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警察局裏氣氛肅穆，身穿制服的警察進進出出辦公，緊迫而有序，遭恐襲的受害者零落地分坐在各處，有憤慨哭訴的，有偷偷抹眼淚的，還有起身出去打電話跟家人報平安的。
林希剛剛做完筆錄，坐在一只塑料椅上，像只提線木偶似的，手裏捏着一只透明的一次性杯子，不斷機械地重複喝水的動作，眼神放空。
從酒店發生恐襲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然而此起彼伏的槍聲，爆破聲，還有人們絕望的吶喊、求救猶在耳畔。林希從未想過，恐怖襲擊離自己這樣近。
“這次恐襲事件，人民群衆裏湧現了一名英雄，現場槍擊了兩名恐怖分子，一槍爆頭，一槍擊中了對方的手臂，這槍法絕對練過。”
“他叫什麽名字？”
“沈擎。”
“我要見他。”
“見不了，他現在正在秦局的辦公室裏頭，你要想看，我這裏有剛從酒店拿回來的監控錄像，他完全是一副貴公子的模樣，想不到……”
兩名警察從眼前經過，林希聽他們談及沈擎，立即站起身追上去，“警察大哥。”
隊長和兩名下屬停下腳步，轉頭看她。
“什麽事？”
林希問那個看起來像老大的人，“那個監控錄像，我可以一起看嗎？”
自己管轄的片區發生暴力事件，隊長此時正急火攻心，皺着眉頭暴躁道：看什麽看，這裏是警察局，不是電影院，回你座位去。
林希被一通吼，卻固執地站在原地。
旁邊的女警多看了林希兩眼，似乎想起了什麽，追上去扯了一下隊長，“頭兒頭兒，人家是英雄家屬。”
隊長再次停下腳步，側過臉問，“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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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警萬分肯定的點頭。
隊長轉頭再看林希一眼，朝她招手，“你進來吧。”
——
錄像裏，昔日金碧輝煌的酒店頃刻間被摧毀得面目全非，生命遭受威脅的人們，無助地四處奔走，畫面慘絕人寰。監控無聲，悲痛有聲。
監控錄像進入到一分零三秒，屏幕左下角，沈擎動作敏捷撿起地上的搶，轉身瞄準、扣動扳機，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下一秒，右邊持槍蒙面的恐怖分子倒地，血液像火星濺開。
監控的黑白畫質避免了太過濃重的血腥氣，但觸目驚心的場景仍是讓林希下意識閉眼。
“這裏再倒回去看一遍。”隊長指揮播放錄像的下屬。
畫面往回切，隊長摸着下巴，從射擊的距離、角度和反應時間分析，“這槍法真他媽絕了，還有啊，如果他晚一步……”
旁邊女警連忙拍了隊長一掌，“一會兒把人弄哭了。”
女警提醒得太遲了，林希此時此刻已經紅了雙眼，她看到了，那名倒下的恐怖分子，槍口對準的方向是她的後腦。
“不哭不哭，活着就好。”隊長看她淚光盈盈，模樣惹人心疼，語氣不自覺跟着放柔。
給了個眼神，女警帶着林希出去。
林希走到門口，斜對面局長辦公室的門恰好也在此時打開，沈擎長身而立，面色沉沉，他身上的襯衫有些皺亂，發型也不似平常那般一絲不茍，然而，比起他出現在瓊樓玉宇時意氣風發的形象，此時此刻的他更富有魅力。
男人那種入心入肺的帥氣，不是單單一張精致的臉蛋，或者是高端昂貴的衣裳就可以營造出來的。
林希望着他，他的目光不偏不倚也落在她這個方向。
目光在空中交織，一股沖動湧上心頭，林希動了動發酸的鼻子，跑過去撞進他懷裏，緊緊擁抱住他的腰。
萬千思緒百轉千回纏繞于心，眼淚終于像決堤的河奔流不止。這裏是警察局，她咬着唇，盡可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沈擎懷抱的溫度，溫柔清淺的呼吸，胸腔強勁有力的心跳，此時此刻，都是如此真實存在着。如果那一刻，他的反應遲緩一步，遲緩的時間即使短暫到零點零一秒，現在的一切都不複存在。
死亡，比我們以為的距離我們更近。
被抱上的一刻，沈擎愣了一瞬，後擡手撫上她的背，輕輕拍打着安撫，“沒事了。”
“謝謝你！”謝謝你讓我們都活着。林希哽咽。
沒有更多的言語，但是有一種心照不宣，是共同經歷過生死的人才會有。
沈擎近乎本能地收攏手臂，将她更穩地圈在懷中，女人的脆弱女人的依賴，都變成了男人的心疼。
眼淚浸濕了他胸口襯衫一片，他低頭垂眸，溫熱的手掌捧着她的臉，拇指輕柔地楷去她臉上的淚花。
這只手，拿得起搶斃得了暴徒，也能給女人帶來溫柔。
沒有在警局過多逗留，沈擎帶林希離開。
他走在前面，林希跟在後面，看着牽連在一起的手，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心中悄然滋長。
到了門口步下幾級階梯，左面駛來一臺加長林肯轎車，黑色車身融進夜色，車燈白得刺目，林希被晃得眯了一下眼，轎車最後平穩剎停在他們面前。
前面副駕下來一位年輕男子，恭敬地打開後座車門。一根拐杖從車內伸出來，緊接着下車的人是一位兩鬓微霜的老人家，雖然上了年紀但身板硬朗，站在車邊如一棵懸崖上風霜壓不倒的青松。
“誠叔！”沈擎的語氣裏明顯帶着驚喜。
誠叔拄着拐杖向前，腳有點跛，“你小子，可以啊！”
沈擎往上迎，走近後，誠叔激動又煞有介事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所以說，虎父無犬子嘛，有你父親當年的風采。”
此話一出，在外人面前向來高貴冷豔的沈總，竟然有些不自然的紅了耳根，那抹紅一直延伸到脖子。林希靠的近，而且警局門前燈火通明，看得特別清楚。
就在林希驚嘆于沈擎在長輩面前的不一樣，誠叔已經注意到了她，認真打量着她的臉，“這位是？”
“先上車吧。”沈擎接過話題。
城叔笑眯着眼，“對對對。”
看着二人牽在一起的手，還有沈擎照顧林希上車，誠叔心裏對二人的關系其實已經有了想法。
這不，晚飯的餐桌上，誠叔就充分展現了長輩對晚輩的親切關懷。
“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嗯？林希正啃着糖醋小排，被問懵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連忙擺手，“誠叔您可能誤會了，我和沈擎，不是，我和沈總不是那種關系。”
說完她還用眼神暗示了一下沈擎，希望他也說明一下，以免造成長輩的誤解。
誠叔看向沈擎，沈擎冷着一張臉，“以前誰教我的，食不言寝不語。”
林希：“……”
誠叔：“……”
原先住的酒店已經封鎖，林希和沈擎接下來就住在誠叔的別墅裏，他們的行李由司機搬了過來。
因為林希說明了她和沈擎不是男女朋友關系，吃過晚飯後，管家貼心地為他們安排了兩間客房。
恐襲事件在網絡上全面傳播，看到消息的親戚朋友陸陸續續發來問候，林希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床邊，逐一回複了大家的關心。
然而，自始至終，沒有等來肖立行的只言片語。
她在房間附帶的浴室洗了個澡，出來後發現公司微信群炸鍋了，都在讨論關于這次恐襲事件，出于“同事情誼”順嘴關心一下林希的處境，林希冒了個泡報平安。
其實大多數同事只想八卦林希的現場感受，而林希完全不想回憶那種跟死亡咫尺之遙的滋味，擦拭着濕漉漉的頭發，準備鎖了手機屏幕。
就在這時，肖立行的頭像跳出來，四個字：沒事就好。
冷淡得像普通同事，林希擦拭頭發的手漸漸停下來，慢慢湧現的心痛感覺像在胸口裂了一道口子，口子越裂越大，最後成了填不平的溝壑。她往後一仰，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鼻頭發酸。
立行哥，你就真的那麽不在意嗎？
越想越難過，林希從床上坐起來，手機和毛巾扔在床上，離開房間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你睡了嗎？”她靠在門口問裏面的人。
腳步聲漸漸走近，門在眼前打開，沈擎襯衫紐扣解開了一半，手指還搭在倒數第三顆扣子上，看樣子是準備脫衣服洗澡。
胸膛到腹部緊實的線條，半露不露最是撩人，而且沈擎具有身高優勢，尤其身後背着光，陰影投射下來跟林希的身體重疊，她完全被一股強烈的雄性荷爾蒙籠罩。
這股強烈逼得林希往後腿一步，兩頰緋紅。
她輕微的動作卻足夠令沈擎擰眉，嗓音清冷，“有事？”
林希目光閃躲，最後盯着地面才鎮定下來，“我，我想喝酒，可以跟誠叔買嗎？”
來別墅的路上聊起，誠叔坐擁s市最大的酒莊。想買酒喝還不容易嘛，可惜沈擎說：“酒莊不在這邊，家裏的酒都是私家珍藏，不賣。”
“哦。”林希失落地腳尖點地，“那算了。”
沈擎打量着她的小表情，“想喝？”
林希點頭，“嗯。”
“我們可以用偷的。”
“哈？”
沈擎将解開不久的紐扣重新一顆顆往上扣，帶頭領着她下樓去，“走，帶你去偷酒。”
林希：“……”
二十分鐘以後，沈擎拎着兩支高腳杯，林希抱着一瓶年份極好的波爾多紅酒，從誠叔門禁森嚴的私家酒窖離開。
誠叔的私家酒窖超乎了林希的想象，酒窖裏分隔了不同小房間，用來存放不同品類的酒，而且根據儲存的需要，每個房間的溫度和濕度都不同。
這樣用心保存的酒，每一瓶看起來都是林希平常消費不起的。
她一邊跟在沈擎身後走，一邊小聲念叨，“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這個酒看起來好貴……”
沈擎突然收住腳步，林希差點撞到他後背，他轉過身，及時抓住她手臂以防她摔倒，挑着唇角半開玩笑半認真，“不然……再放回去？”
“額……”林希馬上抱緊懷裏的酒，“太麻煩了，還是不要了。”
沈擎看她一副既矛盾又護食的樣子，不禁搖頭低笑。
——
不愧是酒莊老板的私家珍藏，每一口都是極致享受，林希徹底失控貪杯了。
她坐在窗臺上，背對着窗外無邊夜色，手執紅酒杯，兩只腳在空中晃悠，握酒杯的手搭在腿上，杯子裏的鮮紅液體跟着晃動，蕩漾出波紋。
人一旦喝多了酒，似乎就容易變得脆弱，容易變得多愁善感。回憶起白天的事件，林希真是感慨萬千，她高舉酒杯，眯着被酒精染紅的眼，感慨一句，“活着真好！”
活着，才能品嘗到這樣的人間甘露。
杯沿湊近嘴唇，林希仰着頭将杯子裏最後一口美酒飲盡，而後轉過臉，醉醺醺地貼近沈擎的臉，手指點着男人英挺的鼻子，“你是我的……”
沈擎一直面對着窗外，這會兒視線從窗外樹枝移到她的臉上，很是意外地挑起眉毛，“我是你的？”
沈擎站着，跟坐在高處的林希倒是視線平齊了。
林希搖頭，打了個酒嗝把話講完，“我的英雄。”
沈擎将手裏的酒杯放在窗臺，“如果說，我不想做英雄呢？”
“嗯？”林希不解，手搭上他的肩膀，酒後的臉紅撲撲，歪着腦袋問他，那模樣有點傻裏傻氣，又說不清的俏皮可愛。
“那你想做什麽吖？”她問。
沈擎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将她酒後嬌媚的臉擺正，氣息逼近了，細細觀察着她，不放過她一絲一毫表情的變化。
“做-男-人。”他一字一頓地說。沉啞得不像話的嗓音裏，帶着些微壓制不住的喘息，性感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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