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常棣(1)
漢代行颛顼歷,颛顼歷以十月為正月, 也就是說冬天才是一年中的第一個季節, 稱之為歲首。但這并不是古已有之的事情,事實上, 在古早時期, 這種事情就如同古之帝王的稱呼,一直在變化!
夏朝稱‘後’(沒錯, 後羿在歷史上應該是夏朝的帝王),商朝稱‘帝’,周朝稱‘王’。
歷法中對于正月的定義也一直在變,夏歷以一月為正月, 殷歷以十二月為正月,周歷以十一月為正月,颛顼歷以十月為正月(這裏的月份數是以夏歷為标準的)——這也不奇怪,以那時候人們的觀念,變革歷法本身就是改革的一部分,有革舊鼎新的含義。
雖然從後世者的角度來說,如果後來的歷法沒有先進性, 這是很沒有必要的。但是古人和後世人有一個差別, 後世大多數都是實用主義者, 而古人的話, 有的時候過程和結果一樣重要, 甚至更加重要。
雖然國家歷法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變化, 但對于普通民衆來說, 有些傳統習俗卻不會随着歷法變化而變化。按照颛顼歷所說,歲首在十月,十月初一才是過年。但真實情況卻不是這樣,漢朝人辭舊迎新、慶祝新年是在冬至日這一天,無論歷法變化都是如此!
這有點像後世推行公歷,但老百姓過年依舊是農歷春節,一樣一樣的。
關于這一點,不僅僅是普通百姓家這樣,皇家、朝廷也是如此。
冬至是古代最早測定的一個節氣,這一天白日最短,黑夜最長。過了冬至日,天氣會逐漸回暖,所以古人認為這是一個吉祥的日子,會在這一日慶祝。在漢朝時這種慶祝活動已經很盛大了!朝廷會給百官放假,舉行相應的‘賀冬’儀式,親友之間還會‘拜冬’,這大概就是後世拜年習俗的由來吧。
除此之外,家庭內部還要祭拜神仙和先祖,連皇家也不例外。
過原滋原味的古代節日是挺有趣的,但過過幾次之後也就沒什麽意思了。更何況這種節日累的要死,很多都是從好幾天前就開始準備。等到冬至當日,即使是陳嫣這種只管過節,不會被分派事務的也大覺吃不消。
主要是什麽事情到了皇家都會變得隆重、變得事無巨細起來,陳嫣光是跟在母親館陶公主身邊走流程也覺得很累了。
這幾天吃吃喝喝加上各種與上古巫術崇拜還沒有脫開關系的驅鬼拜神活動,完全塞滿了陳嫣的生活。等到一切完畢了,她才和大姐陳嬌一起被打包回了堂邑侯府。
太後弄走了堂邑侯的大女兒,天子弄走了堂邑侯的小女兒,就連冬節祭祖拜神都留在了宮裏與皇家一起過。旁人不免嬉笑——堂邑侯的女兒到底是姓陳啊,還是姓劉?
只不過這話也只能偷偷說罷了,真的宣揚起來,得罪了堂邑侯陳午倒是小事,就怕宮裏知道了,覺得有諷刺天家的意思,暗暗記下。那才真是禍從口出,哭都來不及!
更何況,大家表面這麽說,心裏何嘗不是羨慕的要死,酸溜溜的!若真是多奉獻兩個女兒就能得天家這樣大的眷顧…誰又會吝惜呢!
總之,就算天家留了陳嫣和陳嬌在宮裏過冬節,也不能一直不放人回堂邑侯府。多少在冬至節後家裏住幾天,拜見拜見祖母、父親…算是給陳家一個交代,面子工程嘛。
等到宮裏太後、天子想念的時候,再接回宮中‘小住’——這有什麽不妥嗎?
陳嫣和陳嬌就是兩個人回堂邑侯府而已,從宮中出來的車隊卻很長,大街上看熱鬧的看的到車隊頭,卻看不到車隊尾。一個個都啧啧稱奇,要知道就算是在長安也不是每天都有這樣的熱鬧場面看的。
除了陳嫣和陳嬌坐的輜車,後面跟随的車馬,有侍奉她們的宮人、保護她們的武士,以及最多的,兩人的各種生活器具。
可別以為這些東西就少了!這可不是後世,一切從簡的情況下,一個小小的旅行箱就能搞定一切。
按照天子和太後的意思,為防兩位翁主在堂邑侯府多有不便,任何東西都從宮中帶了一份!哪怕是一根針一根線呢!
兩人的待遇本來就是超然的,東西自然也多。此時從宮中回堂邑侯府,弄出搬家的架勢,排場自然也就大了。至于說這件事麻煩不麻煩,長樂宮和未央宮都有上萬的宮人聽候差遣,這不過是小事一樁。
當然了,天子忙碌,太後又目盲,真正操持這件事的還是做母親的劉嫖。吩咐宮人将一切準備好,事前還訓話了一番。
“翁主回侯府定有許多不慣的地方,你們這些人就得處處小心!事做好了有功必賞,事做的不好,自然有規矩罰你們…知道了嗎?”劉嫖的語氣是很和氣的,但是聽她說話沒有人敢放松,一個個的皮都繃起來了。
“是,長公主!”
劉嫖也是沒辦法了,女兒回堂邑侯府是一定要回的,但她要在宮裏陪伴老太太,實在是分身乏術。好在堂邑侯府也不敢怠慢陳嬌與陳嫣,所以她也沒有特別的擔心,但敲打這些奴仆還是很有必要的。
事後又找來了兩人的傅母,特別交代了一些細節的事情。
“阿嬌脾氣不好,若是在侯府有什麽不順心的,多勸勸她,你勸不住她就偷偷找阿嫣去勸。好歹那是堂邑侯府…”劉嫖與陳午的感情不好不壞,既不像是其他公主和丈夫在家裏能動手動腳打起來,也不存在如膠似漆這種情況,如今更是淡淡的,一年都見不了幾次面。
對堂邑侯府呢,也沒有什麽看得起的地方。堂邑侯的爵位是當年開國分封的沒錯,徹侯也是大漢異姓爵位的頂點了。但當年就是一個實封才六百戶的末位小侯爵,後來勉強因為祖上陳嬰做了諸侯國丞相增加到一千八百戶,但依舊排不上號。
而到陳午一代也沒有出現什麽特別能幹的人才,若不是尚了館陶長公主,長安城都可能不知道這個人。
對于劉嫖來說,自己的兒女對堂邑侯府不太‘尊重’也沒什麽…不過面子功夫還是要做一些的。陳午是父親,陳氏是家族,連表面上都過不去的話,外面的名聲恐怕會不太好。
陳嫣也就罷了,劉嫖在她身上沒有什麽別的寄托,只希望她這輩子過的快快樂樂、順順當當,其他的事情也就随便了。但陳嬌不同,她是未來的皇後,多少還是要講究一些的。
說完陳嬌,她又對陳嫣身邊的傅母益道:“阿嫣身體不好,雖說冬天一慣都要好一些,但還是不能大意。藥材、補品都從宮中帶去,侯府未必會準備的那樣齊全。”
傅母益原本也是小官吏之家的主婦,後因為公婆相繼去世,需要準備相當豐厚的陪葬品破産。丈夫又意外去世…為了養活剛剛出生的多病兒子,這才到館陶公主府做了奴仆。因為本身見識要遠遠高于一般的奴婢,她被安排給陳嫣做傅母。
後來兒子還是沒有保住。
也是自此之後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陳嫣身上,有一段時間陳嫣睡覺她不睡覺,都睜着眼在床邊看着。陳嫣那時候身體不好,她害怕上天像是收走她的兒子一樣,将阿嫣也收走。
她對陳嫣的細心連劉啓和劉嫖也是放心的,這個時候也不過是多叮囑一句。
回侯府的時候劉嫖和陳嬌陳嫣同車,教導道:“好好在侯府呆着,也別亂跑。實在無事可做,去找你們嫂子說說話。也就幾天功夫,宮裏面就會來人接的。”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同樣的話陳嬌聽的耳朵起繭,漫不經心地‘好了好了,知道了’。陳嫣其實也早就記住了,不過表面上還是會認真——果然,大姐被母親擰耳朵了。
“你這死丫頭,我是為了誰啊?”這時候可看不出一點兒長公主的雍容氣度。
說了一會兒,劉嫖才像是想起什麽一樣。抓住大女兒問道:“我怎麽聽說你和太子最近還在鬧脾氣?”
見陳嬌做出不理的樣子,劉嫖恨鐵不成鋼道:“你這丫頭怎麽回事兒!雖說有太後和我給你撐腰,可徹兒那孩子也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怎麽可能如一般男子那樣對你千依百順?你就不會柔和一些?有什麽事兒,不論到底是你錯還是他錯,到了這個份上,你就服服軟,給他個臺階兒下怎麽了?”
“咱們做女人的就是要以柔克剛!表面上是服軟了,其實這才是本事呢!不知不覺的就拿下了男人——這時候你不知道服軟,自然是有人知道的。太子宮的宮女我可看過,小模樣都不錯,一個個都上進的很!”
“不過是一群宮婢,到時候趕到永巷就是了!”陳嬌眼皮也不動,紅色飽滿的嘴唇微微一彎,說出來的話相當冷酷。
永巷是關押犯事的後宮女子的地方,曾經呂後就在此囚禁了戚夫人。陳嬌從小生活在宮廷,對于這些宮廷掌故早就清楚不過了!
陳嫣在一旁心裏嘆了口氣,陳嬌是真正的漢代貴女,自然不會覺得自己這話有什麽不對——漢代貴女将來的婚姻嫁娶自然也是去自己門當戶對的人家做正妻,對于正妻而言,家伎、樂人、妾室全都不過是奴隸之流,而當家主母卻是和家主能平起平坐的‘小君’。
随便處置就得了!
唯一的問題是,陳嬌要嫁的人不是什麽其他人,而是未來天子!這就麻煩大了。
以權勢逼迫一個普通男子真心喜歡一個女子尚且做不到,更何況對象換成是未來的天子。
太後在,陳嬌怎樣折騰都行,将劉徹身邊的女人都打發去永巷也沒問題。劉徹就是覺得不爽,最多就是不和陳嬌說話,當她不存在,但不可能因為這事真的對陳嬌如何。但太後若不在呢…
陳嫣沒有詛咒外祖母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希望外祖母長命百歲。但這是不可能的,以古人的壽命太後此時已經是高壽了,她的歷史沒有好到那個地步,也不知道太後能堅持到哪一年,可是……
看着輜車車窗旁那張明媚如春花的臉,陳嫣卻說不出什麽勸說的話。陳嫣想起了前些天的晚上,那次她和陳嬌睡一起的。當時她還試探着問陳嬌,為什麽不和太子一起去散步。
大舅都開口了,那是一個極好和好的機會,也不用陳嬌放下面子什麽的。但是先拒絕的并不是一直都對陳嬌有些別扭的劉徹,而是之前大家眼中對劉徹十分熱情的陳嬌,這才是奇怪的地方。
陳嬌傲然一笑,讓宮女在一旁給自己拆發髻,看着銅鏡中的人影,哼了一聲:“你見到劉彘的神情了嗎?他定然滿心不甘願!既然是這樣,我才不去強求!倒好像我借着舅舅的勢逼他一樣。”
她有的時候還是改不了口,像小時候一樣叫劉徹‘劉彘’。那時候的劉徹多好,從來不會讓她覺得不快樂。
倒不是說陳嬌是個佛系少女,萬事不強求。只是她的強求更多發生在她和劉徹頂牛的時候,而現在這種局面:劉徹對她避之不及…她也是有自尊的,即使喜歡劉徹,也不能做到那個地步。
但要因此覺得陳嬌沒那麽喜歡劉徹,那也是不存在的。
陳嫣親眼所見,陳嬌會為了堵劉徹四處打聽。偏偏她自己還覺得自己打聽的很隐晦,實際上從太後到陳嫣,誰看不懂她的心思呢。
陳嬌确實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就以她對宮女的毫不在意,随便決定他人命運——就算對于宮中貴人來說宮女确實不算什麽,但人都是有體恤之情的,這一點從窦太後從不随便罰宮人就看得出來了。陳嬌是一個過于驕傲,缺乏對底層人憐憫的女孩子。
但在她和劉徹這件事上,陳嫣堅定不動搖地站到了陳嬌這一邊!劉徹才是這件事上真正的‘壞人’。
金屋藏嬌的故事只不過是個美麗的謊言,皇後知道,劉徹知道,就連劉嫖應該也是知道的。她見識過無數的宮廷鬥争,也見識過無數影帝影後級別的表演,怎麽可能不知道劉徹當初一句‘金屋藏嬌’裏面的虛僞。
作為一場戲,這是相當成功的。但作為一個愛情故事,從一開始就虛僞透頂,讓人覺得惡心。
這裏面有的只是兩個女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這件事唯獨陳嬌不知道,是她不夠聰明嗎?或許有一些吧,陳嬌從來不是一個特別精明的人,很多事情上她都無法學會精心算計、仔細辨別。這是她的幸運,也是她的不幸——明明長在宮廷,卻因為一直有人保護,所以能夠活的簡單天真,這當然是幸運。
但對于她未來的命運,這其實是早已埋好的悲劇的線。
或者說,沉醉在少女初戀中的女孩子,她們只願意相信她們願意相信的,至于其他的,她們會選擇性地屏蔽。人們說戀愛中的傻女人,自古有之,陳嬌也不例外。她可能已經察覺到了什麽,只是不肯相信而已。
她相信的是‘金屋藏嬌’的故事發自真心,劉徹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在他還懵懂無知的時候選了她——這不是天定的緣分,那什麽是?現在只不過是長大了,心思變多了,等到劉徹明白他自己的‘真心’,就會回到她身邊來。
真傻啊,傻的可愛。
劉徹會是天子,會建立不朽功業,會成為千古一帝,面對這樣的人,所有人似乎都應該原諒他,至少看在他的優點的份上原諒他一點點的不完美。又或者說,像他這樣的大英雄,兒女情事上偶有對不住別人的地方根本不會有人在意!
大英雄本色向來如此!
高皇帝劉邦抛妻棄子而逃才有漢家天下,項羽能霸王別姬最終也只有太史公私心作祟記入‘本紀’。真等到劉邦得了天下,後世評說再喜歡項羽又如何呢?依舊無損劉邦一絲一毫的風采,反而被當成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的一個注腳。
劉徹不愧是劉家的子孫,最後他會背棄‘金屋藏嬌’的約定,但後來的人只當這是他人生諸多轶事中的一個。而後還會有歌女皇後衛子夫的神話,李夫人的傾國傾城,鈎弋夫人的‘堯母門’與殺母留子……
曾經鮮妍明媚如春花燦爛的陳嬌就此暗淡成了過去的故事,沒有人關心。
陳嬌在床上翻了一個身,剛剛還那麽驕傲地表明絕不先低頭的女孩子卻羞答答地問陳嫣:“阿嫣…你說太子是不是更喜我穿紅色衣衫?今日我穿的粉色,他看我似乎少了許多。”
陳嫣原本準備好的一些勸說之言全都堵在了喉嚨口,再也說不出來了。是的,她有很多古往今來‘聰明女人’總結的道理,她還知道歷史,她大可以和陳嬌講道理。從自古男兒多薄幸,到最是無情帝王家,說的多深刻都可以。
但,那又有什麽意義呢?
叫不醒裝睡的人,陳嬌不會因此動搖。事實上,若是明白道理就能夠一生輕松,自此‘聰明’地活下去,那麽世間就不會有那麽多癡男怨女了。有些事情明明知道,但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發生,命運的刻薄就在這裏了。
聽到陳嬌的話,陳嫣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要掉下來——她很清楚陳嬌是一個多驕傲的女孩子,但是現在卻會因為劉徹多看一眼少看一眼而輾轉反側,進而推測出是因為今天穿了粉色衣服的結論。
只不過是穿了粉色衣服而已!這有什麽關系?旁人聽了要笑她傻,而在了解陳嬌的人聽來未免心疼她。
但處在陳嬌這樣的處境裏,癡戀着一個人,有點苦也有點甜,還真就是如此想的。一心癡戀的那個人對自己的态度有一點點的改變就會胡思亂想,最後糾結出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答案。
陳嫣無法去騙她,說‘确實是衣服不對’,也無法直截了當地說出事實——他根本不關心你穿的是紅的還是粉的,多看一眼少看一眼或許他自己都沒有在意,只不過是他随意為之而已。
最終只能沉默地靠近自己的大姐姐——陳嬌不在意和幼妹睡一個被窩,這種從來沒有過的親密經歷反而讓她覺得很有意思,‘咯咯’地笑了起來。
至于之前的喃喃自語也不是想要從陳嫣這裏得到答案,只不過是自己問自己而已。
聽到陳嬌說出‘趕去永巷’的話,劉嫖雖然覺得陳嬌有些太剛烈了,但又覺得沒有哪裏不對。劉嫖當然知道強權不能讓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真心,劉徹這樣的儲君就更不可能了。但多年處于高位,有太後作為靠山,即使是皇子侄兒們也只能讨好自己,這顯然讓她的自我定位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偏差。
劉徹在上位的過程中得到了自己的幫助,那麽稍微讓讓阿嬌也是常理。再者說了,哪有為了一群宮婢和皇後生氣的道理?這個時候劉嫖顯然不記得了,皇室才是天下最沒道理的地方!
遠的不說,曾經的薄皇後如今安在哉?
而且更進一步說,劉嫖并不覺得劉徹對陳嬌沒有‘真心’。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也是很和睦的。
這顯然是家長的一個錯覺——這倆孩子一起長大,小時候玩的可好了!多好的一對兒啊……
堂邑侯府顯然很早以前就接到宮中來的通知,知道今日劉嫖和兩個女兒會回堂邑侯府,所以早早地就開始準備。
一般來說,公主是有公主府的,不會在丈夫家中居住。但生下的孩子就不能這麽簡單處理了,少時跟随母親在公主府,長大之後,特別是男孩子,還是要繼承家業的,所以免不了和父族親近。
現在就是這樣,劉嫖的兩個兒子,陳須和陳蟜都已經成婚,從館陶公主府搬了出來,居住在堂邑侯府。至于陳嬌和陳嫣,雖然她們很少歸‘家’,但堂邑侯府也是為她們精心準備了院子的…總不能慢待了這兩位金枝玉葉。
所以此時專門為陳嬌和陳嫣開出來的院子十分熱鬧,有府中管事的指揮者奴仆布置安排。每一件東西都務求最好,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纰漏——不像是接回女兒,倒像是招待兩位尊貴的客人。
很尊重,但也很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