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還有明天

雖然這世上充滿了悲傷,

但總有一些忍不住微笑的時光,

讓人還能去相信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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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奠完畢,往回沒走多遠,九原杉就遇見了刻意等在這裏的刀劍們。本丸暫時不用遠征也不用出陣, 人來的很齊。

45刃,不算山姥切的話,是這座本丸剩下的刀劍數目。

稍許的沉默之後, 還是九原杉先開口“抱歉,這一次,我可能無論如何都沒法把他們賠還給你們了”

“所以……”

所以什麽呢,他還能如何?

“主人”五虎退在來之前明明已經被同伴們反複告誡過不許在審神者面前哭了, 但他原本就是個愛哭的性子, 聽到九原杉的話還是沒忍住自己的眼淚“主人為什麽要這麽說?”

“主人為了保住我們,已經病的這樣重了,為什麽, 為什麽還要說這樣的話?”

想起短短幾日發生的種種變故, 五虎退哭的越來越厲害,最後只能趴在一期一振懷裏抽噎,連話都說不全了。

“主人”一期一振覺得自己對審神者, 可能從來就沒真正了解過“您為什麽這麽想?無論是包丁也好,戰死的同伴們也好, 還在這裏的我們也好, 對您都只有感激之意。”

“是啊, 大将”藥研藤四郎看見九原杉短短一周時間就瘦到脫形的樣子也插口道“雖然失去兄弟和同伴是悲傷的事情, 但是,為保護主人而戰死是刀劍的至高榮耀,我們早有覺悟,您也不必過于介懷。”

“不是我的錯嗎?”九原杉喃喃。

燭臺切光忠看見九原杉這副樣子心都擰了起來,他走到九原杉面前蹲下身,試探着去碰他,他的手指輕輕撫過九原杉的臉“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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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原杉沒有退開,這種默許的态度,滋長了燭臺切壓抑已久的渴望和擔憂。

他徹底跪在地上,抱緊了面前的孩子“請不要那麽想,這一切并不是您的責任。”

九原杉還是沒有動,他臉上的表情卻變得悲傷起來“是嗎,不是我的話,是誰的錯呢?”

三日月宗近嘆息一聲,鶴丸說的沒錯,審神者的狀況一直沒有好轉,根本就是這個孩子自己在折磨自己。

“主人”三日月宗近今日穿着內番服,這方便了他蹲下身平視這個孩子的眼睛“有形之物終有消散之日,世事無常,誰也無法預料,這不是任何人的錯”

“當然也不是您的責任,為什麽您會這樣想?”

“不是我的錯,也是可以的嗎?”九原杉看着三日月宗近眼裏映着新月的眸子,聲音很輕。

三日月神色微動,雖然之前就感覺到了一點,但是從沒有這一次這樣強烈:審神者,這個孩子……無論出現什麽問題都輕易歸罪于自己的這種習慣……

他摸着審神者的頭,看着他認真道“主人為何認為是自己的錯?不是您的錯。”

和泉守兼定終于受不了他們唧唧歪歪地給審神者講大道理,繞過三日月後将燭臺切也撥到一邊“這麽個小孩子,你們和他說那些他聽的懂嗎?”

他将九原杉高高舉起“吶,看到重新建好的本丸沒有?不是你的話,無論是這個地方,還是站在這裏的我們,全都要化作一片焦土了吧。”

“那樣的情況下,你作為主人帶領我們贏過了十倍于我們的敵人,很了不起。很多時候,就算拿命去填,卻怎麽也無法得到勝利,你知道嗎?”

“雖然也有悲傷的事情,但是在悲傷過後你也該給我打起精神來了吧!”

“是啊是啊”一邊的陸奧守吉行難得沒有拆臺“打起精神來,新世界還在前面等着我們啊!”

“可以嗎?”九原杉看着周圍的刀劍,在造成這樣慘烈的結果之後,他也可以說“這不是我的錯,我要打起精神來?”

“當然!”周圍的刀劍都給了他肯定的回應。

“主人”

“大将”

“惣領”

“請快點好起來吧!”

九原杉趴在和泉守肩上,聽到他們真摯的祝願,看到他們眼裏完全善意的目光,終于輕輕點頭道“好,我會努力。”

因為生命中那些慘烈的、悲傷的、讓人痛苦的事情,并不全是他的錯。

他可以這樣想嗎?

……

九原杉被刀劍們帶到了大廣間裏,燭臺切和壓切長谷部很快就将各種點心美食堆了一桌子,又因為擔心九原杉身體虛弱,吃不了這些東西,讨論過後又一樣一樣地撤下去。

最後九原杉還是只能喝粥……

山姥切國廣見審神者終于有了精神,淡去了連日來的憂色,專注地看着他的小孩乖乖吃完了碗裏的飯。對于燭臺切趁機擠到比他離審神者還近的地方,他也可以睜只眼閉只眼,暫且放過他這一回。

刀帳上的刀劍少了11振,廣間裏比滿員的時候空出了不少位子。經歷過更加慘痛的失去,本丸的刀劍們反而開始學着努力将悲傷留在已經過去的昨天,忍耐着思念,邁步向前。

九原杉也想,試着不去歸罪于自己,試着向前邁出腳步,只要還能邁步向前,那些讓他痛苦害怕的東西,是不是就能夠沉澱下來,讓跨越了這一切的他們變成更好的自己?

到那個時候,他是不是就能夠勇敢地期待,在無數次輪回中,他們所失去的,都會再次相遇,在紫雲之端……

……

九原杉已經度過了不能使用靈力的最初7天,放下心結以後身體狀況也終于開始漸漸好轉。

為九原杉的身體考慮,當時上川行定暫時性地封印了本丸的部分功能。這些天手入室裏并沒有靈力供應,除了當天稽查隊的應急處理,這座本丸的刀劍其實一直都沒能得到治療,保持着受傷狀态。

現在審神者終于好轉,手入室才重新運作起來。但九原杉還沒好利索,就只能先一點點把重傷的刀劍治療到中傷……

九原杉不得不慢慢來,不僅是因為上川行定的叮囑,還有這次的事情發生以後,對他看的非常緊的山姥切國廣。

這振打刀真的有拼上性命也要看好審神者的架勢了,九原杉現在也不敢頂風作案。

其實,即使山姥切國廣不盯着九原杉,其他的刀劍也不敢讓九原杉累到半點的。原本還有點肉的小孩現在那副蒼白瘦弱的樣子,真是怕稍有不慎就弄壞了他,還不如自己先扛着。

審神者将已經完成手入的本體遞給對面的江雪左文字,小夜和宗三也在,但是左文字家的這三位,就是能保持一直不說話的狀态。

進入休息時間,鶴丸國永搶在山姥切國廣之前将九原杉撈到自己懷裏,完全無視了打刀幾乎要戳死他的目光。

明明已經是本命刀了,不但和審神者住在一處還能天天一起睡。這種時候還要和鶴搶,根本就是山姥切太霸道,他才不會讓他。

九原杉沒注意到背後兩刃的眉眼官司,感覺到鶴丸的體溫還往他懷裏縮了縮。

本丸已經進入秋季,涼意一日勝過一日,九原杉又因為這次的事變得格外怕冷,體溫總是比正常偏低。

鶴丸國永感覺到審神者的動作,拉開旁邊放着的毯子蓋在懷裏的九原杉身上“主人還冷嗎?”

九原杉搖頭,轉過身蹭了蹭太刀的臉頰,他微微眯起眼,感嘆道“明明是鐵做的,但是變成人以後就很溫暖呢,鶴丸很溫暖。”

鶴丸國永也跟着蹭了蹭懷裏孩子的臉“主人喜歡嗎?”

“嗯,喜歡溫暖的鶴丸。”

山姥切國廣知道,鶴丸國永總是故意在他面前誘導審神者親近自己,還總是說些含混暧昧的話……鶴丸國永絕對故意的,就是想讓他生氣,他才……他是真的很生氣!

在争寵上比較笨拙的山姥切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想要拿起手邊的本體給鶴丸國永來上幾下了。

端着熱飲和點心過來的燭臺切光忠拯救了差點血濺當場的鶴丸,山姥切看見審神者和小夜左文字一起捧着點心吃的腮幫子都鼓起來的樣子,還是放松了握着本體的力道,忍不住微微揚起唇角。

一直端坐着不出聲的江雪左文字看着自己的弟弟和審神者,眼裏閃過暖意:雖然這個世上還是充滿了悲傷,但總有一些忍不住微笑的時光,讓人還能去相信明天。

……

夜晚的四時院裏,除了不知道窩在哪個角落的狐之助以外,就只有九原杉和山姥切國廣兩個。

打刀付喪神看着漸漸養回了一點肉,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況都慢慢好轉的審神者,現在的話……

“主人,我有些事要和您說。”

“什麽……事?”

山姥切抱住九原杉,手臂越收越緊,緊到讓九原杉感到不太舒服的程度。

所以山姥切國廣之前才一直在忍耐,他害怕一旦談起這件事情,他會因為情緒過于激動,控制不好自己,弄傷了當時非常脆弱的審神者。

“主人,雖然我對陪您一起去死沒有任何不滿。”

“山姥切?”

“我是您的本命刀吧?”山姥切國廣借着一點昏暗的燈光緊緊地盯着九原杉的眼睛“本命刀的話,在我完全屬于您的同時,您也是屬于我的吧?”

“所以為什麽要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為什麽不經過我的同意就讓自己有性命之憂?”

“您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考慮過一直守在您身邊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您倒下的我的感受嗎?”

“您知道嗎?那個時候,我握着您的手卻只能無望地感受到所有的溫度一點點冷卻下去的時候,我是怎麽想的嗎?”

“我想拉着讓您傷害自己的一切理由一起下地獄……”

“山姥切”九原杉這次真的是被山姥切國廣的話給吓到了,但是,是他的錯“對不起,山姥切,抱歉,是我不好……”

“我并不是想要您向我道歉”打刀付喪神終于恢複了平日的語氣,那個擁抱也變得溫柔起來“我心甘情願和您同生共死,但是……”

“我想看到您平安的長大”

“想看着您度過漫長的,幸福快樂的一生”

“然後再陪着您永遠沉睡,直到時間的盡頭”

“這是我唯一的心願”

“請您向我保證”山姥切國廣将審神者抵在牆壁上,不給他半點含混的餘地“保證再也不會做出類似的事情。”

九原杉看了自己的本命刀半天“今天的山姥切突然變得很有氣勢啊,這種壓迫感連我都要認輸呢”

原本确實氣勢洶洶的打刀付喪神因為審神者驚訝的目光和話語久違的臉紅了,他覺得自己的腦袋整個都燙的快要死機,但他還是固執地盯着自己的主人,等待着他的回複。

九原杉趁着山姥切國廣放松了力道的間隙反過來抱着他,是非常輕柔的那種擁抱,他安撫地摸了摸山姥切的頭後,看着付喪神蔚藍的眸子認真道:

“我也不想現在就讓山姥切和我一起去死”

“山姥切是我的,我當然也是屬于山姥切的”

“做了讓山姥切感到痛苦和不安的事情,我很抱歉”

“我保證,向山姥切保證”

“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長大,努力去度過一個漫長的、幸福快樂的一生”

“然後用無盡的時間,和山姥切在一起。”

聽到了自己想要的話,山姥切國廣的腦袋卻沒能成功地冷卻下來,反而有燒的愈來愈烈的趨勢。

打刀付喪神突然抓起床上的被子将自己整個裹起來,縮頭烏龜一樣不敢去看審神者眼裏會讓他直接融化掉的亮光。

他怎麽就這麽沒出息,自己的主人明明只是個小孩子,今天一開始明明是他占領着主導地位的,為什麽最後繳械投降的那個,一如既往的還是他。

沒用的付喪神。

反應過來自己把審神者一個人晾在外面之後,山姥切國廣突然坐起身,飛快将床上的小孩拉進了被子裏。

一片黑暗之中,看不見審神者那雙墨色的眼睛,山姥切國廣總算能夠稍稍冷靜一點。他将審神者抱進懷裏,讓自己的熱度将體溫還是偏低的小孩一點點暖熱。

這是他的主人,屬于他的。理所當然,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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