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做我的缪斯【七】

任何人在專心做一件事被打擾時, 多多少少都會變得暴躁起來。

只是有些人能忍耐這種情緒的爆發, 有些人卻會當場發火。

當然, 這種火氣, 也不是不能忍下去。

就像打游戲快把boss打死時, 突然拔掉了網線的父母,又或者是考試最後關頭終于想起了那道題該怎麽寫, 差一點就寫完了,老師卻走過來收走了試卷……

這時候心裏肯定是不痛快的,但又有幾個人能發火?

魚皎皎現在的心境就大致相同,生氣是真的生氣, 但偏偏又發洩不出來。

可能是由于胎教的緣故, 她自出生起就對聲音尤為敏感,父母也樂得培養她這種愛好, 在加上家裏都是那種靈感來了什麽都會忽略的人,所以一看她拿着筆在寫寫畫畫時, 就絕對不會打擾她,後來獨自居住, 就更沒人會在意她這麽幹會不會影響身體健康了。

雖然魚皎皎覺得影響了也就影響了, 完全無所謂, 可人家畢竟是在關心自己,又怎麽好發火?

更何況, 靈感已經被打斷了,再重新拿回來也沒了剛才的心境,就算接着寫, 效果也會差上一大截。

這讓魚皎皎看着棠華那張她原本覺得天神下凡般的容貌,都覺得有那麽一絲絲可憎起來。

她氣鼓鼓的搶過筆記本,這回棠華倒沒制止,但思緒已斷,所以魚皎皎也清楚今天是沒辦法再完成這首曲子了,怨念深重的看着棠華 。

不過她歷來不會感情用事,或者說是十分冷靜,所以在清楚沒法再續寫時,就直接爬上了床,只是背對着棠華,顯然在氣沒消之前,她都不打算再跟棠華說話。

棠華摸了摸鼻子,實話實說,心裏還有那麽一丢丢竊喜。

她太清楚她的性子了,要是個不在意的人,或者在心裏占據比重不大的人,能把對方頭都給擰下來,而棠華身為曾經在她心裏‘不重要’的人,也是幹過這種事的,不過當時她蛇皮都差點被魚皎皎給薅下來一層。

最關鍵的是,她一邊薅還一邊哭,讓當時特別委屈難受的棠華反而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所以現在她這樣,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只是在鬧脾氣,哄一哄,就沒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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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華對此還是很有經驗的,畢竟她當初無法無天,人憎狗厭,哪怕以魚皎皎當時的好脾氣,都氣得砸壞了好幾座假山,然後事後修補假山的時候,又生氣上一回。

因此魚皎皎現在這樣,棠華當真是一點都不帶慌的。

她伸手戳了戳她的背,魚皎皎自然沒理,棠華看了看關了一半的窗戶,輕聲道:“你把被子都裹自己身上了,我冷。”

這關我什麽事?

魚皎皎憤憤不平的想。

過了一會兒,她又忍不住想。

她會不會感冒啊?

身為一個日常腦子裏都在播放在bgm的音樂家,魚皎皎顯然是一個很擅長腦補的人,所以這會兒她也不由自主的産生了聯想,仿佛看到了棠華生病一般。

蒼白的臉色,不再紅豔的嘴唇,連眼睛都随之變得暗淡起來……

這怎麽可以呢?!

魚皎皎頓時就拉扯開了被她完全蓋在身上的被子,背對着她扯了一半過去,但仍然沒有轉身。

她還記得,自己還生氣着呢!

棠華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拉了拉,然後在被窩了伸出手抱住她。

魚皎皎立馬就掙紮了起來,棠華軟下聲線:“你抱抱我,我有點冷。”

這可不是說瞎話,她體溫确實是比正常人要低,但蛇嘛,本來就是冷血動物,體溫自然是比正常人要低的。

換作平常,以魚皎皎對常識的缺乏,她根本不會注意到這點,可現在一被點醒,她又哪裏可能注意不到?

所以她內心掙紮了一下,還是轉過身抱住了她。

——缪斯不能生病,所以等她不冷了再生氣好了。

她十分自然的為自己找了個借口,氣說消就消,跟個電子程序似的,想怎麽調節就怎麽調節。

她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小心碰了碰她冰涼的臉,遲疑問道:“要不要去醫院?”

魚皎皎從小到大都沒生過病,因為她很聽話,父母說蓋好被子就蓋好被子,讓穿厚一點就穿厚一點,加上體質确實不錯,長這麽大以來還真沒生過病,自然也不了解生病的人是什麽樣子的,不過她覺得,這麽低的體溫,應該是需要去醫院的吧?

棠華慢慢調節着體溫,面不改色地答道:“不用了,你多抱一會兒就好了。”

魚皎皎想了想,答應了下來。在她看來,人完全沒必要隐藏自己的不适,所以她說不用,應該就是真的不是什麽大事。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就見她的體溫逐漸變得正常,這讓魚皎皎舒了一口氣,也忘了自己剛才還打算等她不冷了再接着生氣的想法,伸手将被子押得嚴嚴實實,确認不漏風後才放心下來。

——這下總不會生病了吧?

棠華确實是沒生病,第二天起來還是健健康康的,倒是魚皎皎自己發起了低燒,整個人恹恹的。

這大約是因為昨天晚上在湖邊吹多了夜風的緣故。

低燒吃不吃藥都無所謂,不過棠華想了想,還是喂她吃了退燒藥。

一般退燒藥上來都容易犯困,棠華本想再在這度假村留上一天等她退燒,但魚皎皎卻強烈要求回去。

魚皎皎當然是想回去的,她家裏有完整的錄音室,齊全的樂器,這裏又有什麽?

她可憐巴巴的看着棠華,不是撒嬌,勝似撒嬌,棠華還能說出拒絕的話嗎?

當然不可能了。

于是兩人便坐上了回程的飛機,魚皎皎在飛機上睡了一覺後,臉色便好了很多,絲毫沒有引狼入室的覺悟,将棠華給拉到了自己家裏。

她的房間很早之前就被她給改造好了,除了廚房和餐桌,其它地方都擺滿了各種樂器和樂譜,連個客房都沒有,客廳更是沒有沙發,放了一堆樂器,雜亂的只有她自己才能找到哪些地方放了哪些東西。

在她看來這其實是有序的,不過在其他人眼裏卻不是那麽一回事。

魚皎皎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她生怕棠華看不順眼幫她‘整理’,認真跟她說道:“這些東西你碰了都要放回原位哦,不然我會找不到的。”

她這完全是想多了,棠華自己屋子曾經不是侍女收拾的就是魚皎皎自己看不過去親自收拾的,她能動手才是怪事,因此見魚皎皎這麽說,她毫無負擔的點點頭。

魚皎皎這才拉着她進房間,潔白的牆面上雜亂的畫着一些莫名的符號或是曲譜,床上還擺着一個吉他,散落着一些草稿紙,地上更是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擺着一些唱片和樂器,還有上世紀的留音機。

她倒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帶着棠華走了一遍,告訴她哪裏可以下腳,像是只百靈鳥一般,叽叽喳喳的述說着屋內的各種東西的意義。

不過棠華一個都沒記住就是了。

她對這些不感興趣,什麽現在幾近失傳的樂器、存世不多的唱片、老歌手的筆記,這些都是心肝兒才會感興趣的東西,而她只對心肝兒感興趣。

但表面功夫她還是會做的,看似認真實則夢游般的聽着,直到魚皎皎一一介紹完畢。

魚皎皎沒察覺到她對這些不感興趣,喝了一口水緩解了說得冒煙的嗓子後,這才将她帶到鋼琴面前,期待的看向她。

“缪斯,我為你作了一曲,你要聽嗎?”

一星期的時間,足夠她完整的作出一首曲子來抒發她內心的感受了,不過心裏演奏了多少遍,都不如親自彈奏一遍更能讓人容易發現其中的缺點和優點。而讓當事人當觀衆,則也許是會有特殊收獲。

不過後一點魚皎皎不報多少期望,因為小時候她在父母結婚紀念日為他們彈奏了一曲自己精心創作的曲子時,他們什麽感想都沒說,就說了一句‘卧.槽牛逼’。

對牛彈琴不可取,從那以後魚皎皎就再也沒跟他們讨論過音樂了,不過她覺得棠華是不同的。

棠華對音樂的感想,其實也就只有好聽和不好聽兩種感受,不過只要是魚皎皎演奏的,不管是彈成什麽樣她都能吹得天花亂墜。

更何況,為她作的曲,那當然得吹爆了。

魚皎皎彎眼笑了一笑,她對音樂的态度無疑是認真的,一坐到鋼琴面前便正了正神色,纖長的手指如同空中飛舞的蝴蝶一般,敲出一個個音符,組成一串動人的旋律來。

那是一種很令人着迷的姿态,随着曲子變得激昂,她手上都快彈出了殘影,猶如炫技一般,身體都因為這種高強度的演奏沁出汗來,讓衣服緊巴巴的貼在身上,露出優美的曲線來。

棠華眼中飛快的劃過一抹暗色,視線控制不住的落在她被汗浸.濕、半透明的T恤上。

魚皎皎對此卻毫無所覺,直至按下最後一個琴鍵,才虛脫般的耷拉下肩膀,不再挺直背脊,雙眼亮晶晶地看着棠華:“缪斯,你喜歡嗎?”

棠華吞咽了一下:“喜歡……”她大步走過去,蹲在她面前,“我也有一首歌想演奏給你聽,你想聽嗎?”

“好呀!”

棠華眼眸暗沉,聲音有些喑啞:“不過我需要一件樂器。”

“什麽樂器?我這兒都有。”魚皎皎驕傲挺胸,她有收集癖,幾乎把古今中外的樂器都收集了個遍,雖然每次保養都需要費很大功夫,但光是看着它們,她就覺得十分滿足。

棠華低頭凝視着她:“你。”

魚皎皎愕然,傻乎乎地望着她:“啊?”

“咚!——”

琴鍵發出沉悶的響聲,猶如開啓了序章一般,曲調逐漸變得激昂,混雜着一聲絕望的尖叫:

“缪斯!我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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