷克雅未克的酒店,他幫我提了箱子。”
韓不羁看了眼對面手拉手出去上廁所的四人組,擡手輕輕拍了一下陶卉的頭:“你記錯了,我們很早很早以前就見過,還不止見過一次,只是你忘了,陶卉,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只有14歲。”
兩人都坐在椅子裏,但陶卉還是沒有韓不羁高,再加上她探着身子往韓不羁面前湊的姿勢,就只能揚着頭才能看清韓不羁的臉。
韓不羁這句話說得太溫柔了,被酒精控制的大腦終于開始搞事情了,明明沒聽懂對面的人說的14歲什麽的到底是什麽,陶卉還是眼睛一酸,眼裏“biu”地流了出來。
陶卉一喝酒,準能想起那些平時被她藏在心裏的那些小破事兒,還能一直哭到睡着。
她流着眼淚,抓着韓不羁的手,凄凄慘慘地說:“如果沒有遇見過韓不羁就好了,我真的想當一個好演員,要不是我這張臉還行,18歲我可能就失業了,我太可憐了,咯。”
韓不羁看着面前哭得都打嗝了的陶卉,動了動手指:“所以,你希望從來沒遇見過我?”
他擡手輕輕擦掉陶卉眼角的淚水,問:“是麽?希望從來沒遇見過我?”
陶卉好像遇到了什麽難題,搖着頭思索了好一會兒,突然擡起頭,哭哭唧唧:“那韓梅梅們也太兇殘了,我被罵死了,我真慘,嗚嗚嗚。”
韓不羁好笑地看了眼不斷賣慘的陶卉,她喝多了原來是這樣的,像個跟家長告狀的小學生?
有點拿不準怎麽安慰這個小醉鬼,韓不羁拿了張紙巾擦掉陶卉的眼淚,又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不哭了,乖,以後誰罵你,我擋在你前面,好不好?”
哭唧唧的陶卉擡起頭,沉默地看着韓不羁。
3秒之後,陶卉爆發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哭聲,吓得影帝指尖一抖。
韓不羁27年來第一次遇見難題,喝多了哭得停不下來的姑娘怎麽哄,在線等,挺急的。
也不知道平時看着大大咧咧的,怎麽就能有這麽多委屈,哭得停都停不下來?還越哄哭得越兇的?
高萌從門外探進半個腦袋,警惕地威脅:“老板,你要是欺負兔兔,我會跟你拼命的。”
韓不羁看着哭得開始打呵欠的陶卉,嘆氣:“叫代駕,回去吧,你的兔兔哭累了。”
高萌看了眼眼眶鼻子都紅通通的陶卉,捂着心髒腦補了一出霸道總裁強吻的戲碼。
身為大助理,高萌辦事非常靠譜,早就叫好了代駕給了雙倍的錢在飯店樓下候着。
陶卉被韓不羁抱進車後坐,然後他自己也坐了進去,還沒坐穩,陶卉像個沒骨頭的泥鳅,軟噠噠地抱着他的手臂靠了過來:“院長媽媽,我們去哪兒啊?”
“……”韓不羁無奈,“回酒店。”
小酒鬼乖乖點頭,腦門在韓不羁胳膊上拱了拱,像是黏人的寵物狗,小聲說:“好的,院長媽媽。”
韓不羁也喝了點酒,被陶卉蹭得有點上火,從車裏翻了瓶冰涼的礦泉水,一口氣灌了大半瓶,才點着她的額頭:“行,今天我就當個老實的院長媽媽。”
原本今天是想要跟陶卉好好聊聊的,最近她沒像以前那麽防備他了,但關系也沒有更進一步的意思。
韓不羁想問問陶卉,為什麽她那麽堅定地認為自己是個川渝人,又為什麽會對他有脾氣暴躁這樣的印象。
結果小姑娘幹了一杯白酒,自己醉得稀裏糊塗,什麽都聊不上了。
到了酒店陶卉還睡着,韓不羁在她身上蓋了件外套,跟剛才一直裝醉、這會兒精神得能收拾收拾直接去公司開會的高萌說:“我送她去你房間,你照顧一下。”
高萌看着自家老板又抱起了自家愛豆,激動得想要去跑個馬拉松,捂着胸口眼睛發亮:“老板,要不,你來照顧兔兔?”
韓不羁瞥了高萌一眼,笑着:“主意不錯,但,下次吧。”
陶卉被韓不羁放在高萌床上,有點不舒服地動了動,突然睜開眼睛,看着韓不羁,口齒清晰地說了一句:“珍愛生命,遠離影帝。”
“嗯?”韓不羁愣了愣,失笑,像逗孩子似的,伸出手點了點陶卉的腦門,“怎麽遠離?嗯?”
敢情他天天往人身邊湊,這小姑娘還惦記着遠離他呢?
小沒良心的,這段時間都是誰任勞任怨地幫你的事業鋪路?居然跟個邪教似的,還念着口號遠離他?
陶卉剛哭過,眼窩粉嘟嘟的,明亮的眸子裏反射出韓不羁的影子,她歪着頭想了想:“就,見面不說話,陌生人一樣!”
“行。”韓不羁笑着指了指她,“想當陌生人?那就聽你的,當陌生人。”
本來是一句玩笑話,醉得懵兮兮的陶卉突然伸手抓住韓不羁的指尖,看着有些緊張:“三天,三天就好,我們絕交三天,你不跟我玩、我也不跟你玩,三天之後就和好,三天你知道吧,72個小時,多一分鐘都不算的……”
陶卉嘀嘀咕咕,說出來的話像是小學生吵架時候的“絕交宣言”,聽上去挺幼稚的。
但韓不羁聽得很認真,聽完忽而笑了,看着陶卉,寵溺地說:“你想怎麽樣都行。”
等韓不羁終于把陶卉哄得睡着了,轉身看見了正在翻速效救心丸的高萌。
高萌指着自己胳膊上的一塊淤青念念有詞:“媽媽,我沒有作夢,我胳膊真的掐疼了,好疼啊,肯定不是作夢,我們‘不會cp’今天發糖了!‘不會cp’太會了!……”
“……”韓不羁看了眼高萌,“你該吃藥了。”
“好的老板。”高萌把速效救心丸瓶子裏的小糖豆塞進嘴裏,“這對cp太甜了,我愛他們一輩子啊啊啊啊。”
韓不羁回到自己房間,脫下帽衫丢在一旁,帽衫袖子上還殘留着陶卉的香水味,葡萄柚和荔枝。
陶卉好像很喜歡水果香?
韓不羁走進浴室,站在溫熱的水流裏慢慢回憶着跟陶卉初遇時的場景。
已經是7年前的事情了,那天的很多事情都很混亂,冰冷的河水幾乎快要讓他窒息了,有一個人不停地按着他的胸口。
她說:“醒醒!快醒醒!別睡,你還這麽年輕,還沒吃到很多好吃的,還沒買一車的青蘋果,青蘋果特別好吃,你一定要嘗嘗,千萬要活過來啊!醒醒!”
水流順着韓不羁的肌肉線條流淌下來,他站在浴室裏突然笑了。
她說的那些,實在算不上什麽值得活着的誘人條件,但也成功喚醒了他。
他想到桌上那顆早已經幹巴巴的蘋果,笑着想,嘗過了,确實好吃。
作者有話要說: 陶卉:我不是這樣的,我是一個可愛又不失優雅的lady,我不是一喝酒就降智的二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