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姬央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他看着面前雙手攏在袖中的花唯，終于問出了一句憋在心底很久的話：“花總管，其實上回見到您的時候在下就想問了……您是不是……斷袖？”
花唯有些詫異地擡眼看向姬央，很明顯他并不知道為什麽姬央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哎呀呀，在下也知道在下長得豐神俊朗英俊潇灑風流倜傥相當受歡迎，”姬央這麽說着露出了一個笑容，“……雖然在下并不好男色，但是如果是花總管這樣的美人，在下無論男女都……”
“姬大人。”眼看姬央的話越來越不像樣，花唯只能出聲打斷了他，“您新任中書舍人，令妹又是新晉寵妃，在這宮中還請謹言慎行。”姬央和姬蓮長得有五分像，一眼看去便知兩人是有血緣關系的，的确花唯不能否認姬央的長相的确可能很讨女人的喜歡，只是這張嘴裏從頭到底就沒蹦出個正經話來過。若他不是姬蓮的哥哥，就剛才說花唯斷袖那句，就足夠惹惱花唯壓着他讓他一輩子不能翻身了。
姬央聽了花唯這麽說，卻是半點收斂的意思都沒有，笑嘻嘻地回道：“在下只是好奇，因為花總管對在下多有照顧提點，實在是讓在下惶恐不已啊。”
這麽說的時候兩人已經到了上書房門口，花唯也笑了一下，卻是沒回答姬央的問題：“姬大人，請吧，陛下等着您呢。”姬央見狀也知道現在不是再閑聊的時候，于是便進了上書房拜見聖顏去了。
可是即使在寶正帝面前，姬央還是帶着些許的疑惑，他覺得花唯對他照顧太過了，若說他是新上任寶正帝想要讓花唯提點他一兩句姬央是信的。可是花唯的态度裏，并不單純地像是在公事公辦，雖然花唯态度基本算得上是冷淡和第一次遇見的時候沒什麽區別，但是口吻中卻有種之前所沒有的，不易察覺的熟稔，讓姬央有種花唯其實對他頗為親近的感覺。說實在的，這種感覺讓姬央非常難受，他可不覺得莫名其妙被這位大太監總管親近是什麽好事。這裏頭一定有什麽自己還沒摸清楚的緣由，他得盡快弄明白，不然他這幾晚上都不要想睡好了。
姬蓮可不知道自家哥哥現在已經對花唯提起了警戒，她現在滿心思的都放在一會要怎麽對付寶正帝這一後宮的莺莺燕燕上了。皇後辦的賞花宴把後宮裏所有的宮妃都請來了，受寵的不受寵的都打扮地花枝招展，齊聚一堂。雖然寶正帝并沒有出席這次賞花宴，但是姬蓮一眼瞧去，這些後宮女子依舊是争奇鬥豔，半點都沒有落人下乘的意思。
反觀自己，倒是穿的有些素淨了。姬蓮今日穿了一件雪青色的齊胸襦裙，外頭罩了件櫻色半臂，頭上插了一支白玉雕花步搖，除此之外便沒有什麽亮眼的發飾了。
“阿蓮你今日倒是到的早呀。”李玉兒入場的時候見姬蓮也在了，便像往日一樣直向她走來然後在她邊上坐了，笑道。
“澤芝宮離着皇後娘娘這兒畢竟遠，怕錯過了時辰讓人笑話，便提前了些沒想就早到了。”姬蓮掩嘴一笑，然後看了看李玉兒突出來的肚子，問道，“身子如何了？可有什麽不舒服的？你身子這麽重，應該好好休息才是，即使不來皇後娘娘想來也不會怪罪的。”
李玉兒聽姬蓮關系不由就笑了起來，道：“阿蓮莫要擔心，太醫說胎位很好，胎象也穩，多走走反而有益呢，而且……”說道這兒李玉兒突然壓低了聲音輕聲道，“這回淑妃聽說也來了，她可是馬上就要臨盆了，若是她來了我不來可不是顯得我無禮了？”
姬蓮皺了皺眉，也壓低了聲音道：“都要臨盆了不好好待着，還要到皇後這兒來做什麽？也不怕出什麽事兒？”
“誰知道呢。”李玉兒搖了搖頭，“一會咱們還是少出聲的好，總覺得這賞花會上得出些個什麽事兒。”
這頭兩人正說着悄悄話兒，另一頭卻是看不慣她們倆好做一團似的，一個清亮是聲音就響了起來：“玉姐姐和姬姐姐在說什麽話兒呢，這麽神神秘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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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蓮順着聲音瞧去，只見一個穿着鵝黃色衣裙的少女正瞅着她和李玉兒呢，姬蓮記得這似乎也是和她們一期選了秀女的楊飛霞，平日裏走的和王麗莺一般的路子，喜歡把自己往豔麗的方向打扮，只是人沒王麗莺漂亮也沒王麗莺那好嗓子，所以一直被壓着。這回王麗莺一死倒是從寶林被提成了才人。于是姬蓮也揚起了笑容道：“就楊妹妹眼神兒好，我這才在和玉兒說自個兒要怎麽做些桂花酒吃呢，這被你瞧見了，回頭少不得要分你些了。”
坐在楊飛霞身邊的喜修媛聽了姬蓮的話也笑了：“姬妹妹到時候做了可不能只能送楊妹妹呢，這事兒應該聽者有份吧？”
這回李玉兒倒是把話頭接了過去：“喜姐姐說的是，回頭要是真做了，這兒的姐妹們必是一人都要送一份的。”
姬蓮聽李玉兒這麽說，立時就做出了苦惱的神色來：“玉姐姐你應承的這麽快，都送了出去，回頭咱們自己可就沒得吃了呢。”那樣子倒真是委屈的緊，又引得衆人一陣笑。
“若是姬妹妹做得了那桂花酒，倒是可以趁着天氣還沒徹底涼下來的時候再辦個品酒宴，到時候姐姐一定來給妹妹捧場。”伴随着這懶洋洋的聲音，淑妃在宮女的攙扶下入了場。
“若是姬妹妹真能擺着品酒宴，也要到淑妃妹妹做月子的時候了，淑妃妹妹可沒機會享這口福了。”淑妃前腳才到，後腳這賞花宴的主人也到了。姬蓮和李玉兒等衆人連忙起身給皇後行禮，淑妃也想要拜下卻被皇後一把扶住了，“淑妃妹妹身子重，這禮還是免了吧，你們也是，都起吧。”
姬蓮等人這才起了，然後待到皇後和淑妃都入了座衆人才坐下。皇後今日穿着一身正紅色的宮裝，而淑妃穿着一身橘色的宮裝，這才坐穩就立刻有人開始誇皇後和淑妃這衣服搭配多麽漂亮，發飾多麽精致了。
皇後笑着應承了幾句之後，便讓人把皇上賜的那幾株菊花端了上來。姬蓮對菊花的品種沒什麽了解，聽着幾個宮妃吹捧着這花兒多麽好，這顏色多麽稀有怎麽怎麽的，她使勁瞧着這花也沒瞧出什麽太大的不同來，菊花看上去似乎就都是那麽回事兒。只是那花兒盛開了，花團錦簇的樣子倒的确是挺養眼的，作為一個俗人姬蓮實在不太會做這種雅事兒，于是她低着頭不由多吃了幾塊面前擺着的蜜餞兒。
這事兒落在了皇後的眼裏，只見皇後盈起了些許笑意，道：“姬妹妹，這兒的花可是不夠好看，瞧着妹妹似乎沒什麽興趣的樣子。”
姬蓮突然被點名，吓了一跳，連忙擡了頭瞧向皇後，回道：“回娘娘的話，妹妹只是個俗人，對這花兒實在是鬧不清什麽是好的，什麽是不好的，也沒法湊趣兒。可是娘娘這兒蜜餞實在是好吃，不知娘娘這是什麽果脯子做的，回頭妹妹回去可以自個兒做了試試。”
“之前想着做桂花酒吃，現在就想着做蜜餞兒吃了。”皇後聞言似乎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姬妹妹若是喜歡，一會帶一些回去就是了。”
“謝娘娘恩典。”既然皇後娘娘說要送她吃蜜餞，那她就不客氣了，姬蓮答的也快，那樣子似乎她真是很喜歡吃這蜜餞一樣。
“說道做吃的，陸妹妹的手藝可是一絕啊。”李玉兒突然接着姬蓮和皇後的話題說了下去，卻是直接把火往其他地方引去，“之前秋獵的時候，陸妹妹炖的那雞湯可正，就連陛下都贊不絕口呢。咦，今兒陸妹妹沒有來麽？怎麽好像沒見着人？”李玉兒這麽說着的時候還往人群裏瞧了幾眼。
經過李玉兒這麽一說，姬蓮才發現今兒好像的确沒有見到陸婉如的身影。上次陸婉如在澤芝宮截了道兒，把寶正帝直接截走之後，寶正帝還真就招了陸婉如侍寝，然後很給面子的直接提了美人，只是卻沒有把她從雲婕妤那宮換出來。即使晉了美人，還是被雲婕妤給壓了一頭，想來按照雲婕妤的性子，陸婉如過的只能更難受了吧？
“陸美人她原本是要來的，可是臨出發的時候突然想要抄佛經給皇後娘娘祈福，臣妾攔不住，便随她去了。”雲婕妤聲音不鹹不淡地接了李玉兒的話，“玉婕妤倒是對陸美人關心的很？看起來關系不一般啊。”
雲婕妤這話一說，原本還算活泛的氣氛一下子就僵硬了下來。李玉兒眉頭微微一蹙，瞧向雲婕妤的眼神兒就有些不樂意了：“雲姐姐這話說的，本來就只是随意聊幾句的事兒。都是一同伺候陛下的，怎麽落到雲姐姐嘴裏這話味兒就變了？”
“臣妾可當不起玉婕妤一聲姐姐呢。若說年齡倒是玉婕妤似乎還長臣妾些許……”
眼看雲婕妤這要一發不可收拾地繼續嗆下去，喜修媛連忙截了話頭道：“陸妹妹有心那是最好不過的事兒了，抄佛經這事兒講究的就是一個誠心。”然後她又說了幾件自己小時候抄書時鬧的笑話，這才把話題給圓了回來。大家仿佛都松了口氣，附和着喜修媛的話，氣氛再次松快了起來。
既然是賞花宴，自然“宴”也就是少不了的了。見大家都聊了起來，皇後便讓人把之前準備好的吃食一一送上了桌子。
“這雲婕妤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麽得罪她了呢。”李玉兒壓了聲音同姬蓮抱怨道，“瞧她那盯着我咬的樣子，當真是……”
“大約是陸婉如被提了美人她心裏不痛快吧。”雖然姬蓮覺得這個理由也挺牽強的，不過雲婕妤一直都那樣兒，和誰都處不來，和誰都能嗆起來，聽說就連她身邊的宮女和她都不怎麽親厚。
“就她那樣兒，一輩子就做個婕妤吧。我瞧着，那陸婉如沒準回頭還能有造化，”李玉兒用手撚起個八寶糕咬了一口說道，“到時候陸婉如起來了，就有那雲婕妤好日子過了。”
姬蓮聞言笑了一下：“随她們去吧。”她覺得陸婉如和雲婕妤怎麽樣和她都沒什麽關系，那兩人再怎麽折騰，姬蓮也只是個看戲的。這時候書紅突然上前，似乎是要替姬蓮整理衣服上的褶皺卻在姬蓮耳邊輕輕說了句話，姬蓮就順着書紅的提醒往淑妃那兒看了一眼，瞧見了李玉兒那新提的大宮女桂花在淑妃背後一閃而過的身影。李玉兒并沒有注意書紅和姬蓮的動作，而桂花很快就端着一小碟子話梅出現在了李玉兒身邊。
“阿蓮你嘗嘗這話梅兒，我特意讓桂花去取的。最近我最愛吃這個，每天若不吃點就半點胃口都沒有。”李玉兒見桂花把話梅端上來了，便把碟子往姬蓮這兒推了推。
姬蓮伸手拿起一顆話梅，還沒來得及放進嘴裏便聽得一聲凄厲的“娘娘——！”姬蓮轉頭便瞧見淑妃一臉蒼白，已經暈倒在了自個兒宮女的懷裏了。
一下子賞花宴全亂了，皇後連忙讓人去請太醫。幸而這裏離着淑妃的宮殿不遠，于是做了下權衡後，皇後還是讓人先擡了擔架來把淑妃先送回她那兒去。淑妃畢竟懷着龍嗣，這麽來了一下，賞花宴是沒法繼續了，于是大家便只能散了。
李玉兒和姬蓮回宮的路不一樣，于是兩人互相打了個招呼就各自走了。從淑妃出事兒起到走的時候，姬蓮都在不動聲色地觀察着李玉兒，只覺得她與平日裏并無不同，似乎淑妃這事兒和她半點關系都沒似的。不過姬蓮也只是驚鴻一瞥見到了桂花，還真不能說這事兒和李玉兒有關，于是待到了澤芝宮，姬蓮坐定之後留下了書紅，問道：“書紅，今兒淑妃那兒你可有看清是怎麽一回事？”畢竟一開始便是書紅提醒她往淑妃那兒看，她才見到了桂花。
“回娘娘的話，奴婢看的也不是很真切，只是花總管讓奴婢來伺候之前特意提醒過奴婢要注意些玉婕妤身邊的人兒，所以奴婢一直都注意着桂花的去向。”書紅搖了搖頭，回道，“桂花作為大宮女本應該寸步不離玉婕妤身邊的，所以她走開的時候奴婢就覺得奇怪，然後奴婢就瞧見她在淑妃後頭站了一會，似乎沒人注意到她的樣子，奴婢怕有什麽事兒所以就先提醒娘娘了。”
姬蓮聽書紅這麽說也只能點了點頭，她只覺得奇怪，淑妃這馬上就要臨盆了，就算現在動什麽手腳這孩子肯定也能生下來了，若真是李玉兒的話，為何她挑現在下手？
姬蓮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便聽得花唯來了。
“花總管來可是陛下有什麽吩咐？”姬蓮見到花唯就想湊過去，可是邊上書紅還在，姬蓮覺得自己還是矜持點比較好。
花唯按着規矩行了一禮之後才道：“陛下請娘娘前去上書房伴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