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何處是桃源
為什麽明明已經簽訂了最為親密的契約
他還是感到無法觸及眼前這個人的真實
無法再靠近他一點……
為什麽他會因為這一點
而感到如此的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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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五日, 九原杉又開始在演練場刷戰績。現在是他今天的第五場。
一進入這次的場地, 九原杉就不由自主地被對方的審神者吸引了目光。
一個和時之政府中常見的, 穿着巫女服、和服或者西裝革履的審神者完全不同的人。
一頭染成金色的稍長的碎發, 每只耳朵上都有四個閃閃發光的鑽石耳釘, 黑色T恤上巨大的白色骷髅有點過分搶眼, 滿是破洞的牛仔褲和挂了滿身的各種金屬鏈子……
完全像是城市裏街頭巷尾常見的小混混。
九原杉揉了揉被陽光下鑽石耳釘和金屬鏈子反射的光芒刺的有些酸痛的眼睛,還是忍不住去看對方。他的交際圈裏幾乎沒有這種類型的人, 好奇是難免的。
看臺上小混混打扮的審神者彎着腰趴在欄杆上,打量九原杉的目光有着某種不同尋常的審視意味,從欄杆上垂下的手上染成深藍色的指甲更讓他看起來就不像好人。
山姥切國廣上前一步擋住了看臺上陌生審神者看向九原杉的目光。
倚着欄杆的男人輕笑一聲, 并沒有把打刀付喪神的舉動當回事兒“我是上川行定”
他這話是對着打刀身後的小孩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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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名, 九原杉将腦袋探出來“我是九原杉”
山姥切國廣微微一愣, 雖然他也是見過審神者身上帶着的那個玉牌的, 但還是第一次聽到審神者親口說出自己的名字。不過是一個第一次見面的, 看起來就很奇怪的陌生人,為什麽?
“開始吧”報上姓名的青年一揮手, 另一邊的入口處很快出現了兩振刀, 是堀川國廣和龜甲貞宗。
九原杉又一次驚訝地看了觀戰臺上打扮的很搶眼的審神者一眼,雖然對方沒有和他一樣選擇參戰模式,但是人數和他們這邊一樣, 是有意的嗎?
他不是愛在這種事情上多想的性格,随着雙方見禮的動作, 很快将心思放在了即将開始的戰鬥上。
戰鬥打響!
對方兩位付喪神明顯是有計劃的, 分工十分明确。龜甲貞宗上前纏住山姥切國廣, 堀川國廣則直撲九原杉而來。
“咣!!!”
九原杉手中的緋雪和對方的本體交擊,九原杉被擊退半步。
很強!九原杉微微轉了轉有些發麻的手腕。對面的這振脅差和他之前能夠輕易打贏的刀劍付喪神完全不同,比滿練度的極短還要高出好幾個等級。
轉瞬間又是幾次交手,雙方的速度都非常快,看臺上觀戰的人只能看見兩道殘影在場上穿梭,而每一次交彙,都伴随着一連串清脆的刀劍撞擊聲。
“以他的年紀來講,劍術算是很不錯了”抱着雙臂站在看臺上觀戰的上川行定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因為枞前輩很擅長劍術呢,把那孩子帶在身邊的時候教導了不少吧”
聽到這個聲音,上川行定微微側頭看向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坐在他身後的黑發少年“的場靜司,我記得京野那家夥讓宮田跟着你的吧,為什麽一個人出現在這裏?”
“嘛嘛~行定君不要這麽嚴格嘛”被對方責問的的場家繼承人毫不心虛地道“澤君當然是被我甩開了啊,明明都答應讓我好好參觀了,這麽斤斤計較就沒意思了哦”
上川行定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了翹着腿坐在那裏,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的的場靜司一會兒,最終還是懶得去管京野家和的場家的那些交易,幹脆眼不見為淨,轉過頭去看演練場裏的戰鬥。
九原杉很快就意識到沒法只靠劍術就贏過對方。對面的那振堀川國廣不光是戰鬥經驗豐富、出手老辣。
九原杉在剛開始看到他們的時候就感覺到的那種異樣感并不是錯覺,這一場做為對手的兩振刀劍和他以前遇見的付喪神有某種本質上的不同,不光是靈力等級,還有某種自身強度那種類型的不同。
被龜甲貞宗糾纏的山姥切國廣招式越來越狠,從入場見到對方的審神者開始,他就感覺到有哪裏不對勁,對方并不急于攻擊只是纏住他不想讓他過去的行為更是肯定了他的猜測。
他們是沖着九原杉來的。
“這位山姥切殿,冷靜一點啊,我們并沒有想怎麽樣啊”雖然是求饒的語氣,但事實上不管山姥切的攻擊有多猛烈,負責阻擋他的龜甲貞宗依舊游刃有餘“演練場裏什麽都做不了不是嗎?”
山姥切又變換了幾次攻擊方式,還是沒有奏效。明明從他和審神者簽訂本命契約以後,已經能夠在一場演練中幫審神者幹掉兩振滿練度的極短了。
而且他的主人打演練場以來,從不曾開場這麽久都沒有進展過,那個奇怪的審神者帶着的這兩振刀,有哪裏不一樣……
白菊般氣質優雅的青年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吶,山姥切國廣殿,我能請教你一件事情嗎?”
說完也不管對面的山姥切國廣自始至終都沒有回應過他的事實自顧自道“你是怎麽做到,讓審神者和你簽訂本命契約的?”
“誘惑主人的方法,告訴我嘛~”
“我也想,被主人深深地束縛住呢~”
龜甲貞宗在又一次将山姥切國廣擊退後,慢條斯理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鏡“雖然誘惑我們家那位和誘惑那孩子的難度不可同日而語”
“但你的成功經驗依然具有參考價值,所以就告訴我吧”
山姥切國廣的攻擊更快,說出了這場演練開始以來的第一句話“才不是那樣!”
……
和九原杉戰鬥的堀川國廣看着對面的孩子在又一次被他擊退後借力迅速後退。
正要追擊的時候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已經邁出的右腳仿佛踩進深坑一般讓他的身體瞬間向右前方傾倒,在他想要重新掌握身體平衡的時候左邊又有什麽東西在他腰上刺了一下。
九原杉趁着堀川國廣的動作完全被打亂的時機發動了靈力鎖鏈,被釘在原地的脅差很快就被九原杉箭一樣射過去的緋雪貫穿。在發現這振脅差果然還沒有死的瞬間,貫穿付喪神的緋雪身上符文亮起,迅速爬滿脅差全身,很快将他絞殺。
“哦?”的場靜司看的頗有趣味“黑幕、陷落、荊棘和靈鎖嗎?”
“不過發動速度非常快,時機的銜接也很巧妙,他改動了靈力回路的運行方式”
“雖然都是非常基礎的小靈術,但是這樣看來,那個傳言果然是真的嗎?”
“什麽傳言?”上川行定雖然對于和京野一樣仿佛在臉上寫着“世家少爺”的的場靜司不怎麽感冒,但他對九原杉的事情還是有些興趣的。
“行定君不知道嗎?”的場靜司笑眯眯的“九原家的小少爺被他的大哥送到這裏的原因”
“行定君不要因為呆在這種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就對現世的事情不聞不問啊,自己去了解一下吧,圈子裏的人多少都是聽說過一點的。”
就算的場靜司不說,上川行定也是要去查的。
“不過松前輩真的很寵愛這個弟弟呢,那把靈刀,可是難得一見的寶物啊”
“你和九原家的那幾位很熟悉嗎?”上川行定聽的場靜司話裏話外的意思,似乎對九原家很了解。
“嗯,還算是熟悉吧”的場靜司離開座位和上川行定一起趴在欄杆上“畢竟除妖界一流的大家族就那麽些吧”
“況且九原松和九原枞這兩位前輩,算是我們這一輩中的翹楚了吧”他指着場中的九原杉“那個孩子,被他哥哥帶着的時候,我也有見過哦”
九原杉幹掉了堀川國廣,龜甲貞宗眼看着自己要被圍攻很幹脆地認輸了。
山姥切國廣的臉色更不好看,這兩個明顯不是真的來打演練場的,他們在試探什麽?
九原杉從演練場裏離開,走到候場區的時候發現那個讓他感覺很新奇的審神者還在那裏。
“九原家的小鬼”
等之前一直趴在欄杆上的上川行定站直了身體,九原杉才發現這個人個子很高,絕對超過了一米九,在他面前,九原杉看起來格外小只。
對于又一次擋在九原杉身前的那個敏感過度的打刀,上川行定有些不耐煩“啧,你一邊去”
山姥切國廣才不會聽他的,雖然這個審神者給他的壓迫感很重。
九原杉安撫性地拉了拉打刀的手“上川先生,有什麽事不能讓山姥切聽嗎?”
那倒沒有,但是看見他那張臉上的表情就心煩!
然而被九原杉烏溜溜的杏眼望着,他也懶得再去管那個付喪神。
“提醒你一下”上川行定垂眼看着只到他腰上的小孩“公文裏發布的那些禁止進入的戰場一定不要去,也不要讓你的刀劍去,不要好奇心過剩”
“最後的這段時間,你安分一些”上川行定想起堀川國廣彙報給他的情況,還是有些不放心“靈力污染可不是好玩的,聽到了嗎?”
九原杉對他所說的話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乖乖地點了頭。
上川行定沒有太多時間耗在這裏,叮囑過九原杉後就帶着自己的兩振刀劍離開了演練場。
他在前,堀川國廣和龜甲貞宗落後他半步走在他身後。
“誰讓你放水的?”上川行定頭也不回地問道。
堀川國廣并沒有因為自己主人的責問而害怕“那位審神者大人不是有需要贏的理由嗎?希望我能讓他贏的不是主人您嗎?”
“你說什麽?”
堀川國廣立馬改口“是我自己想讓那位審神者贏的,我領會錯了您的意思”
上川行定這一次回過頭用眼角的餘光掃了自己的脅差一眼“就你多事!”
龜甲貞宗被自己主人那種訓斥的語氣刺激到“主人也罵我兩句吧,用力一點”
“你閉嘴!”上川行定對于龜甲貞宗語氣更差,然而好像完全起到了反作用。
沒去理會一臉蕩漾的龜甲貞宗,上川行定又一次詢問堀川國廣“那個本丸确實沒什麽問題嗎?”
“就狐之助的報告而言,不過是本丸原來的刀劍有些排斥繼任的九原大人,斷斷續續一直有些小摩擦。”
“帶着山姥切國廣一振刀打演練場是因為之前九原大人執意要讓自己鍛造的山姥切國廣靠演練來提升練度,拉低了那座本丸的第一任審神者打下的勝率。為了把戰績補回去,九原大人就帶着山姥切國廣自己打演練場了。”
“九原大人沒來演練場的這幾天,是由于之前靈力透支過度,在本丸裏休息。”
聽完堀川國廣和之前報告上沒什麽兩樣的回答,上川行定微微皺眉“真的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就能讓那振山姥切國廣變成那種過分緊張的樣子?而且好好的,為什麽突然就和審神者簽訂本命契約了?
這不符合常理。
比起山姥切國廣,身為小孩子,情緒更容易外露的九原杉反而看不出什麽異常。
只是山姥切國廣這個付喪神過分敏感?山姥切國廣比其他付喪神更敏感別扭有倒是有,但是……
見上川行定一直緊皺着眉頭,堀川國廣提議“主人要是對九原大人的事情還是不放心,我去申請介入調查吧,不然也不好直接進入那座本丸了解情況”
上川行定猶豫了一瞬還是搖頭“算了,既然那座本丸的刀劍靈力狀态都很正常,想也不會鬧出什麽大事。反正很快……等我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再解決九原家那個小鬼的問題。”
見主人已經拿定主意,堀川國廣不再多言,退回上川行定身後。
上川行定剛說完不久,就看見自己的壓切長谷部從遠處飛快地跑到他面前“主人,事情不太妙,靈力污染的範圍擴散了!”
……
九原杉目送剛剛和他打過一場演練的審神者和那兩振刀劍離去,轉身想要回本丸的時候卻被人叫住了,用一個很久都沒有聽到的稱呼。
“小九原,好久不見”的場靜司笑着湊到九原杉面前揮手打招呼“還是說和你哥哥一樣叫你小杉比較好呢?”
九原杉擡頭看向黑發紅眸的俊秀少年,他還是能記得這個人的“您是的場家的……的場先生日安”
“噗”的場靜司被九原杉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現在就叫我先生什麽的,好奇怪”
“叫我靜司哥哥吧,之前不都是這麽叫的嗎?”
“靜司哥哥”九原杉并沒有拒絕這個比起兩人實際上的關系顯得過分親昵的稱呼。
來到時之政府雖然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但他卻覺得已經度過了非常漫長的時光。獨自一人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面對一群不太友好的陌生人,被壓抑的不安感一直都存在着。
所以當他看見的場靜司這個在現世認識的算不上多熟悉的人時,還是産生了由衷的喜悅和親近感。
對于九原杉表現出來的親近,的場靜司并不意外“小杉在這裏過得還好嗎?”
九原杉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他伸出手牽住了身邊本命刀的手,擡起頭緩緩綻開一個溫軟的笑容“我過的很好,靜司哥哥最近有見過我哥哥他們嗎?”
“嗯,見過一次”的場靜司揉了揉他的腦袋“兩位前輩都非常忙碌呢”
焦頭爛額那種程度的忙。
“這樣啊”九原杉并不意外,從那封雖然關切但也看得出匆忙緊迫的回信中他也猜的出來。
“不過最近你的兩位哥哥抓住了一只大妖怪,周一同學也有幫忙呢”
“真的嗎?是什麽樣的妖怪?周一哥哥怎麽會和哥哥們一起的?”
……
山姥切國廣站在一邊,看着審神者因為要湊上去和那個他不認識的“靜司哥哥”說話而放開的手,聽着他們談論着他所不知道的人和事……
在本丸的時候,和審神者最親近的就是他,所以他根本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對于自己的主人,他其實一無所知。
為什麽呢?為什麽明明已經簽訂了最為親密的契約,他還是感到無法觸及眼前這個人的真實,無法再靠近他一點……
為什麽他會因為這一點,而感到如此的寂寞呢?
……
的場靜司看着九原杉牽着自己的付喪神離開的背影,不由得輕笑出聲。
九原松和九原枞作為除妖師都是毋庸置疑的厲害。但是作為哥哥,尤其是九原松作為家族的繼承人,居然如此的天真軟弱。
當時那件事好好運作的話,九原杉會成為十分有利用價值的東西。現在說不定已經取得和高倉良居之間鬥争的勝利,又何必像如今這般艱難。
他把九原杉送到這種地方到底是什麽意思呢?是覺得在這種幾乎接觸不到人的環境下九原杉就能安然無恙嗎?
天真。
世外桃源那種地方,根本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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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并沒有知道真名就能神隐這種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