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黎荀落雙眼可以聚焦的時候, 就看到了一個淚眼汪汪的趴在自己床前的範小簡的大腦袋。

範小簡眼睛長得溜圓, 但是眼尾略微有點下垂, 平時不故作可憐就已經像是個無家可歸的小奶狗了, 現在露出了這麽一副表情,可算是把剛睡醒的黎荀落給驚着了,只想抱着她的大腦袋塞在懷裏使勁兒的揉。

她從床上緩慢的坐起來,雖然還有點暈乎, 但是狀态倒是還好, 看起來喝的酒質量确實不錯, 而且估摸着昨晚上範小簡應該也喂了她醒酒藥之類的東西了。

“你姐呢?”她眼神左右轉了一圈, 沒看見人。

她倒不相信鐘攜能把她一個人丢在那自己走, 但是人确實是一睜眼就沒了。

心裏怪失落的,還以為能被她給罵上兩句, 趁機多說幾句話呢。

範小簡一眨眼, 看不得黎荀落眼底的落寞,說道,“熬了一宿,劇組那邊催着,早上才剛走呢。”

話音剛落下, 那邊門就從外頭被打開了。

朱霜大概是聽見了裏面的動靜, 面容有點憔悴的從門外進來, 說道, “醒了?”

看到鐘攜在這黎荀落可能都不會太詫異, 倒是朱霜為什麽在這, 黎荀落就有點想不通了,下意識問了句,“霜姐?你怎麽在這?”

範小簡摸摸鼻子,看了一眼朱霜難以啓齒的表情,硬着頭皮,還是自己主動把昨晚上的事兒給交代了一下。

聽完之後的黎荀落果然不出意外的陷入了沉默。

任誰聽到自己曾經單純的同學,長大後會做出這麽下作的事兒,心裏都會有點難以接受。

範小簡手指剛一動,正打算勸慰勸慰黎荀落,黎荀落就回了神,連忙擺手說,“我沒事兒。”旋即她停頓了一下,說道,“就是有點突然,你讓我緩一會兒。”

這事兒聽到最後,居然顯得有些可笑。

黎荀落唇角要笑不笑的帶了一下,自嘲居多——枉她上輩子算是半只腳踩進娛樂圈幾年的人,也算是個資深編劇,怎麽反而被一群剛畢業的圈外大學生反算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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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說出來,豈不是笑掉人大牙了?

朱霜有點擔心,但是不給她什麽機會,黎荀落自己轉瞬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沉靜的說道,“酒店的幾個人都控制起來了吧?留下證據了嗎?”

“嗯,全都帶進去了,證據提交給警方了,你那兩個同學也在昨晚上被逮捕了——落落,這事兒不适合處理的太張揚。”朱霜見黎荀落狀态還算好,話音一轉,不由多說了一句,“我知道這事兒到誰身上都難受,但是如果鬧大了,對你的負面影響只會更大。”

尤其黎荀落混的是編劇圈兒,一共就那麽點大,以訛傳訛的效力黎荀落比誰都清楚,也決計不會想再經受第二次。

“嗯,我知道利害關系。”黎荀落沉思了一會兒,順手揉了揉眼睛。

她面不改色拿着濕巾擦了擦有點難受的眼角,說道,“霜姐,幫個忙,給請個代理律師,這事兒悄悄解決,該蹲的蹲,該罰的罰,主要是護好鐘攜。”

朱霜一直挺內疚,可聽到這時候忽然笑了,“你倆還真是……”

誰出事兒了第一個都想到的是對方,都不想讓對方受傷害,完全沒想過自己要如何。

要說她們倆是因為感情生變,朱霜真覺得不像,可如果不是因為感情生變,這麽多年都一起過來了,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兒,非得鬧到離婚這地步?

可感情這事兒吧,還真得兩個當事人自己解決清楚才行。

她道,“成,這事兒交給我,你這幾天安心看劇本吧,過陣子也得進組了。”

範小簡前面還能聽懂,到後來就有點懵了。

她眨眨眼,視線在兩人中間來回轉了一圈兒,這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劇本?啥劇本啊?我落落姐又接劇本了嗎?接劇本她為啥要進組啊?”

一進組那可就是少則幾個月,多則要用年來計算的時間了。

不趁着剛離婚這熱乎勁兒打打鐵,她以後上哪蹿機會讓這倆人遇見啊?

範小簡開始愁了。

黎荀落其實自大學開始,就已經在幫着一些劇組構思劇本了。

那時候她需要錢,所以還當過幾個挺有名的編劇底下的禦用槍手,平時也就寫點稿子,完全不需要進組跟着現編。

後來雖然進了編劇這一行,但也就剛開始沒兩年,只是當個網絡兼職,給固定的組寫寫稿子,也算是她比較有天分,倒也還挺受重用的。

到現在為止,她雖然還沒有選個固定團隊跟,但是如果進組的話,新人看到她也都是要叫上一聲‘落落姐’或者是‘荀老師’的。

只是一般情況下黎荀落不會單獨選擇進組,畢竟那時候鐘攜還是忙的滿天飛,一旦進組就很難中途離開,黎荀落一般都會全程陪着,到目前為止,她都還算是個比較自由的散人,也比較無視圈子裏的那些規矩。

範小簡還一直以為,黎荀落是不打算長久進組跟着的。

她曾經說過,在劇組待時間久了,人傻不說,還會變抑郁。

黎荀落這時候才眨了眨眼睛,帶着笑意說道,“《獵王》劇組,聽說過嗎?”

範小簡眨了眨眼睛。

又眨了眨眼睛。

随後她嘴巴微張,倒吸一口涼氣說,“——獵、獵王?落落姐,獵王劇本有你操刀?”

“有的。”黎荀落點點頭,歪着腦袋說,“不過分量不重要,哦,這不是重點。”

範小簡屏息凝神的等着黎荀落說接下來的話。

“重點是。”黎荀落龇牙一笑,“我進組是拍戲的。”

範小簡表情呆滞了一瞬,“什麽玩意兒?拍戲?拍什麽戲?你——”

‘你拍戲我姐知道嗎’這七個字被她吞回了肚子裏,不敢說。

但是黎荀落顯然看出了範小簡接下來的想法,以一種十分溫柔和善的語氣順了順範小簡的頭毛,說,“所以你得保密,知道嗎?”

一直到範小簡抱着電熱毯、扛着小太陽從屋裏走到了街邊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等到樹枝上的雪花飄落到了範小簡脖子的時候,她才打了個激靈,整個人清醒過來的同時,眼睛也一瞬間亮的像是個三百瓦的小燈泡——

她落落姐這是打算,進組追誰呢?!

答案顯然只有一個啊!

于是深夜的道路上,範小簡扛着小太陽和電熱毯,‘嗷嗷嗷’的叫着狂奔了一段。

跑着跑着,她速度慢了下來,不知道什麽時候,雪混雜着淚水流了一臉,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她慢慢彎下了腰。

她也沒舍得用電熱毯擦鼻涕,就用袖子蹭了蹭,抽抽噎噎的蹲在路邊兒,随緣打了個車回了。

開車的是個女司機,看上去歲數四五十歲,女兒也該是有範小簡這麽大的,見範小簡一臉鼻涕眼淚的,不由生了點恻隐之心。

她把紙巾盒子給遞過去了,面有憂色,試探性的說,“姑娘怎麽了?這大晚上的有什麽不高興的啊?”

範小簡把懷裏的東西仔仔細細放在一邊兒,抽抽噎噎的擡頭看了一眼,嘴角耷拉着,含糊不清的說,“沒,我高興,我高興的哭了……我不能更高興了嗚嗚嗚我真的高興啊。”

女司機唇角一抽,也不敢多說話了,默默的把防護車窗升起來繼續上路。

範小簡把擦完了眼淚的紙順手揣兜裏沒亂扔,兩只眼睛被揉的跟個兔子似的,心想,她是真的高興。

因為電熱毯和小太陽,是黎荀落在她走前,特意讓她帶上的。

她那會兒腦子根本就沒轉過來彎兒,還不知道是為什麽,反倒是朱霜旁觀者清,抱着個胳膊也沒走,站在牆邊兒上,多說了那麽一嘴。

“鐘攜不是腿受過傷,陰雨天一到就疼?”朱霜笑的一臉老謀深算,一副故意看好戲的表情,“這幾天《獵王》劇組那邊兒也催着你們進了吧?時間緊,東西現買難免漏下,讓你帶你就帶,多帶點。”

黎荀落也不怕被取笑,在那邊笑吟吟的點點頭,說,“多帶點,帶的多了我也用得上。”

想到這,範小簡又抽了張紙,‘啪叽’一聲蓋在臉上,整個人放松下來,往後倒去。

沒一會兒,四四方方的白紙上就出現了倆被眼淚濕透的圓圈,和兩條清晰可見的水痕,餐巾紙遮蓋住嘴巴的位置,伴随着範小簡沉重的呼吸聲起起伏伏,好不熱鬧。

前車女司機冷不防擡眼看見,被吓得渾身就是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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