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皇帝臉色鐵青,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賀梓晟和顧琛見勢不妙急忙先後開了口,想要勸阻他:“大皇兄——”

“太子殿下……”

賀梓鳴卻理也不理他們,直接就是走到大殿中央,直挺挺地對着皇帝跪下:“還請父皇成全。”

賀梓鳴在所有人惶恐不安的目光中被老皇帝叫進了內室,賀梓鳴和老皇帝進行了逾三日的密談。

賀梓鳴不适合做皇太子,不适合做未來的儲君,整個大興的很多人都知道,包括老皇帝在內,但礙于對發妻和嫡子的偏愛,老皇帝還是選擇了讓賀梓鳴當太子……

賀梓鳴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所以在老皇帝将他叫進內室後,他也并未惶恐害怕,而是很平靜的選擇了以一個兒子而非臣子的身份對自己的父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明了事情了利害,闡述了那個位子對自己的不合适。

老皇帝沉思許久後,因着對這位嫡長子的偏愛,對賀梓鳴妥協了。

三日後,皇帝親自下旨廢太子,原太子賀梓鳴改封安親王。

安親王,安親王……

在徹底明白了賀梓鳴不适合,也不願意坐上那個位子後,作為一位父親老皇帝已是只希望自己的長子能夠平安喜樂。

現在是賀梓鳴自己選擇了放棄皇位,想來将來無論是他的哪個兄弟登上皇位,顧念着這一點,再加之自己給賀梓鳴留下的這個封號,都會供着賀梓鳴,讓賀梓鳴養尊處優的做個閑散親王過完這一世了。

這是老皇帝作為一個父親最後能為自己的愛子盡得一點兒心意。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買官賣官案,皇太子爆出龍陽之好後的廢太子……不同的卻是,上一世的戾太子是被人生生剝奪的太子之位,而現在的賀梓鳴卻是自己選擇了不做這個皇太子……

所以得出的結果也是大不相同的,上一世的戾太子被爆出斷袖之癖後,受盡了譏諷唾罵,各方他的敵對勢力皆是不約而同的跑了上來,争相恐後的踩了他一腳又一腳,恨不得将他踩到泥裏去,就唯恐了這位皇帝最為偏愛的皇太子翻了身……而這一世,同樣是龍陽之好,因着賀梓鳴自己選擇了放棄太子之位,不會成為他們競争對手的緣故,原本上一世踩賀梓鳴的敵對勢力,皆是反過來捧着賀梓鳴了……尊敬他這位安親王,甚至尊敬過了他當皇太子的時候,上趕着給他送男寵,娈童。

他們都知道賀梓鳴只喜歡男人,無意于皇位,那麽不會成為他們競争對手,又是老皇帝最愛嫡子的賀梓鳴在他們眼裏無異于就成了一個香饽饽。

本來和他關系不冷不熱,笑裏藏刀的幾個兄弟皆是開始上趕着開始跟他套近乎,試圖拉攏他。

而改封安親王的賀梓鳴,也徹底将肩上的擔子一卸,也正式開始了他不管不顧紙醉金迷,花天酒地,再也不用害怕言官口誅筆伐,還被人捧着的生活……

小日子過得可謂惬意到不能再惬意了。

“诶,宿主,自從你改封安親王後,都已有兩月不曾見過顧琛了,他對你的好感度怎麽又漲了呢?還有賀梓晟,他的黑化值怎麽又漲了呢?”就在賀梓鳴花天酒地,紙醉金迷的時候,系統機械化的聲音便是又一次好奇的在賀梓鳴耳畔響了起來。

在大殿之上的那匆匆一眼以後,賀梓鳴和顧琛就再未見面了,顧琛也再未來過安親王府邸門口繼續苦等,倒是賀梓晟來過幾次,但卻都叫賀梓鳴給叫人攆出去了。

這麽長的時間不聯系,系統本以為顧琛的好感度和賀梓晟的黑化值都會跌……

不想,這兩人因為賀梓鳴而生出的好感度和黑化值不僅沒跌,還皆是一路飙上了九十多,眼看就要滿了。

聽了他的話,賀梓鳴卻是輕笑:“他們的好感值和黑化值當然會漲了,賀梓晟和顧琛一個是皇子,一個是世家子弟,一個生于宮牆,一個長于京都,說白了皆是循規蹈矩,墨守成規之人,又哪裏能見過這樣的離經叛道呢?”

“這樣的人面上越是不屑,但實際內心卻越是向往着離經叛道的。我敢愛敢恨,敢在皇帝面前不畏生死承認自己是個斷袖,并毅然決然放棄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太子之位,又怎麽能不讓他們為之震撼呢?”他閉了閉眼睛,道:“再說了,我走到現在這一步,可是為他們所逼,卻死活不肯為命運屈服啊。”

賀梓鳴輕笑:“他們又怎麽能不為之所觸動呢?”

他在和顧琛在一起的時候,就已做出了要為他請辭皇太子之位的打算,現在顧琛背叛了他,他卻還是不改初心的在皇帝面前承認了自己喜歡男人,毅然辭去的皇太子之位,旁人不在他的算計之中,他也不知道……

但顧琛,又怎麽可能不為之所動呢?

系統似懂非懂,并不是很能理解自家宿主的意思。

“再說了,我這麽英俊潇灑,玉樹淩風,在大殿上那一跪又那麽霸氣威武,賀梓晟和顧琛沒有不愛上我,想要跪在我面前抖m的道理。”賀梓鳴繼而又自戀,笑道:“這就是靈魂的魅力啊,哈哈哈……啧啧。”

系統:“……”

這句話他倒是懂了。

他就沒有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宿主。

系統不吭聲了,賀梓鳴倒也不再糾纏,樂得徒自躺在貴妃榻上惬意的磕着瓜子看着戲,聽着曲兒。

“王……王爺。”正當這時,王府的管家卻是急急忙忙闖了進來。

賀梓鳴還有些不習慣聽人叫自己王爺,愣了片刻後,方才起身問道:“怎麽了?”

“顧……顧公子他……”管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話都說不清。

賀梓鳴不聽他将話說完,只聽到一個顧公子,就已先一步皺眉厲色道:“本王不是說過,從今以後都不要再在本王面前提起這個人嗎?”

“顧公子他出事了。”管家是一小看着賀梓鳴長大的,也知道賀梓鳴對顧琛的看重,倒也不怵他,緊趕慢趕的就是将話說出了口。

賀梓鳴一頓,手心不自覺握拳一緊,眉心蹙得死緊。

片刻後,他才別過了眼去,問道:“他出了什麽事?”

“老奴聽說顧公子給顧老爺子打斷了腿,在床上将養了兩個月,還沒好透就又跟顧老爺子鬧了起來,現在已經鬧到皇上面前了。”老管家焦急道。

賀梓鳴眉心緊蹙:“顧大人怎麽會好端端打斷他的腿,他又有什麽事能好端端的鬧到父皇面前去?”

可謂是将一派被顧琛傷透卻仍忘不了他,口硬心軟的模樣演了個足……

“聽說,聽說是王爺改封王爺那日,顧公子跟發了瘋似的在顧家全家老小面前效法了一回王爺,聲稱自己……聲稱自己也喜歡男人是個斷袖,當場就給顧老爺子打斷了腿,顧家将事情壓了下來,只稱顧公子病了,讓他好好将養,反省……”老管家道:“可顧公子腿還沒好全,剛能下地就又鬧了起來,還說,還說……”

賀梓鳴迫不及待的問道:“還說什麽?”

他真是受夠了老管家這說話大喘氣的性子了。

“還說他非要嫁王爺不可,若不能和王爺在一起,他寧可去死……顧大人氣得不行當場就說要打死他,顧文公子看不下去了,這才鬧到了聖上那裏。”老管家總算是把話喘完了。

賀梓鳴一下子愣在了當場。

雖然早知道自己這麽做會對顧琛有極大的震撼觸動,顧琛後來上升到95點的好感度也證明了這一點,但他卻着實沒想到顧琛會這麽做……

當衆宣揚自己喜歡男子,還鬧着要嫁給男人做男妻什麽的,這對于書香門第,世家出身的顧琛來說這跨越的障礙不可謂不小,下定的決心不可謂不大啊。

要知道,當初他喜歡賀梓晟,也清楚自己喜歡男子時,卻也還是為了前途和聲譽娶了妻的……

而現在……

賀梓鳴突然覺得顧琛也許沒有自己之前想得那般不堪,但只可惜,一切都已經是注定的了。

一切都已是來不及了。

就當這時,門外卻是傳來了傳旨太監尖細的嗓音:“安親王殿下,皇上宣您即刻入宮觐見!”

顧琛的事鬧到了皇帝面前且還與他有關,那麽皇帝自然也就少不得要讓他入宮當面問話了。賀梓鳴只聽傳旨太監的聲音,便已是猜出了這事兒大抵是與顧琛之事有關的了。

那現在,他又該怎麽做呢?

雖說,伴君如伴虎,但賀梓鳴這個身體穿成了皇帝最愛的兒子,倒也不怎麽怵皇帝。皇帝召見,賀梓鳴倒也不曾多想就是入了宮。

馬車一路到禦書房門口停下。

賀梓鳴被小太監迎進去的時候,顧琛正鼻青臉腫的跪在的地上腿上還裹着紗布,可見着實叫他父親打得不輕。

他父母兄長皆在,見了賀梓鳴進來顧老爺子還忍不住的擡頭飽含怒火得瞪視了賀梓鳴一眼。

大有覺得這位不靠譜搞斷袖的前皇太子帶壞了自己兒子的意味在。

賀梓鳴趾高氣揚的就跟回自己家一樣進了書房,見了這麽一家子人,當即裝模作樣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啊?父皇,怎麽顧大人一家都在啊。”

皇帝見他進來當即就是配合着裝模作樣的将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給說了。

“老大呀,你說說吧,你跟顧家的孩子到底是個怎麽回事?人家現在弄得為了你可是跟家裏鬧得很不愉快啊……”又做出了一派大公無私,絕不偏袒的模樣來,狀似苦大仇深要為顧家主持公道似的問詢賀梓鳴。

賀梓鳴:“……”

此刻的他覺得在這樣場景裏的老皇帝半點也不像個英明神武的皇帝,反倒像個因為不肖兒子弄大了人家閨女肚子,給人家找上了門來,沒辦法不得不給兒子擦屁股善後的老父親。

“回父皇,兒臣……兒臣什麽也不知道。”賀梓鳴看也不看顧琛一眼,就是混不吝的如是回答道。

不管顧琛做了什麽,既然他們已經決裂,就已是沒了回頭的道理。

再說了,賀梓鳴的性情也從不是能夠任人随意拿捏要挾的性子……

賀梓鳴這般拔掉無情,死不認賬的話語一出,顧老爺子的神色當即就是一變,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為了賀梓鳴弄成了這樣,這位前皇太子居然還能說出這種話來。

賀梓鳴看得出,若非天子在前,他又是親王……這位顧老爺子幾乎就要沖上來揍他了……

但那又怎樣?

無論是他還是戾太子,在對顧琛這一方面都是無愧于心,從未做錯什麽的,錯得人一直是顧琛……

因此,賀梓鳴倒也不曾畏懼什麽,迎着顧老爺子的目光反而将自己的腰杆挺得更直了。

可說是有恃無恐極了。

“混賬東西,人家顧家孩子因為你弄成了這樣,你居然給朕來一句什麽都不知道?成什麽樣子?”這回就是連老皇帝也看不下去了,佯怒的就是朝賀梓鳴擲了個茶盞過去,訓斥道。

賀梓鳴不敢頂撞,一言不發任由老皇帝訓斥着,但氣焰卻仍是嚣張,一副不僅沒覺得自己有錯還不打算負責的模樣。

看得顧家人氣不打一處來,但礙于皇帝在場倒也不敢多說什麽。

老皇帝訓斥完了賀梓鳴,當即轉換了一副面孔,看向了顧琛像個慈祥和藹的長輩一般溫聲問道:“顧家孩子你怎麽說?你和安親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不要怕,朕在這裏,朕給你做主,安親王不敢胡來。”

對于賀梓鳴先前和顧家二公子走得極近,兩人經常同榻抵足而眠的事兒,老皇帝也是有所聽聞的。

便是先前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但在賀梓鳴公然說出自己只喜歡男子後,他也是不得不多想的……

本來事情被顧文鬧到他面前的時候,老皇帝還想着既然兩個孩子兩情相悅由自己出面賜婚也是未嘗不可的,這才叫來了賀梓鳴。

卻不成想自家兒子卻是這麽一副擺明了玩夠了不認賬的混帳模樣。

弄得老皇帝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好态度太過強硬,咄咄逼人了,只得和藹可親的跟顧琛主持公道。

“父皇——”賀梓鳴不滿的叫道,想要開口打斷老皇帝。

老皇帝卻是冷冷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你給朕閉嘴!”

賀梓鳴只好閉了嘴。

“顧家孩子你說。”見賀梓鳴閉了嘴,老皇帝才複又和顏悅色的看向了顧琛溫聲道。

顧琛拖着尚未好全的腿上前一步,就是往下一跪,朗聲道:“回陛下的話,是臣暗自傾慕安親王殿下已久,這一切皆與殿下無關,殿下的确是不知情的。”

“是你暗自傾慕安親王,這所有的一切安親王全不知情?”老皇帝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他。

顧琛毫不遲疑的回答:“是!”

當一個人真正開始愛一個人的時候,是會開始想無視于對方的強大與否,都要将對方護在自己身後,不讓他攪動到風雨當中去的。

而現在,顧琛終于開始懂了……

現在的他看重賀梓鳴甚于他自己。

“臣沒想到兄長會如此誤解,将家中醜事鬧到了陛下面前,讓陛下看了笑話,這一切皆是臣之過錯,與安親王殿下無關,還請陛下責罰!”顧琛向皇帝方向莊重行了個禮,将所有一切一肩扛下。

他沒想把事情弄成這樣,只是在自己家裏放了話,只沒想到他父親居然真的要打死他,他兄長又認定了他和賀梓鳴兩情相許,為了救他将事情捅到了皇帝這一邊。

他現在都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賀梓鳴了。

老皇帝一言不發,定定看了顧琛良久。

時間久到了,整個書房裏除了賀梓鳴以外的人額頭上皆是開始忐忑不安的出冷汗了,皇帝才又開了口:“顧家孩子既然你傾慕老大,安親王迄今又尚未立妃成家,府中恰是缺了一個人管事兒,你看……”

這是要賜婚的意思了。

所有人都是聽出了老皇帝的言外之意。

“父皇!”賀梓鳴不滿的驚叫了起來。

老皇帝不悅地掃了他一眼:“閉嘴!”

“父皇,您不能随意賜婚!”賀梓鳴這一回冒着犯上的罪責也還是将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了口。

“朕為何不能?”老皇帝已是惱火至極了,猛一拍案便道:“你不想當皇太子,不喜歡女人,朕都已是由着你了!怎麽?如今,朕作為天子作為你的父皇就連為你賜婚的資格也沒有了嗎?你喜歡男人,朕也打算給你賜婚男子了,你還想怎樣?”

賀梓鳴擲地有聲道:“父皇,兒臣就算喜歡男人,可也不是什麽男人都喜歡的!”

他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皆是不由得為之一變。

顧琛父母的臉色更是難堪至極。

可賀梓鳴卻不為之所動,仍是直挺挺的杵在那裏。

“放肆!這裏哪裏有你說話的道理?不喜歡顧卿,你喜歡什麽樣的男人,你府上那些下賤的莺莺燕燕嗎?”老皇帝氣急敗壞的就是又拿了個花瓶朝賀梓鳴身上砸了過去。

賀梓鳴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任由他砸。

顧琛卻是瘸着腿飛速起了身,硬生生替賀梓鳴擋下了這一砸,高聲道:“陛下息怒,陛下,臣不願為難安王殿下,還請陛下收回成命,不要為難殿下!”

花瓶砸在顧琛身上所有人都是一愣。

就連賀梓鳴的态度也是不複剛才那般強硬……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但在一瞬後,他立時又是恢複了剛剛的強硬。

戾太子已經不在,他沒有資格代他原諒顧琛。

他越是這般态度,老皇帝看得就越是氣急敗壞,猛一拍案,瞪視着賀梓鳴,道:“朕的旨意從沒有收回的道理,朕不但要讓顧琛做你的安親王妃,還要你和你的那些莺莺燕燕全都斷得幹幹淨淨……你以為你不再是皇太子就不需要再顧及皇家顏面,可以肆意妄為了嗎?你看看你自己賀梓鳴,你最近都成了什麽體統,樣子了?”

“從今往後,待顧卿嫁到你的王府後,由朕做主你的王府就由顧卿說了算了,讓他好好給你正一正你的規矩,品行!”皇帝怒不可遏。

老皇帝對賀梓鳴的婚事可謂是愁苦已久,在賀梓鳴明确說了自己喜歡男子不會和女子在一起後,老皇帝的愁苦可謂更甚,就算賀梓鳴不能和女人在一起,不會有孩子,他也還是希望賀梓鳴在他百年以後,能有個伴兒相依相偎着過日子的,而非自己這麽繼續孤苦伶仃的連個家都沒有的飄搖。

可是,就算愁苦擔憂,老皇帝因着賀梓鳴說了只喜歡男子,也是不好随意指婚的……

因為,他不知道人家是否喜歡男子,若為了自己的兒子随随便便的給人家的兒子跟自己的孩子指了婚,結親不成,反倒結了仇,兩口子兩看兩相厭倒也不美了。

這也非老皇帝的本意和初衷。

因此,在顧琛跳出來了以後,老皇帝簡直是心下一喜,覺得像顧琛這樣家世又好,品行又端正還喜歡男子,放了話喜歡自己兒子的男兒媳,簡直打着燈籠都難找了。

本來因為顧家将這件事鬧到自己面前,大有控訴自己長子之意,老皇帝心下對顧琛還頗有微詞。

可在看到顧琛将一切都攬在了自己身上,沒說賀梓鳴半個字的壞話後……

老皇帝簡直覺得顧琛不容錯過,非要賀梓鳴和他成婚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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