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流星街”這個名字, 在這片大陸上幾乎成為了神秘及混亂的代名詞。
這裏是被遺棄的地方,并不僅僅只是如名那般的小小街道,反而無比寬廣。
流星街外的人們難以想象流星街內是什麽景象,因為,流星街的最外層就是堆積成山、甚至一望無際的各種垃圾,其中也不乏殘留劇毒的廢棄品,亦或是屍體。
不時有飛船自上空駛過, 将廢品往這漫無邊際的垃圾山上傾倒,那個時候,還能看到流星街的人穿着防護服在垃圾堆裏翻找可以回收利用的廢品。
以上解釋了這麽多, 只是想說明一個重點:
流星街外圍這一圈垃圾海,是可以确定的危險外加髒亂區域,幾乎沒有人會在這裏長時間停留。就算有,也有可能是正在發生着的弱肉強食的進行時……
——然而。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的, 有一層奇異的迷霧,悄無聲息地籠罩住了垃圾海最邊緣的一個角。
只有流星街的居民發現了這個異狀。
起初察覺到奇怪的是幾個照常來垃圾海翻找食物的流星街人, 食物找沒找到暫且不論,當他們來到這個偏僻的角落的時候,擡眼望去,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使勁揉揉眼睛, 沒有眼花啊。
就算把眼珠子揉得從眼眶裏掉下來,也沒有花……不對,有“花”。
堆得宛如山高的破爛廢品似是一夜之間消失了好幾堆,取而代之在過去根本看不出原樣的土地上鋪就開來的, 竟然是一片生長得別提有多鮮活的花兒。
生機勃勃而又美麗的鮮花,可以開在田野裏、樹林間、城市裏某一棟洋房的窗臺邊……無論怎麽想,都不可能開在被遺忘的流星街。
當然,流星街裏也能看到花的影子。但太稀少,也太珍貴了,對于食物飲水極度缺乏的流星街人民而言,它們是平日裏難以接觸的奢侈品。
垃圾堆後出現了一塊堪稱奇跡的花田!消息幾乎轉瞬就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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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料的話,這塊花田要麽被哪個強者占走,要麽被一擁而上的居民盡數摘走毀掉,花拿來看也很奢侈,當做食物吃掉才是最實用的。
然而——不好意思,轉折又來了。
時隔多天,花田還好端端地在這兒,一點兒也沒受到傷害,反而,占地面積像是比原來還擴大了一些。
在那個花田被無數蠢蠢欲動的陰影團團包圍的黑暗之日,所有人——沒錯!所有人——連一片花瓣都沒能碰到。
凄厲的慘叫響起了,黑暗投注下來,再也看不見搖晃的人影。
據自稱從黑暗之日僥幸逃離的“幸存者”驚恐地敘述,生在在垃圾堆裏的花果然不是普通的花,而是,會張開獠牙,将一切靠近它們的人或物一口吞噬的……
在連續傳出不信邪的各路強大念能力者闖入進去皆重傷而歸、或是徹徹底底失去蹤影的消息之後,花田所在的附近區域全都成了毫無人跡的無人區。
久而久之,長老會也流出了風聲,在高層人物的暗示下,這裏漸漸成為流星街人只能意會不能言說的禁區。
以及,若是有人悄悄地站在距離禁區有一段距離的垃圾山上遠眺,目光投映過來,運氣好的話,還能看到位于邊緣、似乎有生命一般在緩慢向外擴張的暗沉的花影。
真是太、太恐怖了……
……
……
“真是太難以置信了。”
“我們的花店已經開了半年,為什麽,到現在為止,還是沒有一個客人上門光顧呢?”
已經從花田進化成鋪天蓋地一片花海的這個被流星街人視作禁區的“禁區”深處,有人說出了如此不解且憂慮重重的臺詞。
将視角轉移過來。
入目皆是五顏六色緊緊簇擁着的花朵,在微風中搖晃起來,仿佛成了無比壯闊的彩虹之海。恰好天邊顯出了雲後的明媚陽光,這等畫面,宛如迷幻的伊甸園。
花海的中心,就是一切的來源點。
——和背景似乎可以完美相融的小木屋。
在這一眼望不到邊兒的花叢裏,走近了才能看到最中心蜿蜿蜒蜒開辟出的一條通到木屋這兒來的小路。
木屋的修繕也只有近看了才會發現有多細致,小到拼接這棟建築的每一塊木板都切割得無比均勻,在上面找不出任何毛糙的痕跡,仿若嶄新一般。
而目前緊閉着的門前,用鐵釘固定着一塊大抵能證明這是一家店鋪的名牌:
“愛麗舍”。
方才發出疑問的那個聲音又在木屋裏響了起來。
“這麽慘淡的光景,不能再持續下去了。”
像是做出了絕不更改的決定,語氣頓時沉重了幾分。
這個時候,緊接着前者的話音,又有另外一個人說話了。
“确實呢,明明前天連夜趕制的宣傳單已經分發出去了,但是到現在都沒有收到回應。”
是個少年的音色,但卻意外地沒有出現附和年齡的清亮,聲線顯得低沉,聽起來卻很是溫和——雖然,他此時的語氣裏明顯帶起了幾分與前者相同的苦惱:“可能是廣告語并不妥當的原因,對不起,我當時應該再多斟酌一會兒的。”
“跟Ruler沒有關系,大概是因為我把宣傳單做得太粗糙了,沒有讓潛在顧客看到我們的誠意。”
“不,這不是master的錯……”
“不,問題肯定出在我的身上……”
“不不不……”
懷着歉意拼命争搶責任的類似對話循環了好幾輪。
按照這個局勢,責任争奪戰完全沒有結束的趨勢,再繼續循環往複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于是。
終于——之前一直沒開話腔的第三人忍無可忍。
“你們兩個笨蛋,簡直煩死人了!!!”
争論聲頓時消失。
現在,也是時候将視角切換到木屋內的場景了。
不寬不窄、就栖身之地而言還算足夠的室內,依舊如木屋外表那般井井有條——除卻,正被兩人圍坐的位于正中央的那張圓桌的表面。
桌面上鋪滿了雜七雜八的紙張,尚且還能看到最上面那張紙印着“愛麗舍”三個大字,其下是花花綠綠疑似裝飾的圖案。
一團大體為黑色的、少部分摻雜了一些紅的小小的“東西”猛地蹿了起來……哦不,那不是“東西”,更像是帶着黑色長尾巴和尖刺的野獸幼崽。
當然,也不是“它”,是“他”。
他原本應該是坐在——或者說趴在最先開口的那個人的腿上,帶刺的尾巴從大腿邊兒滑了下去,只将沒有障礙物的後背縮了縮,再貼着那人的肚子往裏擠了擠,一副打算将就着睡覺的姿勢。
可是噪音太大,哪裏睡得着呢。
因此才發出了剛才那聲暴躁的大吼,同時不耐煩地自腿間一躍而起——精準無比地一腳踹在了坐在另一邊的白發少年的腦袋上,然後借着得來的相反的力道,往前一跳。
“啪!”
鋪滿桌面的廢紙因這騰升而起的氣浪小小地掀起了一個角。
以如此驚人氣勢落在桌上的他,紫色的外套只兜住了腦袋,露出少許藍色毛發,還有臉上通過赤紅眼睛和尖牙表現出的兇悍、冷酷、殘忍的表情。
“笨死了!想想也知道這種廢紙發再多也沒用的吧。”
然後,非常兇悍的“野獸”更加不客氣地當着這兩個人的面,尾巴一掃,沒發完的宣傳單全都被他甩到了地上去。
“……”
相較于因為膝上幼崽突然暴起而陷入沉默的第一個人,第二個人——被毫不留情猛踹腦門的白發少年随即便發問了:“難道你有什麽重要的發現嗎,Berserker?”
嗯,除了額頭上殘留的那紅得刺眼的腳印,從儀态到神情,這個少年都維持得相當完美,尤其是挂在嘴邊的微笑,宛如聖人一般溫和包容。
“切,那不是随便一看就能發現的事情麽。”
被叫做Berserker,宛如野獸幼崽的這個存在的真實身份自然暴露出來了。
他是以Berserker這個特殊的職階來到現世的英靈,真名為庫丘林,在過來的時候因為某種特殊原因,形态發生微妙的改變,暫時只能以目前這個縮小版的身體活動。
順帶一提,被庫丘林·迷你版當做借力物的白發少年,也是英靈,只不過職階為更加特殊的Ruler,真名為天草四郎時貞。
哦,對了,還得再順帶提一下……
召喚出Berserker和Ruler的禦主,就是最開始困惑于小店經營不善的那個人,嗯,他也是一個英靈。
“畢竟是Caster啊,被召喚後再自己召喚出幾個英靈出來幫忙這種事情——很正常吧,也不是沒有先例,我只不過是,稍稍地嘗試了一下梅林老師額外教我的魔術。”
“稍稍嘗試”結果還真的成功了的艾爾利很是愧疚:“不對,也不算成功。因為魔力不足才讓Berserker變成了這樣,Ruler倒是看上去沒什麽問題……”
等等等等,前情提要暫時先說到這裏,現在讨論的還是關于花店的話題。
小庫丘林剛好在不耐煩地說着:“怎麽弄都麻煩死了!不想管,再吵我就用巧克力砸你們頭哦。”
“中途放棄是不行的,Berserker,做事要有始有終,還要有樂觀的精神。”這麽一板一眼的話一聽就是艾爾利說的。
“哪裏有問題,我們可以一起完善。”說到這裏,他格外真誠地請求:“所以,如果能告訴我們問題到底出在什麽地方的話,那就太感謝了。”
“……”
正确的措施。
Ruler的唇角似是不經意地向上勾了勾。
毫無疑問,坦蕩而真誠的語氣,毫無轉移的目光,再加上作出請求的人是最擅長無意識打直球的艾爾利,這些條件結合,就成了最能針對Berserker·小·庫丘林奇效的強力寶具。
小庫丘林:“哼!就算這麽求……”
天草也在這時用同樣真誠的語氣補充了一句:“是啊Berserker,我們現在只有靠你啦。”
小庫丘林:“切。”
果然是兩個笨蛋啊讓大爺我不得不費神——呲牙的動作似乎代表着這個含義。不過,掌握了真相的Berserker到底還是頗為不耐煩地開口了。
“不管你們怎麽瞎折騰,花那邊兒的人都不會上門,而且就算真的想來,他們也進不到這裏來。只要有活的東西靠近,最外層的那一圈怪花就會一口把活物吞掉!”
艾爾利聽完,有些難以掩蓋自己的震驚:“種在最外面的不是兩排很普通的向日葵嗎?”随即,神色微微一凜,“等等,把活物一口吞掉——這又是怎麽回事?”
小庫丘林:“還能怎麽回事,就是字面意思啊笨蛋!張開血盆大口的怪花,嗷——地一口含住了靠近的活着的東西的腦袋……”
艾爾利(驚呆):“?!!!”
小庫丘林:“……然後嚼吧嚼吧可能覺得不好吃,又把他們吐出來了。所以說!對膽小的人類而言很恐怖吧,怎麽可能還會有人上門。”
艾爾利(松了口氣):“呼……”
前半句話也着實很吓人,他還以為自己種在外邊兒意在歡迎客人的向日葵把歡迎的對象全都一口吞了,讓他們成為了花肥。
吐出來了就好。不過,這個事情他之前還真的不知道。
艾爾利覺得很奇怪,雖然來到這裏後,他幾乎沒有邁出屋門,但還是去花海裏逛過一遍的,那時候并沒有發現親手種下的嬌柔花兒們這般兇悍啊。
“原來是這個原因啊……那必須得處理才行,我去邊緣看一看。”說着,行動派的他現在就想去花海的邊緣看看情況。
然而,少年模樣的英靈天草四郎時貞卻柔聲勸阻了他:“master,這點小事就讓我來代勞吧。”
“沒能及時察覺到這件事,說起來,也是我的疏忽呢,請讓我将功贖罪。”
在艾爾利的眼裏,身着黑色修士服的白發少年輕聲說着,站起身時,被動向後推移的椅子腿只發出了極其細微的響聲。
Ruler真的很有禮貌。
艾爾利的腦海裏忽然浮起了這個念頭。
跟他這種只有表面、完全是把敬稱禮節等等照搬過來的膚淺的語氣截然不同,Ruler就像是真正意義上的翩翩少年郎,不止長相俊秀,舉手投足間也都是不卑不亢的謙遜與溫和。
而且,Ruler又特別可靠,出的很多主意都特別适用。
這一點在他被自己召喚出來的第一時間就得到了證實,這家不正宗的花店的店名、門外的名牌制作、對外分發的宣傳單,乃至于隐藏在花海中的蜿蜒小路,都是Ruler最先說出的提議。
明明比他小了這麽多……不論是做人類還是做英靈的年齡都是。
飄出的思緒只一瞬就牽了回來,艾爾利只猶豫了一會兒,就答應了下來。
“那就麻煩你了。”如果可以的話,他更想和Ruler一起出去,但是,這棟屋子的二樓還有着讓他挂心的人在,心掙紮了幾下,還是作出了決定。
頓了一頓,又怕Ruler覺得自己猶豫得太久是對他有意見,艾爾利連忙補充:“Ruler去的話,一定就沒問題了。”
“哈哈哈,能得到master的信任,我很開心。”
随後,他就看到Ruler微微地笑了,眼角彎起,似乎真如他說的那般高興。
“那麽,我這就出門了。”少年英靈在向着他的master颔首示意後,繞過了桌子,擡步向門口走去。
只不過,在他從桌邊走過的這一個間隙裏。
出言點醒完笨蛋們之後就打算原路返回、趴在某個英靈的腿上繼續睡覺的Berserker——突然間被人提着帽子拎了起來。
“以防不備,Berserker我也帶走了哦。”
Ruler的笑容依舊是那般溫柔純善,可被他拎起來的藍色野獸只愣了一下,就張牙舞爪地咆哮了起來。
“喂!!!本大爺不是說了要睡覺嗎!不管怎麽看那些怪花都——”
“是、是、是,我确實聽清楚了,回來之後一定會準備好打擾Berserker午睡的歉禮的。”
拎着野獸的天草的身影已經被合上的門阻隔了。
艾爾利将那兩個英靈之間的小小争吵全部看在眼裏,一開始是想勸的,但後來,不知怎麽,他的嘴角隐隐有些上揚,笑意差點沒藏得住。
由于深知只要笑出了聲就會讓Berserker更加生氣,他忍住了,所以才沒能插得上話。
門不知隔絕了外界的景色,也将聲音一起消除了。
艾爾利想着,Ruler和Berserker應該已經走遠了吧,邊緩緩地收回了目光。
他稍微彎下了腰,伸手撿起了之前被小庫丘林一尾巴全掃到地上的宣傳單,再度認真地審視了起來。
嗯……
感覺不錯呀。
Ruler想的宣傳語朗朗上口又很有新意,如果解決了阻止客人們上門的攔路花的問題,應該還是會有客人上門吧。
當然,效果也有可能不是很好,畢竟宣傳單不是店主及助手們親自出去分發的,而是通過魔術——讓它們飛到外面随機的哪個角落。
這顯然是即攔路花之後的又一大疑難問題。
但幾乎不需要思索也能夠确定:這個問題基本上是不會得到解決的。
因為,艾爾利不能離開花海的範圍。
受他的影響,以不完整的召喚術現身于世的Ruler和Berserker不能離開他太遠,就算出去了,也走不了太遠。
“就像是半強迫性質地把他們困住了,總覺得很對不起……唔。”
坐在只有他一人還在的圓桌前,藍色的英靈将淩亂的宣傳單整理成了工工整整的一疊,輕手放在了桌面的最中間。
“不過,回應呼喚來到這裏之前,完全沒想到啊。”
“在這個世界最黑暗、最肮髒的地方……”
他側首,看向位于一側牆上只敞開了些許縫隙的玻璃窗。
目光可以穿過透明的玻璃,看到簇擁在窗臺下、樓房邊的熙熙攘攘的藍色小花。
“——竟然,也能開出讓人感到寧靜祥和的花來。”
……
……
事情的起因,其實是這樣的。
“任何呼喚都會回應”的英靈,這一次也不出意外,來到了新的呼喚者的身邊。
——仿佛用淤泥與髒跡将天空漆成黑色的背景。
——躺在堆積如山、散發着種種作嘔氣息與毒氣的垃圾堆上,奄奄一息的少女。
沒錯,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刻,映入眼中的就是這般晦暗無光的色調。
可若是這裏的背景都是黑暗且沒有光澤的,那麽無聲無息間降臨于此的不似人類的英靈,就成了唯一柔和而美麗的光。
濃稠的血從腹部之下大肆湧出,血肉模糊的範圍囊括了兩邊的膝蓋和小腿。
英靈來到禦主身邊時,她快要死了。
“我願意為你實現心願,master。”英靈說,“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先治好你的傷。失明,癱瘓,大出血,都得抓緊時間處理。”
少女像是聽到了他的聲音,又像是沒有。
“好……黑啊……”
空洞的雙眼直望着天空,哪怕瞳孔潰散得再也凝聚不起。
“我不會……死……只是,有些累了……只想要安安靜靜地……睡一覺……”
淡的幾乎看不清的微光将她包裹了,她緩緩閉上眼,就像從此時起回歸了最寧和的安眠。
将她的意識封印住的是一股奇怪的力量,英靈憑借降臨此地後就得到的這個世界的“常識”想到了,這個力量應該就是“念”,此世界只有少部分人才能覺醒的力量。
禦主的外表是安詳地睡着了,可英靈卻能察覺到,她的靈魂極不穩定。不能使用魔術來治愈她的傷勢,因為,一不小心就會因不屬于同一本源的魔力的侵入,而讓這具本就瀕臨毀滅的幼小軀體毀滅。
“好的,master,請你放心地安睡,在你醒來之前,我都會守護你。”
“這樣的話,在之後的漫長時間裏,總不能什麽也不做,還是先為master實現心願吧。”
沉睡的禦主不能回應他的詢問,英靈使用了他的寶具。
埋藏在內心深處的心願……
唔,意外地是一個……與生長的環境截然不同的,純潔而夢幻的願望啊。
——想看到在流星街不可能看見的花兒。
——想在這個全世界最肮髒的地方,得到一片只存在兒時記憶裏的……小小的花的世界。
“好的,再不可能也沒關系,這個願望,我幫你實現。”
要在垃圾的海洋裏開辟出花兒們能夠生存的世界,真是頗有難度的事情呢。
英靈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所羅門”那時候給他的那一把種子到底有什麽用處。
黑色的種子從他的指縫間滑落,在接觸到腳下廢棄與陳腐之物的瞬間,這塊死氣沉沉的大地表示歡欣的禮花悄然綻放。
雖然下一秒他就因為魔力劇烈流失而失去了意識……
但是,再度醒來之時。
身下鋪墊着的,是宛如曾在夢中來到過的阿瓦隆的漫漫花海。
禦主就躺在他的身邊,小小的身體時而抽搐,細小的花骨朵覆蓋了她染血的棕發。
英靈側目望來,看到了禦主即使在沉睡中也無法免去的、因為劇痛而緊皺的眉頭。
是了,她的念能力最為特殊之處,就在于“不變”。
在意識再度清醒的未知多長的這段時間裏,她的傷口還在,痛楚也一點兒不會減少地傳遞到腦中,勾動潛意識裏的痛苦。
英靈垂首沉思了半晌,複又擡起了頭。
“你重傷和失明的‘過去’不能改變,但是——稍稍修改一下細節這種投機取巧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幹了。”
這麽說着,書寫了“愛麗絲·布洛尼”這一生的書頁上,被他小小地劃去了一行字。
【……視力喪失後,愛麗絲·布洛尼被挑斷了腳筋……】
對不起,就只能做到這麽多。
哦,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話說回來——
雖然是為了實現禦主的欲望才撒下了花的種子,可是,這種子的威力也太可怕了。
看着這不知蔓延出了多遠距離的花海,英靈忽然心中微動。
因此,在見到費盡力氣召喚過來的兩個英靈的時候,讓自己軟趴趴地躺在花叢裏的他向從屬于自己的從者先伸出手:“不好意思,因為難以啓齒的理由,我沒有辦法自己站起來了,能不能……”
咦?
不是有兩個從者嗎?怎麽只看到了一個?
正疑惑着,他斜着伸出的那只胳膊還未擡起,剛從花叢着擦過,就像是一下子碰到了什麽軟軟的、硬硬的東西……
英靈下意識地捏了一把。
捏到了一條果然又軟又硬、還帶刺的尾巴。
消失”的那個英靈其實并沒有消失,而是因為,陡然縮小的體型問題,被比他還高的花團兒給埋了。
于是——
“混蛋!誰允許你随随便便上手摸的!”
咬!
“…………啊,手指好痛!”
痛到不由自主帶上了感嘆號。
做從者時倒黴到基本沒遇到什麽好事的某英靈,就算臨時專職當了禦主,好像也還是很倒黴。
因為這個意味被晾到一邊的白發英靈愣了一會兒,終于上來解圍了。
“稍等一下,master,雖然我很想及時自我介紹……不過,還是這件事更重要,我失禮了。”
看上去只是一個瘦弱少年的英靈把穿着盔甲、至少在氣勢上比他強大的英靈攔腰抱起來了,連帶着還咬着自己master手指頭不肯松口的小小英靈一起。
——以上,就是艾爾利與少女禦主,以及随後與Ruler、Berserker他們的相遇實況。
也說不上第一次見面時有多和諧……
但是,未來肯定可以相當和睦地相處下去的。艾爾利這麽自信地認為。