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四下因為鐘攜突然的空降, 早就已經寂靜一片, 就連送酒的服務生都沒有走動, 全都僵在了原地。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直直的注視着鐘攜, 這一刻,他們就連呼吸都好像要停住了一樣。
也是因此,鐘攜沉下臉說出的話顯得更加的擲地有聲,衆人的視線也就忍不住順着她的目光一起看向了另外一個主角。
黎荀落慢半拍的一眨眼, 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的終于反應過來, 鐘攜這是兇她呢。
不光兇她, 還順帶又罵她。
她眨了眨眼睛, 臉上的表情一瞬間顯得有點委屈巴巴的樣兒, 可還不等她說什麽,就發現鐘攜已經走了, 雙手緊緊地攥在身側, 一點都沒松開。
背影幹脆,脊背挺直,步伐穩健,裙擺曳地,絲毫都不拖泥帶水, 只随着主人的動作産生了一種視覺上的搖曳美感。
黎荀落有點愣住, 一根手指撓了撓嘴邊兒, 臉上委屈的表情都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就聽見同學群體內終于有了反應過來的, 已經開始有了四下小聲議論的聲音。
“我的天——我剛才眼花了?那是鐘攜嗎?!”
“鐘攜怎麽會在這?她和黎荀落認識?黎荀落這兩年也混得太好了——?”
“天我見到活的鐘攜了……我能上去要個簽名嗎?啊?”
熱議聲音漸起, 劉洋洋皺着眉看了一眼四周,剛想往一步走到黎荀落身邊兒,卻發現有人先她一步,已經走了過去。
居然是從開始到最後都沒怎麽多說過話的胡淑媛。
“黎荀落,你和……鐘攜關系很好?”她手裏什麽都沒拿,自然的垂落在身側,黑長的頭發披在身後,自然又十分的大方,皮膚很白,臉上也只化了淡妝,看上去就像是個清新脫俗的小白花似的。
黎荀落沒反應過來,這會兒還在失神——鐘攜走之前,好像是想罵人,但是又沒舍得罵她。
她直覺告訴她,這會兒她得做點什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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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腦子因為喝酒喝的好像是一團漿糊,她這會兒已經完全沒有了思考和分辨的能力了,只能站在那一路看着鐘攜的背影消失在了樓梯口。
這一刻,她只來得及想,鐘攜這身兒衣服配紅色的高跟鞋真好看,特別襯她。
劉洋洋是最熟悉不過黎荀落這狀态的——大學她們有幾次出去聚會,黎荀落只要喝的一到量,那馬上就傻的跟個複讀機似的,完全沒有自主對話和思考的能力,讓她幹什麽都行,還一直傻兮兮的沖着人‘嘿嘿’笑。
于是她上前一步,擋在了黎荀落面前,扯起唇角笑了笑,主動和胡淑媛說道,“關系好怎麽說,不好又怎麽說啊?”
她是不知道胡淑媛上來問這一嘴幹什麽,但是她也是真不希望黎荀落往後餘生還和這些個人會有什麽牽扯,真不想。
劉倩倩這會兒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湊近她耳邊道,“胡淑媛和常欣研畢業之後當的是演員,沒接過什麽好角色。”
劉洋洋頓時心裏了然了。
然而了然之餘,她再看向胡淑媛的時候,心裏就更是多出了一份想不通的納悶了——這世上怎麽能有這麽不要臉的人?
胡淑媛沒聽見她倆咬耳朵說的是什麽,只雙眼還在盯着黎荀落,目光之中充滿了強行壓抑着的急切,“你和鐘攜很熟悉嗎?”
如果不是很熟悉的朋友,以鐘攜這種地位的影後,怎麽會因為一個人的胃好不好,出現在他們這樣的一個人員混雜的私人同學聚會上?
黎荀落終于面無表情扭頭看了她一眼,随後有些困惑的皺了皺眉,臉上的表情充滿疑惑,“你……”
她半句話沒說話,終于範小簡從一邊兒瞅準時機飛奔而來,直接扯住了黎荀落的手,說道,“落落姐——!我姐讓我帶你上去呢!”
黎荀落不說話了,一下子被範小簡拉去了注意力,懵懵的轉過頭仔仔細細的盯着範小簡的臉看,“嗯……?”
劉洋洋幾次轉移目标,突然又蹦出來個人,瞬間郁悶了,只得再一次轉移戰場,“——你又誰啊?!”
“範小簡!”黎荀落喊了一聲,雙手捧住範小簡的臉,湊得近了仔仔細細的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沖着她呲牙一笑,“嘿嘿嘿。”
範小簡艱難的從黎荀落的五指山中逃出,改為扯住了黎荀落的手,看着劉洋洋疑惑的表情,指了指她自己和黎荀落,笑着說,“我是她妹妹,這我落落姐。”
“嗯!”黎荀落點點頭,腦袋直接九十度往後一仰,擡頭看向了三樓,然而看了半天沒看見人,只得委委屈屈的說,“你姐剛剛兇我呢,你帶我找她去……”
範小簡:“……”她哪兒是兇你啊我的小祖宗,她那是急的呢。
範小簡早樓上透了會兒氣就打算回屋了,畢竟不可能扔着鐘攜一個人在裏頭。
然而剛回去,就看見鐘攜躲在一根羅馬柱後頭在那往樓下偷看——不用問都知道偷看的是誰。
于是鐘攜在那看黎荀落,她就在那偷看鐘攜偷看黎荀落,也不嫌無聊了。
終于等到現在才有機會沖出來,她半天就等這話呢,趕緊牽着手把人給帶上去了。
人走後,一直不尴不尬的站在一邊兒,半天都沒人搭理的胡淑媛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劉洋洋這時候突然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兩聲,說,“啧啧啧,我說這人都走了,你在這站着當柱子呢?”
劉倩倩扯了扯她,示意這畢竟是個同學聚會,讓她收着點。
雖然有些不情不願,但是劉洋洋還是停住了繼續損人,坐回了凳子上,繼續吃自己的。
胡淑媛只有一個人在這邊兒,表情難看,可看着劉洋洋和劉倩倩兩個毫不掩飾的目光,卻又不敢多說什麽,只能咬牙忍下走了。
只是在人們重新恢複了之前的狀态之後,劉洋洋忽然舉着杯子感嘆了一聲,說,“你說黎荀落這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是吧。”劉倩倩笑了笑,眼底有些不為人知的落寞,說道,“祝賀她,對了,張桐呢?”
“不知道。”劉洋洋撇撇嘴,“膝蓋直接跪到那一地碎玻璃上,我估計得有他苦頭吃的,惡毒點兒說,希望他下半生能在輪椅上度過,哼。”
說到後頭,劉洋洋哼笑了一聲,旋即想似乎也不太可能,自嘲的搖了搖頭。
“輪椅度過餘生也是他活該。”劉倩倩跟她悄悄咬耳朵,臉上雖然還帶着笑容,但眼底卻多了些冷漠的情緒,“當年那群帶頭惹事兒的男的裏頭,瞎起哄的是他,亂傳謠言的也是他,有今天不奇怪。”
劉洋洋再一點頭,往後扭頭看了一圈兒,果然還看到了不少往他們這桌看的同學,見目光和他對視,又全部瞬間低下了頭。
“一個個的都是遇事兒縮頭的慫蛋,只能紮堆兒欺負別人。”劉洋洋暗罵了一聲,“這個大學上的,老實說,真夠扯淡的。”
不光劉洋洋這麽想,在後面扶着黎荀落上樓的範小簡也在忍不住發出了一句感嘆,“姐啊,你說上這麽個破學校遇到的都是些什麽人哪……”
她沒上過大學,高中那會兒就辍學跟着鐘攜開始打工,可對着大學也是有一種莫名的向往在的。
看到電視劇裏那些和善友愛,共通研讨科學知識的大學時,範小簡也偶爾會跟着羨慕一聲,再感嘆一句。
可她從來沒想過,會有哪個大學生,還能跟個幼兒園的小學生似的學人家玩兒孤立、校園冷暴力的那一套。
“我、我也覺得。”黎荀落爬了一層樓,聞言回頭看了看範小簡,雖然還暈暈乎乎的,但好歹能保持着點理智說話,大着舌頭道,“你都不知道,我、我大學可慘了……”
說到後面,黎荀落哼唧了兩聲,又閉嘴不想提了。
“……我知道啊。”範小簡低低一說。
她雙手拎着剛才黎荀落蹬掉的黑色高跟鞋,想着看到的那些資料,就覺得不光恨得牙癢癢,差點沖動起來找那些人真情實感的打上一架——她那時候要在黎荀落身邊兒,早跟那些人拼命去了,哪兒輪得到黎荀落受這委屈?
可那時候不在,不光不在,她還跟着鐘攜,在另外一個圈子裏面斂收着脾氣,學人裝孫子。
可那時候,前頭有鐘攜頂着,到底也沒讓她受過什麽真正的委屈,對比黎荀落曾經親身遭受過的那一切,範小簡現在想來,就覺得有點想哭。
黎荀落多溫暖多好一人啊,怎麽好好的大學四年,能被人折騰成那樣。
她假裝擦了一把汗,抹掉了眼角流下去的幾滴眼淚,又上去扶了一把黎荀落,正打算說點什麽緩和一下氣氛,擡頭卻發現有個人正站在轉角的那個路口上等着,表情顯得有些不耐煩和急切,可目光卻是直直的盯着她們這邊兒的。
範小簡眼睛像是個被瞬間點亮的小燈泡,興高采烈的舉着鞋子喊了一句,“姐!這呢!”
鐘攜在樓梯上頭沒往下走,居高臨下的問了句,“醉了?”
“醉了,醉的厲害呢。”範小簡點頭,“我剛才看了眼,喝得不少,後勁兒都賊大的,路易十五跟雪莉兩種一起混着喝,再晚點兒估計人都沒意識了……”
鐘攜這才側了側頭,踢掉了高跟鞋伸手說,“把人給我。”
範小簡小心的把黎荀落交給鐘攜,跟着一起走的時候,鐘攜說,“再去開個房,等她吐完了,晚點兒把人送回去,你不用回來了,陪她一晚上,小心看着點兒。”
範小簡應聲,轉身的時候說,“姐,今天估計你得親自送我落落姐呢。”
鐘攜扭頭看了她一眼。
多年的默契下,範小簡知道鐘攜是問她出什麽事兒了,範小簡撓撓頭,這才有點無辜的說,“讓小李送落落姐的那輛車輪胎不知道怎麽搞的,四個全軟了,這大過節的又是晚上,難找人過來修。”
說完她自己舉手,笑嘻嘻的說,“我保證,這肯定不是我幹的,真不是我幹的。”
鐘攜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樓下,抿唇說道,“把鞋給我。”
範小簡把鞋子遞給鐘攜,和她交手的那一個瞬間,聽見鐘攜說道,“去查酒,看每桌上的都是這兩個,還是只有她那桌是。”
鐘攜架着黎荀落,表情有些看不真切,但聲音沒什麽溫度,“範小簡,是你跟着我時間太久放松警惕了,還是你這段時間□□逸了?”
範小簡一愣,只是轉瞬之間,回過味之後,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