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黎荀落聞言卻看上去更委屈了,唇角真的可見的幅度往下撇,襯着她那張剛化完妝,嫩的像是能掐出水兒一樣的臉蛋兒顯得尤為可憐,一邊裝還一邊不忘聲淚俱下的指控,“那你剛才為什麽要盯着我說那倆字兒?你那倆字兒不就是沖着我說的嗎?”

鐘攜都已經到了嘴邊兒上的解釋愣是沒能說出口,又強行給咽了回去。---

——盯着你是因為我想你想到茶飯不思,想你想到一夜離婚驚夢,想你想到要借酒澆愁,所以乍見之下才轉不開眼?

她都不能說,她倆已經離了婚,這話她沒有說出口的立場。

見鐘攜轉開眼睛沒說話,黎荀落也抿了抿唇,一時之間兩人又陷入了某種從前從未有過的沉默。

黎荀落忽然很懷念從前了。

她和鐘攜從前哪怕是一言不發幹坐一個下午,都不會覺得不自在,偶爾她突然伸個腿搭在鐘攜身上,鐘攜都能自然的給她擺個位置,讓她搭的更舒服點兒。

和現在一點都不一樣。

她們有太多可以回憶的事情。

所以這其實也是黎荀落上輩子一個人時,最經常做的一件事。

多少從前不在意不珍惜的大事小事,等若幹年後,就是無數可以從回憶當中抽取出來,完全充當當養分的生命源。

然而黎荀落慢慢的又重新看向了鐘攜帶着特效妝也難掩疲憊的臉,記憶突然被定格在了她提出離婚時的那個午後。

那時候太陽很大,照在身上卻沒什麽溫度,暖氣那天正巧也壞了,所以空調開的加強,‘嗡嗡嗡’的發出着十分沉悶又破碎的聲響,加上室外因為大雪堵車,整冬天都顯得喧嚣的很。

可唯獨室內是一片安靜的,所有噪音都仿佛被隔絕在了那一小片天地之外。

那時候鐘攜大概是剛從片場趕回家,身上的妝都還沒能洗掉,而那個時候,她們已經超過兩個月沒有見過一面了。

家裏氛圍不一樣,鐘攜不可能發現不了那一室的沉默,和獨獨坐在正中央的黎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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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鐘攜連鞋都沒換上,只在門口沉默的站了一會兒,說,“你有話要說?”

那時候黎荀落只點了點頭,一同時遞出了早就已經草拟好的離婚協議書,旁邊放着一根嶄新的簽字筆。

那幾個大字直沖雙眼,鐘攜當時手撐着門把用力的閉了閉眼,深呼吸幾次之後才又睜開,因為用力過猛導致眼圈都有點充血泛紅,只像是拼命擠出來的幾個字眼給她,“你想清楚了。”

之後就轉身開門離開,沒再多說一個字。

最終的沉默還是鐘攜率先打破的。

她将視線轉開,看了一眼化妝間的布景,和旁邊黎荀落帶過來的衣服,說道,“妝發都定好了?”

“嗯。”黎荀落眨眨眼,大眼睛撲閃撲閃的,順着鐘攜的話往下說,“定了,周六的時候餘小姐讓我提前來半小時,等她忙活完雜事就可以直接上。”

“聚會是周六?”鐘攜又問了一句。

“對。”黎荀落點點頭,過會兒一眨眼,忽然歪了歪頭,詳細的說了一下時間:“周六晚上六點整的會,說是圖個六六大順。時間估計會久,老同學太長時間不見,可能要到午夜。”

“落落姐,你、你剛才跟我姐在裏頭聊什麽呢?”範小簡出去之後簡直是好奇的快要把頭發抓禿了。

——她倒是想偷聽,其實還真就這麽幹了。

可片場嘈雜,化妝間雖然是在一個限定區域的,可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絡繹不絕,都着急着趕時間,走個路都是‘哐哐’還帶着響的,壓根她就聽不見啊!

黎荀落臉上表情看着似乎還挺平淡,可範小簡看着就有點犯怵——畢竟黎荀落平時太愛笑了,生來就是一雙笑眼,猛地表情這麽一嚴肅,怪吃不消的。

“沒說什麽。”黎荀落略微一沉吟,忽然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高檔禮盒,露出個說不清的笑容,說,“小簡,姐問你個事兒。”

“你說。”範小簡瞬間瞪大雙眼,小腰板挺直了一瞬。

黎荀落又看了看手裏怎麽得有六位數往上的那幾件東西,有點迷茫的道,“你說,在你們眼裏看來……我都已經和你姐離婚了,還得靠着你姐接濟,是不是怪不是人的?”

範小簡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甚至下意識的裂開嘴做了個要笑沒笑出來的表情。

半晌,她終于像是哼出了兩聲笑音,說,“——我們眼裏?落落姐,你是開玩笑嗎?我以為什麽?你今兒沒發燒吧?你什麽時候靠我姐接濟了?”

說到最後,範小簡眼睛都有點紅了,帶着鼻音說,“是不是有誰說什麽了?你告訴我是誰,我不揍死那孫子……”

黎荀落眨巴一下眼睛,趕緊把範小簡哄順毛了,這才穩穩的坐到了後座去。

也是,她上輩子到底是矯情個什麽勁兒呢。

那時候兩人之間一直都是鐘攜掙得更多點,黎荀落在自己擅長的範圍內雖然小有名氣,可到底是比不上鐘攜。

雖然黎荀落嘴上說着自己沒志向,沒抱負,只想混吃等死,可心裏到底是有個疙瘩在的。

恨自己不争氣,又恨自己無力,可鐘攜從來不是會去詢問這些的人,財務上也永遠都是黎荀落在管,所以那些一個人胡思亂想的事情,也永遠都是黎荀落自己一個人往肚子裏咽。

可現在再看手裏那些略有些分量的東西,黎荀落就覺得有點發笑。

——現在就是真金白銀放在自己跟前,她看都不會再看一眼的。

範小簡紅着眼睛回去,路上見到的不少人都露出了想問又不敢問的神色,生怕一個問不好了,又給人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一個個的都低頭裝看不見。

于是範小簡一路橫沖直撞的奔向了鐘攜化妝間,這才憤怒的摔上了門,抱着胳膊滾到了一邊的小沙發上開始生悶氣。

“範小簡。”鐘攜在鏡子前坐着,也沒回頭喊了聲。

範小簡雖然有脾氣,但也知道正事兒為主,于是氣鼓鼓的又跑到了鐘攜身邊兒,應了一聲說,“怎麽了姐?”

“你去通知一下,這次殺青宴我請。”鐘攜從鏡子裏面擡起頭,把手裏的手機遞到了範小簡手裏,說道,“地址定這家酒店,周六下午六點,除了二層之外,其餘樓層全部包場。”

範小簡楞了一下,“咱沒這麽多人啊……”

話沒說完,她低頭看到了手機上的酒店名字,腦子沒眼睛轉得快,眼都眨巴好幾下了,她才反應過來,“哦哦哦哦哦好,好的,好的好的好的——姐你是……”

說到一半兒她看向了鏡子當中鐘攜微笑的臉,範小簡脖子一縮,鴕鳥似的蹦跶着蹿了,到門口了又回了個頭,“保證完成任務——!”

室內重新恢複安靜之後,鐘攜才長長的嘆了口氣,一手伸向了自己的眉心按壓幾下,自言自語道,“就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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