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李固在席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來者不拒。

面對楊懷深,他知道自己是強者。可是将目光放長放遠,放眼整個天下,他還太弱太弱了。

甚至無力去改變一個女子的命運。

中午這場宴席散了,楊懷深回到家裏倒頭睡了一覺。醒來窗外的陽光都變成銅金色的了。

楊懷深“哎喲”一聲,忙起身喊人:“什麽時辰了?宮裏落鎖沒有?”

幸好還趕得及,趕在落鎖之前,給宮裏傳了消息。

第二日,謝玉璋到東市的和春樓與他見面,才知道李固要走到消息。

楊懷深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神情,卻意外地看到謝玉璋只是微微怔了一下,便神情自若,全沒有傷心難過的樣子。

楊懷深素來自忖于男女之事頗為精通,這下卻感到困惑起來。難道是他想錯了?

難道寶華對李十一也并不是他想的那樣?

不是,更好。

他将李固托給他的東西交給謝玉璋:“十一郎趕不上你的生辰了,提前給你備下了賀禮。”

李固要他轉告謝玉璋,将此物随身攜帶。話到嘴邊,楊懷深覺得艱難。

要怎麽告訴謝玉璋,你以後的日子恐怕不止難,還危險?

謝玉璋卻沒注意楊懷深的猶豫。她接過匣子,直接打開,便看到了那柄星星鐵鑄成的匕首。

謝玉璋的眼睛都亮了。

Advertisement

“十一郎有心了!”她說着,已經将匕首取出來,拔出來看了看,又插回去。立起身體,直接別在了自己的腰間:“二哥,你看,合适不合适?”

謝玉璋身形窈窕纖細,若挂長刀未免不相稱,這匕首長短大小正合适。她面孔紅潤,眉眼明亮,腰間別着匕首,竟多了幾分英姿飒爽之感。

楊懷深順口回答:“好看。”

答完又怔住。謝玉璋問的是“合适不合适”,并不是“好不好看”。

“可惜不能在宮裏戴着。”謝玉璋還是把匕首摘下放回到匣子裏,又道,“沒關系,離開雲京,我就天天帶着。”

她是跟李十一心有靈犀嗎?楊懷深嘴唇動動,終究什麽都沒說出來。

謝玉璋又問了李銘一行何日啓程。

“後日一早。”楊懷深說,“爹要帶着大哥去給李大人送行,我說我跟七郎十一郎都熟,爹許了我也去。”

謝玉璋點點頭,又問:“二哥哥,那個事,你到底跟舅舅提過沒有?”

“哪個?”

“去西北歷練的事。”

“啊,那個啊。”楊懷深微微有些赧然,“我先跟阿娘說了,阿娘很生氣,不許我跟爹提這個事。”

又忙道:“你放心,我可沒說是你撺掇我的。”

謝玉璋的眸中閃過失望。

像楊懷深這樣的次子,家中自有長子撐立門戶,又早早給他安排好了妥當的差事,前程已經無憂,想叫他去西北苦寒之地歷練,的确是從她舅母那裏就萬萬不肯的。

謝玉璋心裏輕嘆,叮咛楊懷深:“十一郎他們回去了,不知道何時才有機會再上雲京,哥哥要多多給十一郎寫信啊,勿要因為隔得遠了便失了聯系。”

楊懷深答應了,但他回家的一路上,一直覺得渾身不得勁。

直到回到府中,碰到了家中的幾個姐妹。姐姐們都娴靜沉穩,年紀小的妹妹們卻還頑皮。楊懷深忽地醒悟了。

怪不得不得勁,這一次次跟寶華見面,她哪還有個妹妹的樣子?

她雖然身份高,可從前一直是仰視他,将他當作了親哥哥一般。可現在……楊懷深想起謝玉璋平靜的眸子,她好像是平視他,甚至……帶着一些些的恨鐵不成鋼的俯視。

更像個姐姐。

李銘離京這日,京城有頭臉的人都來送他。光是這送行的寒暄便耽誤了大半天,李衛風眼巴巴瞅着日頭都高起來了,他們這一行人才終于能上馬成行。

真不容易!

還有跟着送到短亭的,到了那裏李銘下馬,又是一番客套。那些人非要送到長亭的。

“希望大人能拒了。”李衛風跟李固咬耳朵,“就這麽幾裏路,他們跟着,磨磨唧唧,再跟下去,天黑走不走得到長亭都不知道。”

李固不置可否,只凝目望着雲京的方向。

那些人到底是送到了長亭,又擺開幾案端上水酒,又有人當場潑墨作詩寫詞,贈予李銘。

李衛風忍無可忍地跟李固說:“先前都作過兩回了!”

李固瞥了他一眼,他悻悻閉嘴。

終于一切收場,李銘一行人翻身上馬,抱拳別過雲京衆人,朝着西北方向去了。

才走了沒一刻鐘,忽地對面來了一隊騎士。雖沒儀仗,那裝扮一看便知是宮中內衛。

李衛風才“咦”了一聲,便感覺到身邊的李固身上的氣息都不對了。他瞥過去,只見李固一雙眼睛精光湛湛地盯着前面。

官道雖寬,架不住人多。好在對方雖是疾馳而來,到了近前卻也知道勒缰減速。

內衛與車隊打頭的護衛互相報了身份,随即向後禀報回去。騎士們分開,一個清麗絕倫的騎裝少女迎了上來,揚聲問:“可是李大人的隊伍嗎?”

那少女發髻簡單,一頭如瀑青絲腦後編成長長發辮垂在肩頭。騎裝剪裁精致,勾勒出玲珑輕盈的身姿。

李固看得清清楚楚,那纖細的腰間,一柄套着不起眼的黑色魚皮鞘的匕首別在那裏。

李銘夾馬迎上,笑道:“殿下怎麽從那邊過來?”

謝玉璋笑靥如花,道:“昨日裏去京畿大營看了看我的衛隊,太晚了,便住在驿站了。李大人這是要回涼州去了嗎?”

李銘笑吟吟道:“正是。在雲京聆聽聖訓,臣受益匪淺。只恨職責在身,不能與聖人多親近幾日。”

謝玉璋問:“以後還能見着大人嗎?”

李銘打量她,見她眼神清澈,便笑道:“殿下想見臣嗎?”

謝玉璋道:“以後我去了塞外,離我最近的便是李大人了。我自然是想見的。”

她面頰嬌嫩,如瓷如玉,像還未盛開的花苞。便是李銘這樣的人,都心軟了,道:“公主以後到了漠北,跟老臣便是鄰居了。定是能相見的,到時候老臣掃榻相迎。”

謝玉璋嫣然一笑,道:“多謝李大人啦。大人保重身體。我不耽誤你啦,這裏離驿站還有段距離呢。”

李銘道:“殿下也請保重玉體。臣在涼州等着迎駕。”

謝玉璋又對李固和李衛風道:“七郎、十一郎,我不送你們了,多保重。”

李固和李衛風都對她叉手,謝玉璋最後看了一眼李固,道:“我先行一步了。”

一踢胯下烏骓馬,一隊人與李銘的車隊交彙而過。

待她消失了身影,李衛風“啧”了一聲,側目:“我什麽時候升級成‘七郎’了?”

李固沒有表情:“公主只是客套。”

李衛風又問:“怎麽公主腰間那柄匕首,我瞅着像你那柄?”

李固道:“公主生辰将至,我贈予公主做賀禮了。”

“哈?就送了這一樣嗎?”李衛風叫喚,“太寒酸了吧!喂,你騎那麽快幹嘛?等我!”

一行人在路上行到第三日,有一騎快馬從雲京方向追上來。這是李銘安插在雲京的人。

來人向李銘通報一條最新的消息。

節度使盧廬稱節度使馮榮私造龍袍金磚,有不臣之心,直接帶兵壓境,要馮榮俯首認罪。馮榮怎麽可能會認這罪名,兩邊立時就打了起來。

消息傳到雲京的時候,盧廬已經攻下了馮榮三座城。

馮榮是不是真的造了龍袍金磚不知道,盧廬這行徑,已經是明晃晃地不将君權放在眼裏了,幾近于造反。

李銘聽得直搓膝蓋,抱怨:“哎呀呀,就我老實,真是老實人吃虧啊。”

又嘆氣:“羨慕他們魚米之鄉,錢糧豐厚,咱們要是有那地界,還怕什麽呀。”

先是土司造反,又有二節度使內亂,李固望着雲京的方向,卻想,她在雲京的最後一個生辰……大約不能好好過了罷?

李固想的一點也沒錯,謝玉璋何止不能好好過,她直接取消了原定的生辰宴。

在謝玉璋的生辰這事上,陳淑妃賣了個好,早在皇帝跟前說要給她好好辦一辦。皇帝還贊她:“阿媛真真慈母心。”

不料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皇帝竟被氣得吐了血,連吃了兩粒金丹,才好一些。罷了朝,卧床休養。

這種時候,正是宮妃們各顯神通的機會。

不料謝玉璋硬生生擠開陳淑妃:“兒在雲京的日子過一天少一天,待我走了,怕是此生再見不到父皇了。這侍疾嘗藥,怕也是最後一回。讓兒來吧。”

貴妃先用帕子按眼角,哽咽一聲:“寶華純孝啊。”

德妃跟上:“皇後娘娘泉下有知,必然欣慰。”

賢妃也不落後:“寶華,陛下喝過藥之後都是要含兩顆蜜餞的,要記得啊,一顆不夠。”

淑妃:“……”

淑妃只能“呵呵”。

謝玉璋便在含涼殿侍疾。

宰相們來探望、奏對,都能看到那就快要遠嫁的公主穿着便于行動的箭袖、窄裙,親自為皇帝嘗藥、打扇。

實在是至純至孝,皇家典範。

皇帝也好幾次握着謝玉璋的手,含淚道:“我兒……”後面卻說不出來什麽。

此時給她加封號,加食邑,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皇帝便說:“你看看嫁妝裏還缺什麽,還有什麽想要的,盡管說。”

中樞雖然逐漸在失去對地方的掌控,卻依然有着累世積攢的龐大財富。雲京的繁華還未墜落,迷夢看起來依然很美。

皇帝想多給謝玉璋一些,還給得起。

謝玉璋卻說:“兒的嫁妝已經夠啦,沒有想要的了。”

皇帝掩袖落淚。

謝玉璋在側殿聽着皇帝和太子說話,雖知道謝玉璋就在旁邊,卻誰也沒想避着她。

她聽到皇帝恨恨道:“削藩之事,刻不容緩。”

謝玉璋垂下眼眸,知道這個王朝的崩毀,根本無法阻擋。

她既失落,又釋然。

扶大廈于将傾這樣的責任,她原就是擔不起的。早該明白。

以後,便只好好籌謀,如何在草原上先保住自己吧。

雖然在皇帝面前什麽都沒再要,謝玉璋卻給太子妃看了李固那柄匕首。

“以後在草原,我會日日佩戴。”她說,“聽說那裏常常劫掠婦女牛羊,真是野蠻。”

太子妃對着太子傷心了許久,念叨他:“你好好幫寶華看看啊,那五百衛士,兵器盔甲什麽的,可別虧着她。下面那起子勢利小人,覺得妹妹遠嫁,少不得要動些手腳刮刮油水的。”

皇帝休養,太子監國,比起往日的謹慎,多了幾分揚眉吐氣的感覺。

他着了心腹親自去盯着,待到九月初二吉日謝玉璋發嫁之時,五百衛士兵甲馱馬,槍戟刀盾,皆是齊整的。

出發前五日,朝霞宮的東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寝殿裏,不知道何時多出了十幾只箱籠。

待宮人退下,殿中只有謝玉璋和林斐時,謝玉璋打開箱蓋,頓時一張海棠朝顏被映得黃燦燦的。謝玉璋長長吐出一口氣,合上了箱蓋。

楊懷深看似潇灑,其實還沒成親所以根本沒私産。他每個月的俸祿都要上繳,然後再從府中領取月銀。當然了,他是父母心愛的小兒子,有爹娘私下的貼補,他也不會缺錢花就是了。

只是比起來,謝玉璋才是真正的有錢。

謝玉璋是皇後之女,她從出生就有封號,有食邑,從小就拿着供奉。更不要說,她手裏還攥着皇後留給她的私産。

她只保留了皇後從勳國公府出嫁時作為嫁妝帶出來的田産和不動産,其餘,皆兌現成黃金。

“走吧。”謝玉璋對林斐說,“陪我一起送去吧。”

林斐不疑有他,跟着謝玉璋一同,親自将這些箱籠押送到了勳國公府。

勳國公府早有準備,楊長源的內書房後有一排倒座,原就是他的庫房,特意騰出了一間給謝玉璋。

待箱籠都放進去,堅固的鐵門上了大鎖,楊長源将鑰匙給了謝玉璋。

“拿着。”他說,“舅舅替你收着,将來你回來……”

他有些哽咽,說不下去。

有幾個和親的公主還能大歸的呢?太少了。

謝玉璋卻沒客氣,接過了那柄鑰匙,笑道:“那就勞煩舅舅了。”

這孩子,怎麽這時候還能笑得出來呢。

楊長源又想,哪怕是謝玉璋回不來了,将來若是她的孩兒能回來,便将這些都還給她的孩兒。

正唏噓,謝玉璋又捧出一只匣子,雙手奉上:“舅舅,這是當年母後嫁妝裏的田莊、店鋪、房舍的地契,這些我也帶不走,都還給勳國公府吧。”

楊長源沒推卻。出嫁女沒了,若身後沒有兒子,嫁妝原也是要收回的。只是姐姐嫁的是皇家,外甥女是公主,勳國公府怎麽也不會去跟皇家争産,便默許這些都留給謝玉璋了。

此時謝玉璋還回來,是謝玉璋拎得清。

謝玉璋的話卻還未說完。

“舅舅。”她面色凝重起來,道,“如今的形勢,舅舅想來比我更清楚。這天下亂象已生,我此行北去固然不輕松,舅舅留在雲京,我卻也不放心。這偌大的勳國公府幾百號人,不知道每日消耗多少米糧。我勸舅舅不如深挖地窖,多儲糧米,以防萬一。雖費些錢,咱家卻也不是費不起。若真有什麽,便是救命了。”

楊長源吃驚地看着她,怔忡良久,嘆息道:“寶華,你……長大了啊。”

楊長源這口吻,謝玉璋一聽便放心了,笑道:“我定是多事了,舅舅一定已經在做了是不是?”

她從前在誰眼裏都是小孩,楊長源從前斷不會與她分說這些事。此時他卻告訴了她:“前兩年便在做了。家中地窖,常備兩年之糧。每年以新米換陳米,陳米賣出去,雖折些價,于大事來說,不過小小代價。”

謝玉璋長長籲了一口氣。無怪乎雲京動亂、血流成河,勳國公府卻全須全尾地熬過來了。

“舅舅既有此遠見,我就不瞎操心了。”謝玉璋笑道,卻又說,“我此去要過河西,河西之地,天下兵馬之首盛。我瞧着李銘李大人是個有成算的,舅舅不妨考慮一下将阿深哥哥送到他那裏歷練歷練。李大人麾下的李七郎、李十一郎,都是阿深哥哥的朋友,定能将他照顧好。”

楊長源覺得怪異。

便說是突然經事,人一下子懂事起來的确是可能的。可突然一下子,眼界從玉釵紗裙開闊到了家國軍政,這是怎樣大的一個跳躍?

“你自己想的嗎?還是誰同你說的這些事?”楊長源忍不住問。

謝玉璋抿唇一笑,道:“我本就聰明啊。”

嚴肅的氣氛忽地便被打破了,她好像還是那個嬌憨的小公主。楊長源也忍不住笑了。

“是了,我們珠珠本來就聰明。”楊長源也笑着說,“當年姐姐還常把你抱在膝頭的時候,你就能背《詩三百》了。”

謝玉璋從小就是個聰慧的孩子,她總是學什麽都是一觸即通。

但她是尊貴的嫡公主,既無大錯,性格又好,沒有人會押着她非要将什麽學精學通不可。因此除了那些她自己喜歡心甘情願付出時間和精力去學習和練習的,其他的她從來便都是淺嘗辄止。

于才學上看,便似乎不過爾爾。可誰又在乎呢,皇後嫡出的小公主,她只要每天快樂、每天幸福就可以了。誰吃飽了撐的拿那些人間愁苦來教她。

謝玉璋在楊長源這裏交待、托付了大事,出來對林斐說:“随我去看看二哥哥吧。”

林斐跟在她身後去了楊懷深的院子,卻見院子裏幾個粗使婆子在廊下待命,個個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林斐心中奇怪。

楊懷深從屋裏迎出來,走到院子中間,說:“你來啦。”說完,卻看向林斐。

林斐生出怪異的感覺。

耳邊忽聽謝玉璋說:“二哥哥,阿斐就托給你了。”

林斐耳邊“轟”的一聲。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謝玉璋。

謝玉璋已經流下眼淚。

“殿下?”林斐驚疑不定。

“阿斐。”謝玉璋強笑道,“舅舅舅母都喜歡你,二哥哥為人你也相熟。我将你托給他,你在勳國公府要好好的。”

“殿下說得什麽胡話!兒是要與殿下一同去塞外的!”林斐聲音又高又急。

謝玉璋看了楊懷深一眼,楊懷深打個手勢,一直待命的幾個粗壯婆子一擁而上,抱胳膊按肩膀,林斐就再也動彈不得了。

“殿下!”林斐尖聲大叫!

謝玉璋淚如雨落,只道:“你好好待在勳國公府,過兩年父皇沒那麽生林相的氣了,二哥哥再幫你尋訪你兄長他們,你……在你兄長回來之前,你好好待在勳國公府,這裏,很安全。”

從後來的情況來看,勳國公府是謝玉璋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

林斐哪裏肯聽,尖叫掙紮:“殿下——!殿下——!”

謝玉璋抽抽鼻子,對林斐露出一個微笑:“別擔心我,這次,我不會讓自己過得太糟糕。”

說完眼淚就決堤,控制不住,謝玉璋再不看林斐,掩着耳朵發足奔了出去。直到離楊懷深的院子遠遠的了,都仿佛還能聽見林斐喊“殿下”的尖利聲音。

回到朝霞宮裏,令人将林斐的箱籠全送到勳國公府去。望着林斐曾經住過的空空的房間,她的心裏卸下了一塊大石。

夏嬷嬷不知道何時悄然進來,喟嘆:“殿下何必如此,林氏斐娘忠心能幹,正是殿下需要的人,殿下原該帶她同去的。”

謝玉璋嘴角扯動幾下,想笑,終是笑不出來。

許久,夏嬷嬷聽到她自言自語般的話語。

“我能保護的人不多,她是我必要保護的一個。”她的聲音清冽堅定,擲在地上,如珠似玉。

夏嬷嬷凝視她許久,慢慢彎下腰,行了一禮,悄然退了出去。

九月初二,寶華公主發嫁漠北。

嫁妝車隊長得看不到尾,随嫁人員逾千。

然,并無人羨慕這十裏紅妝。

雲京明珠,不知道将墜于戈壁,還是草原?

聽說,無論戈壁還是草原,都茫茫看不到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